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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21回:强援乍现郑坤决心用武,阉党余孽三杀死灰复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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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坤有些拿不定主意,琢磨了片刻,才道:“以‘小天师’那般能耐,铁定是大喉榄--食凸,我们出的银钱,他能瞧得上吗?”
马国梁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放心,有我出马,保管错不了。”
柯子华将信将疑道:“小天师不比一般江湖人,你真有把握能请到他助拳?”
他曾极力反对‘南华帮’与‘解剑园’刀兵相见,此刻却仿佛忘了之前的立场一般,关心起能否在干仗时请到‘小天师’帮忙了。
郑坤不阴不阳地笑了声,道:“能不能请到好帮手,本是我们‘主战派’的事。柯长老不是希望同‘解剑园’化干戈为玉帛嘛,怎么也在乎起这种事来了?”
座上另有一名新晋坛主名叫孟岩桂,乃是郑坤的心腹,听言‘嘟噜’了一声,道:“是啊,莫不是柯护法向着外人,担心马副帮主请来厉害帮手,‘解剑园’要吃大亏?”
柯子华面色一寒,冷如冰霜,独眼中射出森厉的光芒,‘啪’地一拍桌子,叱道:“臭小子,年纪不大,竟也学会吃人饭,不说人话了,小心大风把舌头刮了去!别忘了,老子跟随老帮主打天下时,你小子还穿着开裆裤哩!”
孟岩桂也不是好惹的,嗤之以鼻地‘哼’了声,道:“说的好像你没穿过开裆裤一样?少倚老卖老了。”
柯子华怒极,就待与他动手,却被旁边的龙天任摁住了。
龙天任语重心长地劝道:“柯老兄,目下我们当以大局为重,若是随便与自己弟兄斗气,未免有失身份。我相信,除了这个不开眼的,在座诸位没有一个会怀疑柯老兄你对‘南华帮’的一片赤胆忠心的。”
其实,柯子华是‘南华帮’的元老,吃穿用度都出自帮内,哪能胳膊肘向外拐,偏向‘解剑园’?他之所以不赞成同‘解剑园’火并,是考虑到已方势力未必强过‘解剑园’多少,绝非是随便死伤十来个弟兄就能取得胜利的,势必要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代价,如此一来,很可能得不偿失,而且还容易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状况,这才极力反对。但方才,当他听马国梁说能请到‘小天师’赵元节前来助拳时,心理便起了变化--毕竟,如果真能有赵元节的道法相助,‘南华帮’的势力必然大增,同‘解剑园’火并也许就不会损失太多了。以不多的损失得到大得多的利益,当然是他希望看到的,是以立场便有些动摇起来。
说起来,在场的不少护法长老都和他一个心思,自然也觉得孟岩桂说的话实在膈应,纷纷以或不屑或微愠的目光投射向孟岩桂。
转头,龙天任冲郑坤道:“帮主,你说是不是?”
“当然当然。 ”郑坤假意瞪了孟岩桂一眼,道:“你年轻气盛,说错话也在所难免,快去向柯护法赔个不是,也就罢了。”
他的话,虽然说得狠声恶气,但大意不过是息事宁人,明显偏袒孟岩桂。
帮主亲自搭好的台阶,孟岩桂岂能不下?当即侧着身子,看也不看柯子华,大大咧咧地拱一拱手,道:“在下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还请柯护法见谅啊。”
听他语气随便,就知全无诚意,柯子华气哼哼地不接茬儿。
郑坤故意大声地哈哈笑道:“好了好了,柯护法大人有大量,消消气,就算给我个面子,不要再同小辈斤斤计较了。”
柯子华心有不甘地‘哼’了声,但郑坤的面子他也不能不给,只得阴阳怪气道:“既然帮主都出来说话了,那就算了吧。”
马国梁适时地挑起大拇指,赞道:“早听说柯长老的气度是咱们‘南华帮’里数一数二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瞄了几眼马国梁,柯子华旧话重提,道:“马副帮主,据我所知,你同‘小天师’应该素不相识吧。这事,真的能成吗?别人我不知道,至少我心里感觉没什么底。”
心知在座的多数人虽然嘴上没开腔,但暗里大都和柯子华持有同样的想法,马国梁不急不缓道:“‘相知’也是从‘素不相识’开始的,所以‘素不相识’对我而言从来就不是问题。”随及,他又摇头晃脑,慢条斯理道:“我想,‘小天师’怎么也不会比衙门里的官家更难说得上话吧。”
郑坤则眼光不定地瞧着马国梁,意味深长道:“至少这方面,我们应该信任马副帮主。”
转脸,他冲在座所有人道:“其实,大伙儿都知道,马副帮主来之前,‘南华帮’也不是不想和官府搞好关系,毕竟任谁都知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官府有人好行事’的道理。可咱们是泥沙堆里踩惯的泥腿子,哪里有那样的门路?衙门里的大老爷整日间高高在上,咱们踮起脚趾头,伸长了脖子也够不着,想把白花花的银子送出去,都不知往哪只手里放才好。送得不好,说不定还要被扣上企图贿赂当朝官员的罪名拿去治罪。嘿嘿,偏是马副帮主说到做到,说是能搭上官家这条线,一来二去就真和他们说上了话,搭上了线,咱们送出去的银子也从没有落空过,足见别有神通。既然这样,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怀疑他没本事请得动‘小天师’呢?”
柯子华和龙天任交换了一下眼色后,龙天任道:“如果马副帮主真能请到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小天师’助阵,我们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誓与‘南华帮’共存亡!”
郑坤点头,转顾马国梁道:“你可知道‘小天师’现在何处?”
马国梁连连颔首道:“我得到消息,说他和同来的几个人隐匿在城外‘丹霞山’上的‘赤松观’里。”
郑坤疑道:“‘赤松观’里除了几个闲散道士就没什么人了,他们跑去那里做什么?”
马国梁眼睛一眨,露出一丝笑意,道:“现在还不知道,但等我拜访过‘小天师’后,应该就知道了。”
郑坤道:“事不宜迟,你明日就去。”
马国梁低头行礼道:“谨遵帮主之令。”
然后,郑坤宣布毕会,让各位护法长老、坛主香主回去一面整顿人马,一面等马副帮主的消息,以便择日同‘解剑园’血战到底。
‘丹霞山’由好几百座山峰组成,虽然高低不同,形状各异,但岩石无一例外全是红色的,在黄昏斜阳浓浓地映照下,呈现出从烈火烟霞,到海棠艳红,玫瑰深紫,再到牛肝马肺一样等等各种深浅不一的红色,煞是美轮美奂。
‘赤松观’就坐落在‘丹霞山’的长老峰上。这座道观占地颇大,整体是按五行八卦建筑的,中间是炼丹井和炼丹炉,周边围绕建有雷神庙、天一水池、龙虎大殿、演教场、飞仙台等场所。因为没甚名气,加之建造在长老峰上最陡峭之处,所以此地素来香火冷清,少有香客驻足。此时,观内后厨正有炊烟袅袅升起,想来是到了烧火做饭的时候了。
‘赤松观’后面的一大片赤松林里有一处小宅院,是给负责巡山护林,防火防灾的道士居住的。因为宅院的位置在林子的深处,因此一般人很难发现。
这时候,宅子里最大的一间房内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年约五旬,体格强壮,身着道袍,头戴月冠,脚蹬云鞋,乍一看,脸如满月,眉分八字,虽说少了点儿飘逸的道骨仙风,但以八尺有余的个头,也自有一股威风凛凛的气派。可是,再仔细一瞧,又让人觉得他的举止、架式不知为何总有那么一点儿装腔作势的味道。
此刻,他正在香案前闭目冥想,可见应该是个道士无疑了。
他身后之人,是个年约四旬,好像瘦皮猴子一样的精瘦汉子。这汉子的脸盘子很小,五官却很大,因此只能挤在一起,很不协调。而且,这汉子的眼光总是习惯性地瞟来瞟去,游离不定,似乎不敢正眼瞧人,因而给人一种极其猥琐的感觉。
此刻,这汉子正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地站在原地,像是十分畏惧那个道士,所以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打扰到他一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那个道士则像是感觉不到身后有人一样浑然不知,兀自拿起香案上的鱼子,一边敲,一边嘴里也不知念着什么经,过了一会儿才放下,又不紧不慢地冲着案上供奉的三清拜了拜,才终于张开了眼。
那是一双异常炯炯有神的眼睛。
随后,他沉声问道:“来的是‘长耳唐仨’吗?”
既被唤作‘长耳’,想必是消息灵通的探子。
精瘦汉子拱身,忙不迭道:“鲜老大,是我。”
被唤作‘鲜老大’的道士缓缓转了个身,面对‘长耳唐仨’,道:“打探过了吗?事情进展得怎样?”
唐仨眼珠几转,道:“小的斗胆问一句,这件事是二头领全权负责的,老大何不直接问二头领?差小的四处打探,还不能让二头领知道,未免太过麻烦了。”
鲜老大挑起右边眉毛,道:“你只有这点儿本事,却嫌麻烦了?如是,还留你何用?”
“别别别!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唐仨自打了一下嘴巴,苦着一张脸,道:“我已然打探过了,那件事出了差错,那两个刺头扎手得紧,高人龙他们不但没有得手,还折了‘鹰爪王’,伤了‘黑煞地网’。”
鲜老大道:“‘黑煞地网’的伤势怎样?”
唐仨摇了摇头,道:“据说伤在内腑,怕是活不成了。”
鲜老大握紧了拳头,声音有些压抑道:“那两个兔崽子,当真可恶!”
唐仨振臂附和道:“是啊,加上‘黄膘紫骝’,他们已经杀了我们四名弟兄,太可恨了!”眼珠急速转动了几圈,他又道:“日后倘是被我遇见,必杀两贼,也好替九泉下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对于他口中的‘报仇雪恨’,鲜老大的反应似乎很冷淡,只是将鼻子连着抽动了好几下,淡淡道:“杀了他们也不能令四人复生,不过图增罪孽。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冤冤相报何时了。”然后,又是一声轻叹,道:“若是为了报仇雪恨杀伤性命,还是算了吧。”
唐仨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愕然道:“鲜老大,难道就这么算了?”
鲜老大无声地,慢慢地挽起右袖,猛然间,重重一拳击打在面前的紫檀木方桌上,口中咬牙切齿道:“人死了无所谓,可我费尽心机,巧布精设的‘五行生数阵’竟就此废了,如何甘心?!若是逮到那两个兔崽子,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愤!”刹时,那张桌子‘咔嚓’一声,四分五裂成了一摊烂木,散落在地。
这一瞬,鲜老大的面色狰狞宛如恶鬼,分明是恼羞成恼了。
这样看来,按他的想法,为了报仇杀人就是图增罪孽,为了泄愤杀人却是理所当然了。
显然,比起手下弟兄丢了性命,他更在乎‘五形生数阵’缺了人手。
这时的唐仨已灵巧地跳至一旁,以免被拳劲波及。
接下来,鲜老大轻轻一挥左袖,一股强大、温和的力道立刻激荡而出,将地上的残材碎木扫至墙角,聚成一堆。
由此可见,他的功力之精深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想是早知他武功盖世,唐仨并未显出丝毫惊异之色,抓了抓头道:“不过,眼下要怎么办才好?”
到这刻,鲜老大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平静。
轻轻地剔了剔小指上的指甲,他问道:“已经把‘小天师’等人安排好了?”
唐仨道:“嗯,让他们暂且在‘赤松观’住下了。”
吹了吹剔出的污垢,鲜老大道:“我想,他们一定在不停地催促,要我们交出‘玄阙宝箓’,好让他们带回去献给李自然吧。”
唐仨吸了吸鼻子,道:“鲜老大料得不错。”
拉了张紫檀木官帽椅过来,鲜老大悠悠坐下,翘起二郎腿,道:“二头领现下在做什么?”
唐仨道:“应该还在招呼‘小天师’他们。”
鲜老大吩咐道:“换别人过去招呼,请他立刻过来见我。”
唐仨转身待走,复又回过头来,道:“‘对了,小天师’提过好几次要和我们的老大见面。”
沉吟了一下,鲜老大道:“就说我正在闭关修炼,还有半月功夫才得出关。”
唐仨得命而去。
才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赤松林里更是灰蒙蒙的一片,只能瞧见一盏‘赤松观’里的黄色灯笼在林间一边行进,一边晃动。
最后,这盏灯笼在小宅院门前停了下来。
提着灯笼的是个一身黑衣、肩膀很宽,腰杆笔直的高个子。
“进来吧,门没锁。”里面传出鲜老大冷硬、沉稳的声音。
看来,这个黑衣人就是‘二头领’了。
黑衣人推门而入,几步穿过窄小的前院,来到亮着灯的那间屋子里。
熄了灯笼,他无声地走了进去。
屋内,一灯摇摇,昏黄如豆。
鲜老大瞪着眼,坐在灯前,道:“没被‘小天师’的人跟上?”
他的双瞳简直比灯还亮。
黑衣人摇头道:“没有,我来的时候很小心。”
听声音,他的年岁应该不大,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
鲜老大站起身,到烛台前点上了好几根蜡烛,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但见,烛光下,黑衣人的头低垂及胸,几乎看不见眼睛,只露出又高又沉的额头和高耸的鼻梁,显得很恭顺。
鲜老大一指下手的椅子,简洁地道了声“坐。”
黑衣人没有二话,依言落座。
即便是坐在那里,他的腰也是挺直的,没有靠向椅背。
坐回到上手的位置上,鲜老大上下打量了黑衣人一番,道:“高人龙行动失败之事,怎不见你报予我知?”
心头一动,黑衣人抬起头来,讪讪一笑,道:“不用我报,老大不也知道了吗。”
他的五官十分精致,未免阴柔了些,但颌下的连腮胡子却极好地掩饰了这一点,加上高大的身材,总体上也称得上硬气了。
鲜老大‘哼哼’了两声,额角微跳道:“这个理由,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黑衣人稍显支吾道:“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了。”
鲜老大打了个哈欠,道:“不如我帮你想个理由好了。”
黑衣人道:“什么理由?”
鲜老大伸出右手,将五根手指的指尖,从小指到拇指依次从蜡烛的火苗里抚过,边感受着那种轻轻的灼伤之痛,边颇为玩味道:“你在老二的位子上已坐了太久,都快忘记老二同老大的区别了。”
黑衣人的身形轻轻一颤,倏地站起,行了个大礼道:“老大!”
鲜老大斜了他一眼,阴沉沉道:“钟回圆,‘二头领’这个位子,你坐了多久了?”
钟回圆愣了愣,立刻道:“五年零两个月十一天。”
鲜老大笑了笑,道:“难得你记得这么清楚,可见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位子在你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得知这一点,我很欣慰。”话锋一转,他霎时提高嗓音,声如霹雳,道:“可是,你根本已经忘了当年是谁帮你得到这个位子的!”
钟回圆慌忙道:“回圆不敢忘--是鲜老大你!鲜老大对回圆,恩同再造。”
以食指和拇指将眼前飘摇的烛火拈灭,鲜老大目露凶邪之光,自说自话道:“你是替高人龙着想,怕我知道他行动失败责罚他,所以才不预报予我知的吗?”
钟回圆颓然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怕鲜老大责罚我自己,才没有主动禀报。毕竟,这件事是我的主意,从策划到准备也都是我一手负责的,高人龙只是带人去实施,事到如今,却不仅折了组织里的四名高手,还毫无斩获,我......我实在是难辞其咎。”
鲜老大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似是放下心来,道:“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和高人龙同穿一条裤子了,却原来是怕责罚到你头上。”
钟回圆垂下头,道:“本来我以为,包括高人龙在内,派出去的六人都是组织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不该对付不了两个愣头青的,可不成想......”
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鲜老大道:“其中细节我已经清楚了,是对方太扎手,不是你的谋划有问题。就算由我来安排,也未必比你好。”转而,他又道:“高人龙等人现在回来没有?”
钟回圆道:“还没有。不过,他们已传了消息回来,希望将功补过,再找机会下手。”
鲜老大道:“这也是你的意思吧。”
钟回圆讪笑道:“我是想,等得手后再禀告老大,那样一来,责罚也会轻些。”
鲜老大瞟他一眼,道:“你放心,不论结果如何,只要你不曾懈怠,我都不会责罚。”
钟回圆笑了笑。
他的笑容显得有点尴尬,也有点无奈。
鲜老大叹了一声,道:“其实,少了‘五行生数阵’,他们的实力必然大减,只怕更没有机会了。倒不如撤回来,换一批人,重新部署。”
钟回圆唯唯诺诺道:“那我即刻派人去传令,让他们回来。”
“不急,我还想看看高人龙到底有多大能耐。”鲜老大缓缓摇手道:“最近,对组织里的事,他可是真够积极的。”
他的表情颇是高深莫测。
钟回圆道:“他这么积极,是想坐稳第三把交椅吧。”
看来,高人龙已经是这个组织的‘三头领’了。
“未必。”鲜老大眯起眼,只剩下两条长线,道:“也许,他是嫌第三把交椅太窄太小,容不下他,所以才一日比一日积极,好积聚功劳,另换一把椅子坐坐。”
钟回圆的脸色顿时变了,道:“莫非他想坐我的第二把交椅!?”
重新点上那根蜡烛,鲜老大斜他一眼,道:“假如,他想坐的是我的第一把交椅呢?”
钟回圆皱起浓眉道:“不会吧。”
接下来,他又语带试探道:“会里有传言说,高人龙早年就一直追随在刘大人左右,是咱们‘三杀’里资历最老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言下之意,如果高人龙真如传言所说的,是资历最老的一个,那么想坐第一把交椅也就不足为奇。
“他有屁的资历。”鲜老大一撇嘴,不屑道:“早年,他是刘大人座下的客卿,眼高于顶,威风八面,根本瞧不上我们这些专职暗杀之人,那时候,就算你用八抬大轿去抬他,恐怕也没法把他请进‘三杀’里来。后来,刘大人失势身死,他混不下去了,这才投奔了我们。所以,若单论在‘三杀’里的资历,他可一点儿也不比你老。”
钟回圆似有所悟,道:“原来竟是这般。”
鲜老大又道:“而且,交椅又岂是单凭资历坐得稳的?得凭本事。想当年,庄老大坐第一把交椅时,并非是组织里资格最老的,但确实很有两下子,弟兄们服他,才愿意跟着他一起替刘大人卖命,赚大把大把的银钱。”
钟回圆道:“我听说昔日的庄老大也和鲜老大一样精通道术,不知是不是?”
鲜老大叹息道:“我如何能同他相提并论?惭愧惭愧,对他的道术,我早已是甘败下风。”
听他的口气,就知是由衷之言。
钟回圆吓了一跳,大感惊讶,道:“不会吧?一向自视极高的‘餐霞道长’,竟会在道术上对别人甘败下风?”
原来,‘三杀’如今的大头领,就是当年也曾在江湖上威风八面过的,号称能春食朝霞,夏吸沆瀣的‘餐霞道长’鲜兆林。
鲜兆林道:“你知道李广吗?”
钟回圆咧了咧嘴,道:“千多年前的飞将军?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传说他的‘连珠箭法’出神入化,无人能敌。对了,我们还有个弟兄的绝活就叫做‘李广射石’呢。”
鲜兆林道:“谁说是那个李广了?”
钟回圆尴尬地讪笑道:“不是?那我就不知道了。”
鲜兆林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样,道:“你也太孤陋寡闻了,我说的是先帝身边的红人李广。”
钟回圆努力地察颜观色,感觉对于这个‘李广’,鲜兆林隐隐有些仰慕,于是‘哦’了声,道:“既是先帝身边的红人,想是自有了不得的本事。”
鲜兆林站起身,边在屋内踱步边道:“那是,此人年纪轻轻就能知过去,算得未来,极擅研究符箓,祷祀诸事,可是个道法深厚的半仙级的人物啊。”
搜肠刮肚到现在,钟回圆终于想起了一星半点儿,赶紧道:“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小时候是听人传过什么‘今日闹李广,明日闹李广,日日闹李广......’但究竟说的什么意思,却是不知道了。”
鲜兆林叹了声道:“流传这句话的时候,李广的好日子也差不多快到头了。”
钟回圆不知其意,问道:“那时候,他怎么了?”
鲜兆林摇了摇头,道:“伴君如伴虎,何况君王身侧还有各式各样的豺狼狮豹,越是风光无限,越是引人嫉妒,他的脑袋终究是保不住的。”
钟回圆听不明白,道:“不会吧,真若是皇帝身侧的红人,自然有皇帝保着,谁敢动他?何至于保不住脑袋?”
鲜兆林‘哼’了声,道:“红人也是此一时,彼一时。小子,别忘了,当今皇上也曾对刘大人言听计从,视刘大人为最亲近之人,令他权倾朝野,可结果又怎样?”
钟回圆绞着脑汁想了一会儿,道:“老大说的有理。不过,据我所知,刘大人好像是因为密谋造反,才被凌迟处死的吧?唉,如果不是刘大人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三杀’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鲜兆林目露凶光,道:“你别忘了,没有刘大人,就没有‘三杀’。再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也不想想,刘大人的权势再大也不过一个阉人,根本没法子有子嗣,既已坐拥一世荣华,还辛苦造反做什么?难道就为了在那张龙椅上坐一坐吗?”
钟回圆低低道:“他不是有个认来的儿子吗。”
鲜兆林轻蔑道:“认来的,能算是儿子吗?”
想想也对,钟回圆疑道:“这么说,刘大人根本没有密谋造反,是被冤枉的?”
鲜兆林摇摇手道:“这谁知道,反正从古至今,有造反的王侯将相、草莽流寇,就是没有造反的太监。哪有阉人造反做皇上的?我想,刘大人虽然权倾一时,恐怕也到不了前不见古人的境界吧。话说回来,要密谋造反之人最喜欢的口号往往是‘清君侧’,其次才轮到说皇上昏庸无道。而像刘大人这般权倾朝野的无根之人,多半都是会被清除的‘君侧’一类,又拿什么口号来造反?”
一口气说得有些口干,鲜兆林咽了口吐沫,接着道:“伴君如伴虎,要想借皇上的刀杀宫里的人,最好用的法子莫过于说她们针刺人偶,意图咒杀皇上;要想借皇上的刀杀身边的宠臣,最方便的法子就是说他谋逆。这些个伎俩手法,可谓千古不变。如此,一旦皇上起了疑心,再大的宠幸也保不住自家的脑袋了,这种时候,就算是造反,也是被逼无奈之举。”
钟回圆更迷糊了,道:“怎么个被逼无奈?”
踱到近前,鲜兆林手作刀式,轻轻在钟回圆的项上割了一下,不阴不阳道:“造反当然是死罪,可明知不造反一样要死,换作是你,会不会造反?”
苦笑着摸了摸脖子,钟回圆道:“那......嘿嘿,狗急了还要跳墙,总要搏一搏的。”
鲜兆林道:“你瞧,这就叫做‘被逼无奈’。”
钟回圆点了点头。
鲜兆林又道:“不过,刘大人这一辈子,啥样的乐子没尝过?啥样的好处没占过?除了不能玩女人亏了点儿,其他的,不亏了。”
见他提到刘瑾的时候,面色有些沉痛,钟回圆道:“老大还惦着刘大人的好处?”
鲜兆林道:“我们这帮弟兄不懂什么大义,也不关心天下百姓的死活,只知道刘大人从没亏欠过我们该得的银子,临了还送了许多财物给我们,这就足够我们惦记他的了。”
他又道:“没有从他那儿挪过来的银钱、宝贝,‘三杀’绝无可能撑到今天,而且还暗里不断招揽新人加入。”睨了眼钟回圆,他又道:“二头领,难道你当年加入我们,不是冲着大把的银钱来的?”
钟回圆不尴不尬地笑了笑,道:“也是冲着鲜老大对我的器重。”
转念一想,他又道:“对了,你刚刚说起的李广,和咱们有什么相干?”
鲜兆林道:“那个半仙似的李广和当年我们的庄老大乃是少时的密友,曾一同拜在某位化外道仙的门下修行道术、剑法,情份非同一般。”
钟回园恍然道:“却原来庄老大和李广是师兄弟啊。和半仙同门,看来,庄老大的道术定是出神入化了。”
鲜兆林道:“以前,我跟在庄老大身边时,曾听他说起过,仅以道术的威力而论,他比李广要厉害许多,可那位道仙在尸解仙去前,却把衣钵传给了李广。”
钟回园忍不住插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当然应该谁厉害传给谁。”
对他打断自己的话颇为不悦,鲜兆林责备地瞥了他一眼,才继续道:“庄老大说,因为他修炼的是‘术’,‘术’虽强大,却只是一种力量,无法识得宇宙之玄奥,而李广修炼的是‘道’,只有‘道’才能一窥天地之冥妙。”
脑中连续转了七八个念头,钟回园完全摸不着头脑,道:“什么‘术’啊‘道’啊的,我都听糊涂了。”
鲜兆林笑道:“你本非玄门中人,不糊涂才怪。”
钟回园低头想了一阵,半是疑问,半是自言自语道:“不过,庄老大这么厉害,怎会被别人杀了?”
鲜兆林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抬头,发现对方神色有异,钟回园忙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鲜老大说的话,更不是怀疑庄老大的能耐......只是......只是,那次的任务......”
“住口!”鲜兆林嗔道:“谁告诉的?”
钟回园小心翼翼道:“是......是‘图大胆’告诉我的。”
鲜兆林轻轻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道:“那次的任务是禁忌,不容提及,‘图大胆’也算‘三杀’的老人了,怎的不守规矩?”
钟回园道:“上回我请他喝酒,他在酒桌上说的。”
“黄汤灌多了没好处,叫他以后少喝点儿。”鲜兆林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那次的任务是暗杀某个被谪往贵州的官员,结果不但失败了,而且损失极为巨大,可说是‘三杀’列次的任务中最为惨痛的一次。那一次,庄老大和带去的弟兄们,一个也没能回来。”
说到这里,他的面皮轻轻颤动了一下,又道:“当时,我因为另有任务才没能跟去,否则怕也回不来了。”
钟回圆道:“难道那个官员是绝顶的高手?”
鲜兆林摇头道:“他虽然武功不弱,却绝非我们的对手,何况当时身上还带着杖伤。”
钟回圆语气肯定道:“那定是有高手相助了。”
鲜兆林点点头道:“杀个把官员本不需庄老大出手,可没想到一路护送那个官员,杀伤我们许多弟兄的,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紫电和尚。”
钟回圆惊道:“‘紫电金针八面风’的‘紫电’?”
“就是他。”鲜兆林道:“那时,我们手上有好几桩任务 ,人手不够,为了稳妥起见,确保诛杀那个官员和紫电,庄老大曾经去找过他的同胞兄弟帮忙。”
钟回圆讶异不已,轻声自语道:“庄老大还有个同胞兄弟,怎没听‘图大胆’说起过?”
鲜兆林摆出一副只有他知道的表情,道:“这事儿,除了我,别人还真不知道。当时,我和你现在一样,坐第二把交椅,和庄老大很有几分交情。”
钟回圆赶紧问道:“这么说来,庄老大的那个同胞兄弟定是本事了得了?”
往前凑了凑,鲜兆林把整个脸庞都融进烛光里,半闭起眼,故弄玄虚道:“他的兄弟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比紫电逊色,你道是何人?”
钟回圆显出迫切想知道的神色,道:“老大,别让我猜了,到底是什么人?“
鲜兆林呵呵一笑,道:“就是‘火刀冰剑天地动’中的‘寒冰剑’。”
钟回圆口中惊讶地‘噫’了一声,道:“啊!来头还真是不小。”
脑中灵光一闪,他又道:“莫非‘寒冰剑’也和李广、庄老大一样,是那位化外道仙的弟子?”
鲜兆林以嘉许的目光瞧向他,笑道:“聪明。他们三人本是同门,‘寒冰剑’是庄老大的弟弟,年纪最小。”
钟回圆又不解道:“难道庄老大加上‘寒冰剑’也斗不过紫电和尚?”
鲜兆林沉‘哼’一声,道:“也不知是‘寒冰剑’不愿帮忙,还是根本没找见人,总之,庄老大是一个人回来的,之后也是一个人领了弟兄们去截杀紫电和那个官员的。”
钟回圆道:“估计是没找见人,否则以同胞兄弟的情份,‘寒冰剑’怎能拒绝?”
“有些事很难说得清的。”鲜兆林不以为然道:“我记得,庄老大回来时的脸色,倒真像是被拒绝了。”
钟回圆‘哼哼’了两声,道:“哪有这样的同胞亲兄弟。”
鲜兆林道:“亲兄弟又怎样?有些还得明算账呢。况且,对于庄老大而言,又不是第一次被‘寒冰剑’拒绝。”
钟回圆道:“还有?”
鲜兆林道:“比如,庄老大曾邀请他入伙‘三杀’,也被拒绝了。另外,那个半仙李广被杀的时候,庄老大曾邀‘寒冰剑’一起去劫法场,起先,‘寒冰剑’是答应了,但结果却没有出现。那时候,还是先皇时期,刘大人远没有混出头,自然也没有我们‘三杀’,庄老大势单力孤,加上年纪轻轻,本事也没有后来大,终是没能成功,不过幸好全身而退了。”
钟回圆一拍桌子,怒道:“这种兄弟也太不仗义了吧,任由亲哥哥一个人置身险境!”
鲜兆林深有同感,道:“谁说不是呢?虽然庄老大相信‘寒冰剑’的说法--因为受了重伤,才没法赶去,可我一直觉得那不过是‘寒冰剑’的一句托辞罢了。否则,他为何不说明是什么人,因为什么重伤了他?而且,怎么那么寸,那么巧,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偏就在说好了劫法场的那天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