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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40回:真火强横难脱缠丝巧劲,道法相克终究武力定局 ...

  •   与此同时,管天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前迈出一大步,挺身站定,随后,他肩膀微沉,缓缓地拔刀入手,过程中不见丝毫变化。
      眼见对手拔刀的手法竟是如斯平常,早已盯着他的右手、严阵已待的黄芩面上虽无任何表情,心下却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失落之感。
      原来,上一次二人在江彬府上交手时,管天泰拔刀的手法十分特别,给黄芩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现在距离上次交手又过了年把时光,黄芩料想管天泰的武功一定比原来更为精进,因此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他以令人震撼的手法拔刀抢先出击,却不想根本无甚特别之处,难免感觉有些异样。
      其实,于管天泰而言,会放弃那种气势极强的拔刀手法,一则是心气高,不愿意在敌手面前重复使用;二则怕敌手已窥探到自己出刀手法的破绽,早预备了应对的招法,因而被敌手所乘;三则通过上一次交手,黄芩的深浅他已然大致了解,是以这一类低段的招数变化也实在没有什么拿出来献丑的必要了。
      不过,拔刀的手法虽然普通,但刀柄一握在手中,管天泰立刻气势大盛,周身红光隐现,转瞬间便从一个糟老头子变成了一代刀术宗师。
      这等人刀合一的境界,此前黄芩已领教过一次了。
      冷哼一声,就在管天泰出刀的一刹那间 ,黄芩抢先出手了!
      他窜身而上,挺起铁尺,抖手便是一尺刺出。随着手腕处的疾速抖动,二尺有余的铁尺的顶端当即幻化出了数点黑光,劲疾戳向管天泰全身上下几处大穴,凌厉凶悍至极。随之,只听得‘哧哧哧’的真气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可见铁尺上的真气威猛浑厚,绵延不绝,攻势锋棱无匹。更为可怕的是,黄芩逼上去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做出反应,瞬息即至,简直比意念还要快!
      须知,前次在江彬府里的那一战,黄芩毕竟心有顾忌,因此一直采取守势,未曾抢攻过管天泰,直至被管天泰的‘离火之精’所困,进而处于下风,待他迫于性命之忧,意欲放手一搏时,江彬却出言终止了那一战。可是,这一次交手显然是生死相搏,是以黄芩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保留。他知道管天泰的‘离火之精’威力不凡,此时便干脆寻机急攻,试图以快制胜。
      管天泰拔刀出鞘的瞬间,刀身还是一片银白,可等到刀身完全被拔出,刀尖离开了刀鞘,发出‘呛啷’一声龙吟时,刀身已变得炽气缭绕,发出恐怖的红色光芒。
      正在此时,黄芩的铁尺猛然攻到了他面前!
      黄芩的这一尺,出招方式看似简单,却不但迅疾如电闪风泼,同时攻击管天泰全身上下五七处大穴,而且每一记戳刺的力道都有阴有阳,有刚有柔,变化精妙莫测,可谓一招之间包罗天地阴阳往复交融之奥义,臻至百家武学跻峰造极之化境。
      一瞧黄芩的攻势神妙非凡,管天泰一时间也没甚良策应对,只得双足一点地,一个金鲤倒穿波,闪电般的向后跃开,同时手腕疾翻,抖出一个火红血亮的刀花。
      就见管天泰后退的速度快如疾风扫秋叶,却是章法不乱,抖出的刀花还暗藏反扑之意,大有狂飙卷地的威势。
      虽然得了‘太阴膏’相助,但‘离火之精’的可怕,黄芩早已尝试过,知之甚详,也不敢贸然逼上,当下吐气开声,将铁尺上的真气尽数鼓荡开,只听得‘哧哧’之声突然间变得尖锐起来,无形的真气犹如一枝枝利箭般凌空刺向管天泰!
      管天泰大喝一声:“来得好!”同时鼓荡起周身护体真气,挥动宝刀自身前那么一扫,刀光顿时化作一片红色的刀幕。那几道锐利的凌空真气戳在这道宽阔的刀幕,以及波及而止的护体真气的气盾上,立时劲气消散,无法对管天泰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了。
      要知道,黄芩灌注于铁尺上的几缕真气亦是先天真力所发,足可洞金穿石,当真无坚不摧,虽然他并没指望能够一举制服对手,但看到对手似乎不动神色间就将此招化解了去,而且在抵御自己的同时,隐隐还有反震之力,也不由得慨叹‘火焰刀’管天泰的内力之精纯、神奇了。
      不过,虽说管天泰激起的刀幕、气盾挡住了黄芩的这一记攻势,但他的护体神功并非如金钟罩、铁布衫般密不透风,是以薄弱的地方还是被黄芩的先天真气戳破了,弄得身上好几处仿如针扎一样刺痛,纵使不至构成伤害,也颇为难受。
      经此一记,管天泰心中大是凛然,暗道:这小子好像比上回交手时又厉害了不少。不知是‘太阴膏’的威力,还是他的武功有所精进了。再想到自己年岁已高,功力修为也已经过了巅峰时期,明显呈下坡之势,如果此次不能把旱魃的眼睛炼在刀上,全力提高‘离火之精’的威力,只怕会越来越被年轻一代的高手所超越。念及此处,他心中忽然涌现出千般激愤,无穷斗志。
      但见管天泰清斥一声,掌中火焰刀跳跃而出,刀尖一送,正是对着黄芩的心脉而去。
      这一刀的刀势极尽凶险毒辣之能,一点儿不像他一贯笼天罩地的王者风范,但各种小巧、细微的变化之精妙却又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见刀势如风,真力激荡,却没有一星半点儿火焰腾空而起。
      显然,这一刀虽然精奥,但并没有发出威力巨大的‘离火之精’。

      却原来,管天泰与黄芩上一回交手时,曾以‘离火之精’困住黄芩,进而占据上风。他深知尝到过‘离火之精’的厉害的黄芩这一次必然有所戒备。而以黄芩现时表现出的能力,除非被他抓住了破绽,否则绝难再被困住,是以,在没寻到机会的情况下,他可不愿意浪费真力,轻易地发出‘离火之精’。当然,只有在遇到和自己旗鼓相当的绝顶好手时,‘火焰刀’管天泰才会选择此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战术。

      管天泰到底是上一辈的五大绝项高手之一,是以,这样刀势极为凶厉险恶的一刀,在他手里施展开来竟然仍有一股说不出的英豪阔大之风度。能有如此效果,皆因他在刀法一道上的修为、见识和素养已达登峰造极之境,纵使对刀法极有信心的黄芩见了,亦不免暗里大为赞叹。
      不过,眼见刀至身前,黄芩并不慌乱,而是凝神静气,一声暴喝,双手握尺,从上往下当头劈落!
      这一招施展得相当蹊跷。毕竟,管天泰的刀尖是直着刺过来的,正常的反应是要么选择闪躲退让,要么选择格挡招架。但是,黄芩却选择了奇怪的力劈华山式当头劈下。
      须知,对付敌手的直刺,一般总要采用‘横破竖’之法才可,但是黄芩的这一招应对却成了‘竖对竖’。虽说‘竖对竖’较之‘横破竖’更占据主动,也更有攻击性,但除非他劈落的铁尺能直接劈中火刀,与之在一条直线上完全重合,否则便是平行相对,很难挡住这一刀了。
      难道黄芩一时糊涂,失了应对之策吗?
      说来奇怪,他的这一劈看似鲁莽刚直,但任是管天泰的身形、刀势连变了数变,铁尺还是不偏不倚,正劈中了火刀的刀背,硬生生的以竖破竖,不差一丝一毫!
      这一尺背后的精奥实难尽述,可说比起管天泰能把凶险毒辣的一刀使得豪猛狂放,亦是毫不逊色!
      鏦鏦錚錚的一阵金铁交鸣的巨响自刀尺相交处发出,火花连串迸起,伴随着真气交锋,罡风激爆,无数大大小小的气旋呼啸着四下散开,卷动尘土,吹压枯枝,发出嗖嗖簌簌的鸣叫。
      管天泰手臂探伸刺出的这一刀,终究因为先天的发力劣势,没能敌得过黄芩双手握尺,当头劈落的巨力,手腕剧震间只得连忙撤刀,后退开半步。这时候,因为退得仓促,他的身形、步法都露出了些许破绽,黄芩瞧在眼里,心下不禁大呼可惜,因为他虽然瞧得出那些破绽,却无法加以利用,施以猛击。
      原来,黄芩最为擅长的从来就不是变化繁复,套路精妙的单一招式,而是针对对手的破绽,将一连串简单、直接的招式天衣无缝地衔接、变化着,连续施展出来,令对手应接不暇,因而常常只数个照面便能格杀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但是,此刻,管天泰身上虽然出现了瑕疵和破绽,可由于之前他的每一招都已给了黄芩巨大的压力和反震,令得黄芩一时也无法迅速地衔接变换招式,是以,明明发现敌手有破绽可寻,却依然无计可施。
      待到一口真气运转过来,黄芩挥尺再欲冲上去时,管天泰早已站稳脚跟仗刀而立,门户森森,严阵以待了。
      见他气势威耸,信心百倍的模样,黄芩浑然不惧,长笑一声,道:“你看我这一招如何?”
      话音刚落地,他已踏前半步,一尺探出。
      这一尺,令管天泰瞧得目瞪口呆,大皱眉头!
      原来,这一尺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蜿蜒而出,尚且左右摇晃不定,看起来古怪极了。
      若是在寻常人看来,定会觉得黄芩的这一尺完全不合武学理论,处处都是破绽,简直狗屁不通。可管天泰却是脸色沉重,手中火刀如飞一般舞动开来,洒出一片火红的刀芒光网,嘶嘶的刀刃破风之声转瞬间就连成了一片,继而更有风雷之声隐隐发出,澎湃激荡,连绵不绝。
      这一刻,就见管天泰的整个身形已被笼罩在那片火红之中,完全瞧不见了。如此的刀山光网简直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劲气十足,神奇无比。但任是管天泰把宝刀舞得急似流星,猛如熊虎,却是招架不住黄芩这歪歪斜斜地刺出的一尺。
      这一次,连刀尺相撞的声音都没有发出,管天泰就已蹬蹬蹬地连退出了数步。
      却原来,这一尺虽然蜿蜒而出,不知所云,但只要是尺头刺出的地方必是管天泰的破绽所在,无论管天泰如何变换刀势,也无论他的刀法如何迅猛精奥,那根铁尺总能在变招处寻到他的破绽,是以他无奈之下,才不得不连连后退。

      蜿蜒而出,连绵不断,左摇右晃,幻影重重,藏拙于幻影,攻敌所必救--这正是黄芩偷学自尚廷筠并发扬光大的‘六如钩’的‘如影式’!

      管天泰连退了三步,退至第四步上,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退了。因为,他深知如果在招式上无法化解黄芩的这记杀招,纵然退上一千步,又能如何?
      他只道上次在江将军府里,黄芩没有施展出这一招来,是特意留了杀招未用,却不知黄芩留的是‘爆裂青钱’的杀招,这一招乃是后来另有际遇,自行悟出的绝妙招式。
      转瞬间,管天泰‘哼’了声,刀尖上立即发出一阵毕剥乱响,猛然间火焰飞腾,仿如金蛇狂舞,卷起漫天热浪,连打带消着,向黄芩反攻而来!
      原来,他见在招式上无法胜过黄芩,只得施展出了压箱底的绝活,放出了性命交关的绝技--‘离火之精’!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黄芩曾在‘离火之精’底下吃过亏,怎肯再次被他的‘离火之精’所困?
      趁着管天泰发功时的片刻迟滞,黄芩连忙一抖手中铁尺,挺身而上,在管天泰的刀头处轻轻一点,刹时间,内力透尺而出。
      登时,一股如刀剑般锐利的真气,顺着管天泰的刀身逆行而上,由手厥阴心包经,经掌心劳宫穴,沿内关,曲泽,天泉,天池一路而上,直攻管天泰的膻中大穴!
      与此同时,黄芩的身形向后猛缩,急退了回去,以避免被管天泰发出的‘离火之精’围困住。
      吃了黄芩尺尖上的一点,管天泰不免内息一滞,感觉有些运转不灵。但他毕竟一身功力精纯无比,非同小可,于是强提起一口真气,直上玄关,一股醇厚精纯的内力瞬时注满了全身经脉,化解掉了黄芩这极为霸道的一击,但饶是如此,也不免半身发麻,随及发出的‘离火之精’的威力也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黄芩向后退开了六尺有余,而管天泰受了他的内力压制,‘离火之精’只发到离体三尺开外,是以于他毫发无伤。
      一刀迫退了黄芩,虽然是被迫率先亮出底牌,施展出了‘离火之精’,但管天泰毕竟将局面拉回到了两分之势,扭转了先前被动挨打的状况。他哈哈一笑,抓住机会,挥刀直上,气势豪勇狂野,哪里还像是一个垂老之人?
      舞刀在头顶打了一个盘旋,漩飞一匝,跟着,管天泰的身体也旋转了起来,一刀飞转起,横削向黄芩的腰肋处。
      血红的刀光,如泣如诉,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奔袭而至。与此同时,管天泰脚下的步法也异常奇妙,令人难以捉摸:当他舞刀在头顶上盘旋时,脚下却在向后踉跄,而转过身来看似跌跌撞撞时,却又猛然挥刀向前扑进。他和黄芩间的距离忽远忽近,忽松忽紧,明明刚刚还在不能威胁到黄芩的距离上,可转眼间刀光已经到了黄芩的腰侧!
      这种距离上的忽远忽近,让人感觉到他的杀意一会儿远离,一会儿逼近,绕得人头昏脑胀,无所适从,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正是管天泰这一杀招的精奥绝妙之所在。
      这一招,唤作‘龙摆尾’!
      管天泰的刀法曾经横行天下,所向披靡,也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做‘纵横刀’。只是,后来他的‘离火之精’威名日盛,世人便只知道‘火焰刀’之名,却不知道‘纵横刀’了。这就好比世人皆知‘寒冰剑’,而‘得一剑’之名却少有人提起一样。
      管天泰的‘纵横刀’只有五招,分别是‘天地开’,‘流星坠’,‘蛇吐芯’,‘龙摆尾’,‘火烧天’。其中,‘天地开’这一招,他在江府和黄芩初次较量时,第一个照面就曾施展出来过,立刻占得了上风。‘流星坠’在那一次较量中也有过施展,而且借着这一招,他一口气足足攻了黄芩有数十刀方才罢手。而刚才,他刀尖直挑黄芩心脉的那一招便是‘蛇吐芯’。眼下的这一招‘龙摆尾’却是他第一次对黄芩施展出来。
      龙摆尾,凤抬头,皆是虚幻而不可见,这一招‘龙摆尾’也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进退莫测,虚实莫辨,纵然眼力强如黄芩,亦是难以瞧得清楚、准确。
      黄芩见状,拖起手中铁尺,探出身前,以腰带肩,以肩带肘,以肘带腕,以腕带尺,沉肩坠肘,如封似闭。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淡然的笑意,铁尺上却似挽了千斤的重物般,在身前管天泰刀势逼来的方位上,画起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紧接着,黄芩运臂如风,不断地重复着这个画圆的动作,而且速度越来越快。那根铁尺好似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画笔,以空气为画布作起画来。
      顷刻间,圆圈里仿佛生出了一个无以伦比的大漩涡,管天泰的刀立刻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巨力吸引住了,竟然不自觉的就要偏离原本的方向,投向那个圆圈中去。
      在管天泰看来,不光是自己的刀,就连天地四方也都好似要被那个圆圈吸引了进去,在那里坍塌瓦解一般!

      管天泰在江湖上西除东荡了大半辈子,也算得身经百战,却从没有遇到过这般可怖的武功。黄芩这样的守势犹如万流归宗,任你如何精妙繁复的攻势,到了他面前都统统化繁为简,仿佛有千般变化,万种能耐,也只能被局限于那个圆圈之中。
      要知道,管天泰这样的高手出刀,无论如何变化,讲究的都是快、稳、准、狠四个要素。而在这四个要素里,‘准’字又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可因为被对手的怪异招式所牵动,管天泰削来的这一刀便再难以保持准头了。他有心想克服那种牵引吸力,但在铁尺的转动下,那个圆圈里的吸引力却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忽大忽小,变换难测,所以这一刻也许他克服了,可下一刻又落了进去,他根本无法知道什么时候,以多大的力量去克服那种牵引吸力。管天泰知道,如果任由这一刀在半失控的状态下砍削出去,对付普通的敌手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可换成黄芩这等水准的高手,则极有可能被他由此寻到招式中的破绽,进而全力反击。实际上,黄芩不断画出的圆圈虽然是个守势,却依然暗藏重重反击的手段,决不可掉以轻心。

      其实,天圆地方,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内家功夫练到最后,终究逃不过这一个‘圆’字,正所谓内家是圆劲,动作走螺旋。眼前,黄芩的这一招‘画圆缠丝’正合了内家武学之奥义,可算是天下第一高明之守势。所以,虽然管天泰‘纵横刀’的‘龙摆尾’威力无穷,变化诡秘,但到了这样的一招面前,总归还是无能为力了。

      原来,自从上次被管天泰的‘离火之精’重重围困住后,黄芩就在暗里一直精研、苦思,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对付那样的神功绝招。眼下看来,‘画圆缠丝’便是他琢磨出的法子了。如果管天泰得知这招‘画圆缠丝’是这么得来的,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在黄芩面前施展出了压箱底的‘离火之精’啊。

      刚才,黄芩曾以一记攻势令得管天泰无法抵挡,只得施展出‘离火之精’解围。反过来,管天泰全力攻出刀招‘龙摆尾’时,却受困在黄芩精妙绝伦的守势面前。至此,管天泰纵然心有不服,嘴上不承认,却也明白再无本领从招式上占得黄芩半点便宜了。实际上,上一次较技,他就已在轻功上输了一筹,只是在以‘离火之精’比拼内力时才占到了上风。这一回,黄芩的招法精奥更胜上回,所以,在招式上管天泰已是一败涂地。
      见此情形,管天泰把心一横,干脆也不收刀,而是将‘魔火焚心’的真力提升至最高,体内三昧真火激荡如焚,顺势变‘龙摆尾’作‘火烧天’,同时‘离火之精’全力施为。
      斗招斗式既然大败亏输,斗气斗力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顿时,红焰飞腾,火舌吞吐,如烤如燎,如焦如烧。
      这一次,管天泰发出的‘离火之精’比起上回在江彬府里可是更为厉害了。
      就见一道火链足有半尺余宽,映得周围连片火红,毒龙一样卷向黄芩。
      这等‘离火之精’乃是管天泰的三昧真火所聚,最是可怕,不比普通柴火。若是被这火烧到,轻则经脉焚烧损伤,重则瞬时毙命当场!
      上一回,黄芩正是在这‘魔火焚心’的火链包围之下吃足了苦头。
      这一次,他自然不想重蹈覆辙。
      只见,他手中铁尺继续圆圈不断,速度愈发疾了起来。
      那圆圈中可怕的牵引吸力居然对管天泰的‘离火之精’也有影响。那道火链未能将黄芩围困起来,而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向那个圆圈的正中心处涌去,在黄芩身前幻化出一圈圈螺旋状的火柱,如同烧着的海马尾巴一般。
      但是,黄芩利用‘画圆缠丝’的巧劲来牵引‘离火之精’形成的火链,亦是一种极为冒险的举动,只要稍有差池,一旦铁尺上的力道略略有一点不够精准,他就难免落得个玩火自焚之下场!

      瞧见自己的‘离火之精’既烧不到黄芩,也没法把黄芩困住,管天泰无计可施的同时,也大感光火。凭他纵横江湖数十载,刀下高手百余人,要再拿不下这么个江湖小子,无论如何也是不甘心的。
      既然不甘心失败,也就不得不尔了。管天泰只得将毕生的修为、精力尽数施展,把‘离火之精’形成的火链源源不断地向黄芩攻过去,只盼黄芩铁尺上的‘画圆缠丝’稍有不精,便能克敌制胜。
      对于黄芩来说,则要与之相持,直至管天泰精元耗尽之后,再施以反击,一举格杀敌手。
      他二人目下这种情况,就如同高手以内力相决一般,只不过黄芩比的是精神力的集中和手上阴阳力道把握的精准,而管天泰比的则是内力的深厚绵长了。
      当然,目下的战况还是对黄芩更为有利一些。因为,他是以巧敌力,加上身上涂满了‘太阴膏’,可以克制‘离火之精’的威力,是以无需等到管天泰的精元耗尽,只要他的内力损耗到一定程度,‘离火之链’的威力降到不足以构成致命伤害之时,黄芩就可以反击制敌了。
      如此这般,二人苦苦相持了足有盏茶功夫。黄芩只觉得对手的‘三昧真火’仿如长江大河般无穷无尽,丝毫没有半分减弱的迹象,暗暗心惊管天泰的内力深厚实在自己料想之上。当然,他手上的阴阳二气运转往复,也始终能和天地间的阴阳二气合拍一致,‘画圆缠丝’的手法也越发的熟练、精准、奇幻了起来。至此,黄芩相信管天泰就是有再多的‘离火之精’源源攻来,也都能被他一一化解。
      渐渐的,管天泰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怒睁的双目死死地凸了出来,眼仁中虽然还是凶光闪闪,但已经稍见散乱。虽然,他火刀上的‘离火之精’仍不见丝毫减弱,但是看起来想要支撑下去已是颇为吃力了。
      黄芩的脸上还带着那种淡淡的笑意,神情很是平和,铁尺画出的螺旋圆圈愈发奇妙难当。
      这时候,他的头顶上、发丝间有淡淡的白雾缓缓升腾而起,形成一道白色的柱装雾气,盘踞在头上久久不散。这显然是黄芩头上的汗水受到离火的蒸腾后,化作的雾气。只是这雾气居然能够凝而不散,可见黄芩的内力之深,亦是令人乍舌。
      又斗了半晌,感觉对手‘离火之精’的威力似有减弱的趋势,黄芩心中一喜,知道胜利在望了。可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就听得山洞里传来‘哗啦啦’的一声怪响,忽然间热风卷地,燥浪滔天,叫人不由自主的头皮发炸,而管天泰的‘离火之精’也不知受到了什么力量的支持,骤然间竟热度大涨。倏时,黄芩的铁尺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伴随着令人心烦意乱的燥热,滚滚袭来!

      原来,这一边,黄芩正用尽平生气力和管天泰恶斗,另一边韩若壁与谢古间的斗法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见到自己的‘鬼飞剑’失了手,谢古不由恼羞成怒,陡然施展出了更为厉害的‘鬼火爆’,一时间,千万点野火游光如骏波虎浪追逐春潮般卷向韩若壁。
      眼见这一招来得凶狠,韩若壁哪敢怠慢?左掌猛然一翻,掌心向天,掌心处的八卦符文受天光一照,愈发显得鲜红透亮起来。就听他口中暴喝了一声“破!”,倏然立腕便是一掌推出。
      刹那间,伴随着乍然而起的氤氲红霞,雷火轰鸣,这一掌竟好似吸收了周围的无限天光一样,突然间金光万丈,刺得人睁不开眼。眼见着奔赴而至的万点鬼火被道道金光如此一照,便如同千万个小鬼被阳光照射到一般,摇摇欲坠,厉叫连连,尽皆消散于无形。而那团庞大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浓浓黑雾,也立刻被撕开了一大片,显出谢古的身形来。
      此时的谢古正手持白骨杖,又惊又怒地死死瞪着韩若壁。
      不过,只片刻工夫后,一圈圈黑雾重又笼罩下来,掩藏起了谢古的身形,只余下那两团绿莹莹的鬼火还在熠熠生辉。
      见到韩若壁的‘循环八卦诀’果然威力非凡,而他刚才只发出了左手的一掌,右掌尚未发出,谢古也不敢乘此机会撤入洞中去招旱魃。黑雾中,他将白骨杖用力一摇,随及口中哼哈呢喃声不觉于耳。顿时,一阵若有若无的鬼哭妖咽声传来,起先只是啾啾喳喳,很是微弱,眨眼间便逐渐变响了,但始终是不清不楚,若有若无,令人无法真正听清。这样凄怖的声音,在黑暗中配合上那两团微微颤动的鬼火,格外阴气森森,怨念飒飒,不免让人毛发悚然、胆战心寒。
      韩若壁也是识货之人,知道谢古这一次施展出的可不是寻常的障眼法了,虽说也兼有障眼的功效,但却是更为可怕的邪法--‘鬼哭咒’。
      由于天赋和师承的原故,韩若壁修炼的是‘五雷天心正法’,因而对包括‘鬼哭咒’在内的各种咒术并不是非常了解。但是,先前他已经知道谢古用一种他也摸不清底细的奇特咒术咒杀了‘绿袖’,自然会对这一类邪法异术存下戒心,是以,当谢古念动‘鬼哭咒’时,他便知此术必然高明之极,可怕之极,因此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当即,韩若壁闭目垂首,将双掌掌心相对,一边手腕轻轻摇动,一边脚踏罡步,嘴唇还不停地微微颤动,不知默念着什么。
      在这片黑雾之中,他瞧不见谢古的身形,可谢古却能把他瞧个一清二楚,因为黑雾本就是谢古作法弄出来的,是以对谢古来说就如同根本不存在一般。
      。
      瞧见韩若壁脚下的罡步踏将开来,虽然速度也不是多快,但身形却似墨汁洇水一般,随着他的脚步,逐渐在踏下的九宫格内化散了开来。换句话说,此时的谢古看到的韩若壁,只是一片人形难辨的模糊黑团,根本分不出哪里才是韩若壁的身体了。
      谢古顿感大惊失色。
      不仅大惊失色,而且极为难办。
      本来,他的咒术想要施展开来,要么知道对手的姓名、生辰八字,要么拿到对手身体上的某样物件,比如一缕头发、一片指甲什么的,最不济也得能面对面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才成。可如今,他既不知道韩若壁姓甚名谁,也没有他的任何物件,而现在,连他的身体所在也快瞧不见了,就更别说眼睛了,却要如何施展咒术?当然,只是施展法术破解韩若壁的幻术,倒也并非不行,可他的道行还没有深到可以在破除幻术的同时施展出咒术。
      这一时刻,素来神通广大的谢古产生了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分身乏术,按下葫芦浮起瓢的两难感受。
      其实,于谢古而言,还有一个更大的难题。那就是,他本身擅长的招鬼驱魂的妖术,包括豢养旱魃之术在内,都是和地府打交道的,是以,他的法力是有局限性的,五行上应该属土。而韩若壁修炼的是‘五雷天心正法’,属于雷法一类。雷属木,在五行中,木克土。正因为木克土,所以一切鬼魅妖邪都会惧怕五雷轰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谢古的法力虽然较韩若壁更为深厚,却在先天上被韩若壁的雷法所克制。
      事实上,一些法力低微的江湖术士并不懂雷属木的道理,而以为雷属金。这却是大错特错了。正所谓木生火,所以雷击中物体后会产生雷火,并非只是击中枯木才会生火;所谓金克木,是金属可以用来引雷,所以金是可以克雷的,那么雷当然不会属金。这些,身为苗疆第一大法师的谢古自然不会不懂,只是,这个节骨眼上,被别人克制已成事实,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本来,谢古也曾炼有‘诛仙剑’这类属金的法器,如果用来对付‘五雷天心正法’,只要时机合适,是可以产生金克木的效果的。就象前次在高邮,韩若壁对梅初施展‘五雷天心正法’时,就因为梅初祭起了‘诛仙剑’,引走了他的雷法,最终只是‘诛仙剑’被损,梅初总算保得一条性命,而法力远胜过梅初的大师兄却形神俱灭了。当然,这种结果,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韩若壁对他二人下手的轻重不同,但‘诛仙剑’的‘金克木’多少起了一些作用。可是,于谢古而言,最要命的是他需要豢养旱魃,而旱魃属火,火克金,会对‘诛仙剑’一类属金的法器产生克制作用,是以早几年前谢古就已经弃用了,转而改为非金非木的白骨杖。至于这时面对韩若壁的‘五雷天心正法’,苦于没有克制木属性的法器,却是他抓破脑袋也始料未及的事了。

      韩若壁这方面是忌惮谢古的咒术,谢古那方面是缺少克敌制胜的手段,所以两方都未敢造次,暂时呈现出胶着之势。
      就在谢古轻旋法杖,口中念动不止,以维持黑雾和‘鬼哭咒’的法力时,他的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突然,他听到腰部有极细小的‘叮’的一声响,却原来是他腰带头上纯银打造的骷髅头,同手中旋动的白骨杖无意间相擦了一下,发出的声响。
      谢古心中一阵急喜,暗道:我怎么把这个物件儿给忘了?!
      想罢,他伸出左手,把那个银质的骷髅头抓捏在手中,五指稍一用力,腰带顿时被捏断了。他的法袍旋即飘散开来,看上去极为不雅。当然,此时黑雾缭绕,也没人看得见就是了。
      谢古毫不迟疑,运起神功,掌心发力,那个银质的骷髅头瞬时化作了掌心里的一摊银粉。
      他把银粉向空中一洒,口中念念有词,随及右手法杖忽的一挥,登时,飘散在空中的千万粒细如灰尘的银粉便凝聚成了一枚银色的弹珠,这只弹珠的两侧还各长有一只银粉幻化成的翅膀,银羽根根,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极为与众不同。
      随着谢古念了一声“去!”,弹珠上那双银羽翅膀顿时高速拍打起来,动作连成一片,而那颗银弹便急如风火般飞射向此时看来好像一团黑影的韩若壁!

      听到破空之声,韩若壁心知不妙,大喝一声,双掌同时一翻,掌心向天。受天光一照,他的双掌中的符文顿时又红得发亮起来。转瞬,他双掌一齐拍出,顷刻间,霞光满眼,雷火交错,那鬼火黑雾受此震荡,顿时完全消散了开去,至于电射而至的那颗银弹,则被雷火劈中,顿时跌落尘埃,不复存在了!
      但是,金能克木,韩若壁这一记双掌齐出,聚集起十二成威力的‘五雷天心正法’,却也被这一枚小小的银弹引了开去,未能损伤到谢古一分一毫。
      眼见韩若壁双掌已发,再无余力,这等天赐良机,谢古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但闻他一声狂笑,展开双臂,纵身便往岩洞里飞了去。
      此刻,韩若壁若要再度提聚起‘五雷天心正法’轰击谢古,至少还需一呼一吸的时间,但这么长的时间,看似短暂,却已足够谢古飞奔入洞中去了。
      谢古一边向洞中飞奔,一边心想:只要招出旱魃,便可随心所欲,将他们统统毙命在此!
      这一刻,他已撤了妖术,完全不留任何防范的余地,只顾全力飞奔!
      就在明知自己无法及时发出雷法,而谢古正在全速奔进洞里,随时可能招出旱魃的危机时刻,韩若壁居然没显出丁点儿惊慌,而且脸上还隐约闪现出了一丝笑意!
      谢古算漏了一样。
      他只知计算韩若壁的道术,却不知韩若壁还是寒冰剑的传人。
      对阵之时,没有人可以对‘寒冰剑’不加防范,即使是受伤尚未痊愈的‘寒冰剑’。
      谢古当然也不例外。
      只听得裂帛般的一声响,韩若壁揉身而上,‘横山’出鞘!
      仅凭身法,他当然无望追上谢古,但是,他的剑气却有望。
      浅蓝色的剑芒,如同喷吐而出的蛇信,直达六尺之外。
      这时,如果管天泰没在忙着与黄芩力拼,分不得一点儿神顾及这边的动静,就会瞧见这道剑芒,也就会认出这是‘寒冰剑’庄浩然的绝学,更会出声警告他的老朋友谢古。
      可惜他正专心以内力支持着‘离火之精’与黄芩拼斗,没法子瞧见。
      韩若壁拼着尚未痊愈之躯,以神驭剑,运足‘六阴真水’之无上玄功,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如果他有十成功力,这一剑的剑芒,足可发至一丈以外!
      偏偏此时的谢古已把韩若壁当成死的,认为他再无能力攻击,一心只想着遁入洞中招出旱魃,便大功告成了,所以完全没有任何防备措施。
      结果,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了。
      剑芒毫无障碍地刺穿了谢古的身躯,从背心刺入,自胸膛穿透而出。

      奇妙的事情,就在这一时刻出现了。
      剑芒刚从谢古的胸膛穿透而出,挂在谢古脖子上的月华珠就忽然亮了起来,然后,那凌厉的剑芒居然在空中转了一个弯,被月华珠摄了进去!
      原来,那颗至阴至寒的月华珠,因为受到了韩若壁同样至阴至寒的‘六阴真水神功’的感应,顿时激发起了无以伦比的寒气。
      中了这样的一剑,谢古居然没有当即毙命,可见修为之深,实乃韩若壁生平首遇。
      低头瞧见月华珠的异样,谢古那张濒临死亡的脸上突然展露出狂喜之色。立刻,他叽里咕噜地猛念了几句咒语后,张开嘴,喷出了一口鲜血和半截舌头。之后,他手舞足蹈地又朝洞里蹦跶了数下,同时含含糊糊地喊叫了几声,但由于半截舌头已被他自己咬掉了,所以口齿不清,加上喊得又快,是以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只见他大笑不绝,继而喉咙咯咯作响,‘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毙命了。
      与此同时,石洞里传出一声‘哗啦啦’的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接着,一声古怪的、可怕的、震耳欲聋的咆哮传了出来。这声咆哮,非金非木,更绝非任何野兽或人类所能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汗洽股栗。
      韩若壁心下惊呼了一声:不好!
      就见一道暗红色的鬼影,被占满了整个洞口大小的、伸缩不定的红焰所包围着,瞧不清形状、模样,飙风驰电般从石洞中窜了出来。
      顿时,一股热浪劈面而来,仿如空气都要烧着了一般。
      正是这鬼影的出现,令得那边恶战中的管天泰如有神助,突然间‘离火之精’的威力剧增,令黄芩几乎把持不住手中的铁尺!
      却原来,谢古借助了突然阴寒之气大涨的月华珠,发动了一次‘饲魔之咒’,在临死之前,招出了魔物旱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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