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奉神灵》淡月青舟

6、步步生莲

　　金光散尽后，弦月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站在眼前的人竟是当日收了她灵珠子的那个和尚。
　　“阿弥陀佛……”和尚竖掌致歉，“那日你舍弃内丹而遁，恰逢贫僧有要事处理，未及送还你的灵珠子，这些天想必很着急吧？”
　　他真的只是帮她炼内丹而已？弦月怔怔地不知如何开口。骗她，则根本不需要解救她，她的内丹也给不了这和尚任何好处，那么，他为什么要帮她？是要渡她离苦海？不不，这是太自恋的想法，天下哪有如此好事，她不是潜心修道的义妖，会为了练御风幻影，食用壮年男子的心肝，若在凡间食人而致人死亡，被地狱鬼差捉到定会灭了她的元神。她只能和夜椤钻鬼差的漏洞，设计使那些品性不良的男子犯下恶行，死于非命。
　　“运灵力试试你的灵珠子，我已帮你炼至第九层。”淡淡的话语传来，和尚转过身负手行开几步。
　　弦月又是一怔，他真的把她的内丹炼至第九层了？思随意动，胸中的灵珠子立即漾出一股宏广的祥和安泰之气，层层转动，她身边的色彩纷纷轻舞，如同从她身上散发而出。
　　弦月心思一动，那些色彩似溪流归海般飞回那道八折的绣制屏风上。而斑斓的背景上，跃然而出的是一只玄色的九尾玉面狐狸。
　　玄色！怎么会是玄色？狐族所忌讳的，不就是玄色吗？为什么在灵狐幽境的深处，却竖着一道绣有九尾玉面玄狐精的屏风？
　　见她面色有异，和尚走过来问：“这屏风有什么不对吗？”
　　“你知道，我本身就是玄狐，但从小我娘就告诉我，千万年以来，狐族内就没有玄狐，玄色是狐族的禁色，我不见容于狐族，从小就被迫离开了这里，但是这里却有这么一副屏风，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你看这只狐狸，额头毛色有九道光，她的修为是何其高啊，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额头有九道光的狐狸精。我娘说狐族的族长也不过头顶三道光而已。”
　　和尚仔细看看了，说：“这应该是九天灵狐。”他手指着屏风上画的背景向弦月解释：“背后画有五色石，显然是天崩地裂的情景。远在创世之初的不久，天上诸神大战，捣毁了天庭，女娲娘娘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据贫僧所知，九天灵狐正是女娲娘娘的护法。”
　　九天灵狐么？如果是女娲娘娘的护法，理应是上仙。可是，狐族个个是妖，它们和九天灵狐有什么关系？她扭头欲问和尚，却听和尚说：“你若问我这其间是何渊源，恕我不能告知，因为我也搞不清妖魔界的事情。”
　　弦月失望地点点头，但她现下至少知道，她不是世间唯一的玄狐了。
　　胡思乱想时，和尚的声音又响起：“你妖身修炼的道行不高，我虽助你将内丹炼至第九层，却也在你的内丹中埋了善果，今后你若妄动杀生念，妖身必会承受不起内丹的反噬，最终会自我寂灭。需知道，害人就是害己。”他悠悠地说完这句话，合十手掌向弦月施礼：“阿弥陀佛。”
　　“你——！”弦月闻言几乎背过气去，她修炼了五百年的御风幻影啊，今后都不能用了吗？想那御风幻影，就是乘风袭人，窃取生人魂魄的至高妖法啊！
　　“女施主所习的妖法名为御风幻影，若今后继续再习，不仅反噬自身，内丹灵珠子也难以保全，会自行崩毁。”
　　还有比这更苦的滋味么？弦月满肚子苦水，灵珠子虽然拿回来了，但她修炼的妖法都成了一场空，徒有深厚灵力有何用处？
　　“你这不是坑我吗？我炼灵力就是为了要使御风幻影，现下不能用，第九层又有什么意义？”委屈还是哀怨，弦月分不清了，这死和尚，虽然不是要置她于死地，也没安什么好心，将她的灵珠子炼成她不能用的状态，感情是消遣她玩的。“很好玩是不是？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消遣我很有乐子吗？”弦月咬白了下唇。
　　“女施主不记得了？贫僧和你做的是笔交易，我助你修炼，你今后不得害人。当初是你主动吐出内丹，我已视为你无条件同意这个交易。”和尚淡淡地说。
　　“我……”弦月忽然领悟了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要知道，那九天灵狐可是天界上仙，你为何不能修炼仙法而非要选择妖法？”
　　弦月又咬咬唇，她真是败给这和尚了，见了他就只剩下咬唇的本事了。好吧，她去修炼仙法，但作为一只小狐狸精，她能到哪里去学仙法？
　　“你怀里的鲤鱼精本应位列仙班，却因一次意外错失良机。贫僧可送你们去天界，在西昆仑有个化龙池，你将她投入其内，她便可化身成龙。这也是你的因缘际会，若能好好把握此次机缘，日后必有造化。”
　　“我才不稀罕当什么神仙，也无意学什么伪善的仙法。我活这一世就潇洒地活过就好，根本也没想过来世能有什么造化。我是狐仙，好歹也沾个仙字。他日要是遭遇不幸，我也不希求幸免，自己寂灭化了灰去。”她倔强地转过身，心里又委屈又不忿，世间的规矩是神订的，她不要当神仙，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好吗？
　　“嗯，你要想自由，就先学学怎样才能不惹事吧。”和尚自顾自地走了。
　　弦月慌忙跟了上去，傲气的话儿虽然说出口了，但真丢掉这个机会还是心有不甘的。
　　两人一路也不说话，弦月跟在后边悄悄地打量这个和尚，他一身青衫，外披素白天蚕袈裟，容颜肃穆清朗，瘦削的下巴透出坚毅。
　　感觉到弦月的视线，和尚回过头来。吓！剑眉横指远山，眸子朗如星宿，这和尚长得也忒俊了些吧！
　　和尚皱眉：“有事？”
　　“啊！没有，没有。”第一次，弦月在一个男子面前红了脸。怎么搞的？他可是个和尚，我有什么可心神不宁的？心神不宁！弦月吓了一跳，为何会用这样的字眼形容自己啊？向来都是她迷惑别人的心神，自己何曾有过心神不宁的不安，她一定是内丹离体太久，灵力亏欠了。
　　为了不再乱想，弦月开口说话：“喂，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那罗陀。”
　　“好名字，一听就是得道高僧。”
　　“……”
　　“你是人吗？”
　　“……”那罗陀瞪她一眼。
　　“怎么，不愿意说啊？这还害羞！”
　　“你有兄弟姐妹么？家里排行老几啊？”
　　“忘了。”
　　忘了？！这叫什么回答！弦月气结，又不甘心，于是又问：
　　“那你几岁出家啊？”
　　“镜海到了。”
　　“哦！啊？这么快就到了？”弦月不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浩瀚。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才走了几步？
　　“哇……你法力可真高，难道会使传说中的缩地法？”
　　“别啰嗦，快跟上。”
　　弦月瞪着眼前的海面，震惊席卷了她。那罗陀每踩过一脚的海水都层层翻浪，继而生出一朵朵金色的莲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大大小小的莲花铺出一条蜿蜒的路，把整个海面染得金碧辉煌。片刻，他已走出很远。
　　步步生莲——居然是步步生莲！弦月听说，只有西方净土的佛行路时才会步步生莲，难道说？这个名叫那罗陀的和尚是什么佛不成？

作者有话说

　　谁来讨论一下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