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奉神灵》淡月青舟

46、雪狐冉碧

　　不以为忤，反以为喜。九曜有点没脾气了。
　　走走停停，依稀寻找着旧时的踪迹，突如其来的一阵心痛揪住了九灵。她双手压在胸口，心慌气短地。元丹里仿佛有个小虫子，将心一口口地咬噬着，一下比一下痛。
　　“你怎么了？”九曜端住她双肘，摸到她骨缝里透出的寒意。
　　殷九灵痛苦地抬头，眼睛里写满哀伤，挣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弦月很爱那个和尚吗？”
　　“什么和尚？”
　　“别跟我装糊涂，你夺了弦月的舍给我聚魂，她若不爱那和尚，怎么会将澄元蓝丹渡给人家？孽缘啊，他一个出家人和狐妖缠惹情丝，怕是有损修行。”她横一眼九曜：“那和尚倒是你的契机，你已然罪孽深重了，怎地不求他渡你呢？”
　　“你快饶了我吧，我看见和尚就觉得晦气。”
　　“我始终觉得你和佛门是有缘的。”
　　说这句话时，已经痛得声如蚊纳，九曜只得撑住她：“你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没有九尾而已，为什么身体的反应这么大。”
　　“弦月的心向着那和尚，定是那和尚出了什么事了，这身体几乎受不得心中的空洞感，我只觉得心里好抽。”
　　九曜忙扶她坐下，背靠一棵月桂树。千年聚叶，千年花凋，这棵树不知年岁几何了。
　　月桂树香气四溢，殷九灵脑中忽然闪过一件往事。万年之前的一个夜晚，雪狐冉碧曾急急叫她出来，那时，她还是狐族的族长，但身为女娲娘娘护法，她实在分身乏术，族内大小事务几乎都是冉碧在一力承担，没名没分的，狐族年长雄壮的狐狸都使唤不动。此时急匆匆上九天找她，不知族里又出了什么事。因此，九灵二话不说，马上随她悄然归来。
　　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狐族一角开满了黄黄白白的桂花。冉碧站在一棵老桂下，眉头锁到了额中心：“九灵姐姐，天庭传话狐族，要狐族派人去凤歌城迷惑人类君主的心。”
　　“这是为什么？”
　　“听说人类君主参拜女神庙时对女娲娘娘不敬，调戏神像，必须示以惩戒。”
　　九灵眯眼，细长的眼眸流出一丝怀疑：“对娘娘不敬，惩戒便惩戒好了，干什么要我狐族出兵？”
　　“不需出兵，只需一只修为高的狐妖将人类君主媚惑住，使人类自灭其路，自我相残。天庭便可兵不血刃，赢得胜利。”
　　“笑话！”九灵不觉怒气当胸：“人类潜心向善，他们的君主对娘娘不敬，也只是一人行为，略加惩处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我狐族施媚功？”
　　“天帝说，狐族作为女娲娘娘亲兵族类，娘娘受辱就是狐族失职，这也是对狐族的警戒，日后定要牢记时时处处以娘娘荣辱为己任。”
　　九灵气道：“这是什么话？人类犯错，脏水还泼到狐族来了。这件事娘娘都没交代过，我都不知道，天帝反来横插一刀，真是多管闲事。”
　　“天帝号令已下，即刻就要前去，我一时无奈，就应承下来了。这是来和姐姐说一声，必须马上去了。”冉碧闷道。
　　殷九灵沉吟一下：“此去要几年功夫？”
　　“天帝命十年内解决。”
　　“那你先去，我找娘娘想想办法，此事颇为蹊跷，女娲宫的事，天帝为何如此激动。记得在凡间千万莫做逾矩之事。”
　　“知道了。”冉碧未及告别，殷九灵已先她一步闪人，重回九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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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娲宫内寂静一片。殷九灵站在门口徘徊再三，拿不准主意是否该进去。
　　天帝昊天此举是在刁难女娲宫，他本就对人类不满，此番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调遣狐族更是不通过女娲娘娘。人类是女娲娘娘所造，他们的君主居然在女娲宫公然调戏神像，这话，该如何跟娘娘说？
　　殷九灵心里憋得慌，人类君主如此可恶，劣行欺母，天帝不降天谴反而派狐妖前去施媚，直让九灵如吞了苍蝇般恶心。她正兀自生恼，屋里传来个声音：“九灵，你耗了这么久，我都替你急了，还不快进来说话。”
　　门开处，女娲娘娘恬然微笑，招手示意她进去。
　　“娘娘，人类的事情……”
　　“我都知道。”
　　“那冉碧……”
　　娘娘眼中流出哀伤：“九灵，此事祸起与我，三界浩劫在所难免。”
　　“我这就去将冉碧叫回来。”她掉头就走，手却被娘娘拉住：“此事之后，冉碧怕不能善终了。昊天要灭人族，冉碧只是棋子，我听闻她与魔君夜猊有情，你可前去魔界寻求帮助，我再想办法保住人族。”
　　“娘娘，昊天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他……想清理门户。”
　　“人类有这么令他厌恶吗？”九灵不解，天帝喜怒无常，不可以常理推断。她摇摇头，辞别娘娘，飞渡过镜海，踏入魔界。
　　虚魔宫外，她却步了。冉碧前往凤歌城，是去媚惑人类君主，这件事是否要告诉那夜猊？说与他，怕影响他们感情，若故意隐瞒，又如何解释冉碧的行踪。她思考着，没注意身边的情况，冷不防闯进了风光无限旋动阵里。
　　四面八方的风平地骤起，直吹得她兜天乱撞。
　　此时的夜猊，却在箭竹林里品茶。
　　“报——”一仆役匍匐脚前：“旋动阵里有狐仙闯入。”
　　狐仙？难道是冉碧？夜猊诧异，若是冉碧，入门前应出示他的令牌，不会贸然闯入。
　　好奇心起，他向门口走去：“且去看看。”
　　风和光齐转，九灵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也不抵抗。是她大意了，冉碧此行的目的势必是要告诉夜猊的，但也有个告诉的方法，那就是自己一力承担下来。告诉夜猊：冉碧替她奉命前往人间，盯住人类君主，待九灵前去施媚，但其功力恐有不逮，盼夜猊助以一臂之力，保冉碧平安归来。
　　主意打定，她一颗心放了下来，眼见风旋光影掠过虚魔宫正门，她甩过去一道流光，一闪之间，人已站在了大门口，差点与步出的夜猊撞个正着。
　　夜猊顿足，惊鸿一瞥后，殷九灵已经绕到了他身后。
　　惊讶和怒气并生，他虚魔宫前的风光无限阵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迈了进来，他居然连人影都没瞧清楚，还被一晃而过，面子简直丢到九天之外去了。
　　反手就是一记灭人魂魄的息魂掌，拍在殷九灵背心。
　　九灵跨进大门时没料到有人出来，撞到人面前时刹不住脚步，身影一绕，所幸没真撞到。正暗自庆幸，却觉得背后一掌极为凌烈，苦笑一下：“魔宫的人都这般厉害么？”
　　夜猊一掌拍下，如同在打水中的倒影上，除过水波乱了，并没伤到九灵，她身影在空中荡了半晌，重又合拢。
　　“你是何人？如何能闯过我风光无限旋动阵？”
　　“你的阵复杂，我的行为却简单，你的阵就是再严密，对我来说，也就是竹篮子，没见过竹篮能盛住水的。我是狐族族长殷九灵。”她俏生生地转过身，青衣乌发，淡得好像没了颜色，只一双碧眼映出青山绿水，映出天地间所有颜色，却归在一起空无一物。
　　一霎时，夜猊失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