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站：昆明——丽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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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向着太阳的方向，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绿色一直这样蔓延到天边。夕阳西下，橘色是如此温暖，让人想要融化其中的温暖。何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疯狂，就像当年逐日而死的夸父或者融化在太阳里的少年。听见自己沉重的喘息声，他渐渐迈不动双脚，低头来看，草原变成粘稠的沼泽，自己逐步深陷，跌倒，再也不能移动一丝一毫，而夕阳仍旧在不可抵达的远处。
何云睁开眼睛，眼角似乎还是湿润，他逐步确认自己看见的不是病房里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傍晚橘色的天空，自己还是躺在洁白的床单上，让他略略舒了一个气。扭头看过去，旁边的床上空空的，不知道相秀已经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床边的轮椅映出眼帘，反而勾起对于刚刚失去梦境的回忆，心里由平静转向黯然。
推开门，看到庭院里，已经是阳光照耀。何云心惊：自己竟然睡得如此无知无觉。
“你醒了？”
相秀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何云这是才看到相秀在舒服的躺在躺椅上，阳光在他的脸上投射出淡淡阴影，手边的茶几上，一杯热茶正袅袅生烟。
“我去给你拿早餐。”
何云重新扫视这个院落，阳伞下是看起来沉重的木头桌椅，石子在地面铺成花朵的图案，四周种满了花草，在透明的阳光下各自叶绿花红。走廊下摆着茶几，数张看起来就舒适的躺椅，随意的摆放，任何人只要走进院子，就能不顾形象的躺下，仰头看着四角的一片蓝天开始发呆。此刻，就有数位游客在吃着早饭，他们看见何云都露出和善的笑容。何云很快成为其中的一个，可是，这珍贵的阳光让人不忍浪费一分一秒，都忍不住要仰起脸来享受。
“你发什么呆？”
“晒太阳。”
虽然慵懒，但是因为昨晚优质的睡眠又感觉如此清醒，这样贴近自己。
“……大研古镇以四方街为中心，向四周呈放射状布局，街道内……”
相秀一把抽去何云手里的地图。
“你真够没情趣的！你都真真切切的在这里了，还看地图做什么？”
何云仰头看着相秀的下巴，忍不住笑起来。
缘水而行，一边是鳞次栉比的酒吧，另一边是溪水无声的日夜流淌，其中红色的鲤鱼成群游过。上午，酒吧生意自然是冷淡，门虽然是开着，几乎看不到客人，甚至连店里的服务生都用迷离的眼神看着路边来往的行人。
“这家店在网上似乎很有名呢。”
“你说樱花屋？”
“不就在哪儿吗？听说过它的故事么？”
“又是什么浪漫爱情？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
何云不屑。相秀自讨没趣，讪讪的哼了一句：
“好像你的脚趾头很管用一样……”
“喂，你小子说什么呢？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
“你以为呢？你现在都不是病猫的问题……”
“相秀！”
等何云回过头去，相秀已经跑开几米远，在旁边一脸坏笑。何云正要有所动作，却发现自己被彻底困在一个旅行团中间，磕磕绊绊得找不到北。人群过后，相秀竟然不见了踪影。
“相秀！……相秀……”
何云听见自己的声音淹没在人群里面，得不到任何回应，反而是招来异样的目光，转念想到自己这幅尊容，不敢再多言。可是，放眼望去，也只能看到人群来来往往，而相秀那件黄色的t-shirt却不见踪影。
“这个死家伙跑哪里去了？”
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何云在人群里寸步难行，唯一能做得也不过是四顾张望。
“HI！”
后背上被狠狠地拍了一下，回头，竟然是相秀这小子，笑得更加猖狂。
“神经病！”
何云已经猜到这个家伙是故意玩失踪来吓唬自己，刚才自己不知所措的时候，这个家伙还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偷笑呢。怎么可以这样无视我一个男人的尊严？推着轮椅，绕过相秀，何云气鼓鼓的表情在相秀看来都十分可爱。
天！我爱这个男人到什么程度阿？
相秀抓狂的看着手里的食物。哼，容易生气的小媳妇性格！真是难缠的家伙，我怎么会看上他呢？还是从他入院的那一天起么？……或者，当他第一次给自己一个微笑的时候？……那个在北京城里一时如日中天的律师，一夜之间，竟落到如此虚弱不堪的境地，真是无法想象……可是，他就是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袒露无遗，像某种失去了保护的小动物，而他就决定在那一刻保护他。……
“喂！这是什么？”
“你动作还挺快？”
何云居然趁相秀发呆的时候一把抢过相秀手里的东西，兴致勃勃地问起来，全然不似刚才的怨气冲天。
这是什么生物啊？如此脱线么？他以前怎么当律师的？或者，名人就是不一样啊。。。
“喂！……问你呐！这是什么啊？灰不溜秋的，难道可以吃？”
“废话！这个叫鸡豆凉粉。”
“Wait，Wait……你说什么？鸡豆？鸡豆……凉粉……哈哈哈……”
“没文化的！鸡豆是一种植物，一种豆子啦……你到底吃不吃？辣椒都流出来了！”
当然，这份灰不溜秋，看起来脏兮兮的凉粉何云还是没有吃到嘴里。因为数秒钟以后，他成为一庄盗窃案的另一个受害者：被匆忙逃跑的小偷撞到，整个人从轮椅上栽下来，手里的凉粉自然是飞出去数米远，直接喂了鱼。
“喂！你别吓我！”
相秀把何云抱住的时候，看到的一张痛苦扭曲的脸。
“老子的凉粉阿，早知道不说那么多，先咬一口嘛……咝……真tm疼。”
“哇，第一次听你说脏话……摔着哪儿了？”
“没有……你压着我个胳膊了。”
“靠！”
相秀恨不得直接把他扔轮椅上。
“好嘛，我跑那么远给你买的凉粉掉水里了。”
“你刚才去买凉粉了？”
“那不然呢？……活该你没得吃。”
擦伤，淤青总是难免的，何云小心的查看胳膊上的伤口，自然还有膝盖上面的红红紫紫的瘢痕。
“我要给你照张照片。”
相秀突然停下来，原来两人已经走到一片柳树下，与之隔水相望的酒吧的窗户下面的木匾上写着一米阳光四个字，旁边是一座窄窄的桥，桥头是长串的红灯笼，而柳树将小桥遮掩的若隐若现。
“如果能在那个窗口边坐上一天，看看书，喝喝咖啡……”
“小资泛滥。”
何云很不屑的撇嘴，但是谁都能看到他眼睛里写着向往两个字。这时何云才发现相秀已经举起相机对着自己，赶紧捂住膝盖。
“喂，你拍什么啊？”
但是，相秀已经按下了快门，所以就有了这张照片，景色很宁静，小桥流水人家，但是多了个何云，正惊慌失措的遮掩着自己的小腿……事后，何云坚持称自己这张照片很艺术，叫现代派，或者后现代派什么的……但是相秀却觉得那个时候的何云很狼狈，缺陷被暴露出来的狼狈，让他心疼。这当然只能是相秀心里的话，他默默的看着镜头里的他，或者露出不自然的笑容，或者呆呆的神情紧张，他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但是现实让他根本无处可躲。
这终于是一种悲哀，相秀对自己说。
转过几条街道，行人渐少，酒吧显得很安静，水流也静静的，整个古镇都在阳光中慵懒的昏睡一般。相秀走累了，坐在石桥的边沿，靠着石头的墙壁，仰着脸，如同一朵向日葵般转向太阳。何云停在一边，发呆一样看着相秀的脸。
那是非常年轻的面孔，不像何云自己，全靠保养而来，精雕细琢，带着城市精英的一张面皮，但是内里如何？他自己都不想面对。但是相秀是如此不同，天然去雕饰的清淡，秀气柔和的线条，笑起来非常透明。此刻在安静的阳光下面，何云想到了洁白的睡莲。
“别看了，帅哥也会脸红的。”
“……神经阿，谁看你了？我，我在那女孩子画画呢……你看多正点阿……”
相秀睁开眼睛，果然有一个女生正坐在桥的另一侧，面前支着画板，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作品。
“什么正点啊？你这个玷污艺术的家伙……”
正说着，突然涌来一大群人，在桥头站住，吵吵嚷嚷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紧接着听见一个声音：
“好，现在大家所在的位置是大石桥。大家身后的……”
导游！相秀和何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闪。
“真受不了……如果让我这样来旅游，我宁愿不来。”
“……咱们去束河吧。”
同样，相秀的车仍旧只能停在门口的停车场。一拐进古镇，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印染坊。门敞着，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摆放着的水缸，晾着的花布，随风飞舞不停。院子里没有人，只有红的，黄的，蓝的色块。
沿着街道走下去，两旁是各色的店铺。有的雕梁画栋，挂着本地的工艺品。一直走到城中心，这里也叫四方街。继续缘着水边，都是小餐馆和酒吧，以及路边当地人做的小吃。
“这里果然安静很多。”
“是啊。不如我们进去坐坐？”
“啊？我……”
相秀停在某家酒吧的门口，兴致勃勃的走进去，何云却傻眼了：这里又没有无障碍设施，你叫我怎么办？
“喂，走啦……赶飞机呢。”
“赶飞机去哪儿啊？”
“你……”
相秀伏在何云的耳边说，
“不许生气哦。”
下一秒，何云发现自己已经在空中了。除了翻白眼，他已无可做的事情。
抬头，努力给了服务生一个微笑，何云习惯性的点了啤酒。相秀犹豫再三，选择了店里自己做的酸梅汤。
“太安静了，居然有点可怕。”
“怎么？你觉得自己进了黑店？”
相秀悠然的看着天上的云彩，不再理睬何云。
路上偶有行人路过，都要在这家酒吧门口逗留一会。原来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四个词：睡觉，发呆，看书，聊天。何云饶有兴趣地看着游客门的不同反应。
有人停下脚步，看完这四个词，会心一笑，就继续前行。
有人匆忙走过，不曾停留。
有人大声念出来，并且和同伴说笑一番，便也离去。
有人在酒吧前留张照片。有人认真的摆出睡觉，发呆，看书，聊天的样子，逐一拍照。
何云突然笑起来。
“疯啦？”
“比我疯的大有人在。”
何云悄悄的指指那一对努力营造假象的情侣。
“嗯？你说他们？……”
“真是可笑……睡觉，发呆，看书，聊天，是一种生活状态，可是你看他们，连在这里坐一坐看看云彩，喝口水的耐心都没有，却还要装出个样子，拍下照片。他们……”
何云指着石板路上来来往往的游客们，接着说。
“到底想证明什么呢？”
“我只能说，旅游，在中国被搞成一件很变态的事情。”
相秀用力吸了口酸梅汤，继续看天。几分钟以后，突然下起了雨。巨大的雨点击打在石板上面，很快地面就湿漉漉的了。
“真是畅快！我喜欢这里的阳光，喜欢这里的雨……”
同样很快，阳光重新出现，地面上的水渍不见了踪影。
相秀拿起相机拍下了16日的天空。他要让自己记得这个时刻：他和他在一起，安静的看着雨后碧蓝的天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一站：昆明——丽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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