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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拉回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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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堡慕染白书房,他把看完的一封密信放回信封,凑近火盆上方,火舌窜起一下子就卷了信去,将它烧成灰烬。
“凌妍怎么样了?”他问身边站着的一个随从,随从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裳,背后背着一把铁剑,站的直挺,目视前方。
“回少堡主,凌姑娘和二少爷相处的很好,每天都很开心。”随从恭敬的回答,视线都没移一下。
“很开心么……”慕染白眉头紧皱,沉吟了一会说:“继远,去别院。”
慕染白隔了半个多月又来到了别院的门口,他回想起这个和他二十年前命运就缠绕在一起的女子,他不知道是福是祸,也不知道他要不要遵守对父亲的承诺,可是在他还犹豫的时候,她却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看来必须要好好和她谈一谈。
慕染白这次来没有通知任何人,瑞伯也是等他进了门之后才知道的。
慕染白径自去了竹院,远远的就看见凌妍和冼白在廊下相谈甚欢的样子,突然他的心莫名的刺痛了一下,他以手按心,觉得很奇怪。
当慕染白朝他们走过去的时候,是冼白先看见了,他站了起来叫了声大哥,凌妍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慕染白。
这是慕染白第一次这么看着凌妍,她美丽的不沾尘埃,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可是老天爷偏偏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个命运。
“冼白,我来是带她走的。”染白先开口说话,这让冼白和凌妍都很震惊。
“为什么?”冼白问。
“因为她不能再待下去了。”染白知道凌妍是在逃避自己心里的痛楚,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么她就真的会忘记的。
“为什么我不能再待下去了,让我来是你,要我走也是你,为什么总是你?”凌妍并不是讨厌染白,只是她不喜欢这种被安排的命运。
“你忘了一些事情,是你本来不该忘的。”染白用洞彻一切的双眼看着凌妍,看的她真的想起她忘了一些东西。
“没有,我没有忘记什么。”凌妍躲闪着染白的眼神,双手握拳,手心微微出汗。
“是么?”染白进一步的追问,让凌妍心里的苦涩泛滥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冼白完全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他们不认识却又似认识很久。
“跟我走。”染白就像平时发号施令一样说的很自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是多么居高临下。
“我不走。”凌妍说出这三个字之前,染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命令会有人不服从,一直以来他的命令就如同圣旨。
“你没的选择。”染白紧盯着凌妍的眼睛,而凌妍也没有回避。
“你会杀了我么?”凌妍微微笑了起来,或者死也是一种解脱。
“我会杀了他。”染白从腰间抽出一柄青丝软剑,瞬间架在冼白的脖颈上,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凌妍看着一下子陷入危险中的冼白,双拳微微发抖,“你在逼我。”
“是,我在逼你。”染白毫不犹豫的承认,他知道她是不会让冼白死在自己面前的。
“放下剑,我跟你走。”凌妍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染白又在一瞬间把剑收回腰间,带头往外走去。
凌妍看了一眼冼白,朝他微微一笑,“我会回来的。”然后面无表情的跟着染白走了。
他们都没注意到冼白从被制开始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是在观察他们,希望能从中捕捉到一点信息,他的眼中尽现的是无尽的阴冷。
出了门凌妍跟着染白上了马车,马车平稳的向淮阴城正中间的慕家堡驶去。
马车内,染白闭目坐在正中,凌妍怒视着他坐在一侧。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凌妍开口询问,她觉得慕染白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全部。”染白闭着眼回答。
“不可能。”凌妍无法相信他竟然知道全部,她不知道自己和慕家有什么关系,也不信任慕染白。
“无论你相信与否,我就是知道全部。”凌妍突然觉得害怕,如果他知道那么表示别人也有可能知道。
不行,她顾不了那么多了,总之不能让他活下去,她目露凶光暗运真气,将一股内力注入右手,瞬间出掌,劈向静坐的慕染白,掌风扫过带起两人的衣衫。
慕染白微睁双眼脸色不变,像是料到凌妍会出这一手似的,从容的抬左手格挡,右手顺势卸去了她的掌力。
“你这一掌劈出,全武林的人都会知道你是谁,我只是有些话要对你说,你不必与我拼命。”染白实话实说,他只是想告诉她真相而已。
凌妍这一招出手之后才发现,慕染白的武功不会在自己之下,要赢他恐怕是难事,而且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也施展不开,也就不自找麻烦了。
到了慕家堡,染白把凌妍带去了他平时练功的密室,这个密室用精钢所致,刀枪不入毒火不侵,谈话最好。
“你可以说了。”凌妍看着密室里摆满的兵器和宽阔的空间,在这里自己的胜算会比较大吧。
“慕容妍,二十岁,慕容凌和郁绮梅独女,苏州慕容氏唯一幸存者,为逃避二十年前阎浮之战,出生后就被至善师太带上玉莲山,江湖鲜少有人知道。”染白娓娓道来,凌妍听的双目圆睁,他真的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有点愚蠢,但是凌妍不得不问。
“因为我在二十年前就见过你,那时你刚出生,我亲眼看着绮梅夫人在你的手臂上刺上那朵红梅。”凌妍知道那朵红梅,师父说它是证明她的身份的唯一证据。
“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凌妍喃喃自语着摇头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那一年我八岁,父亲把我带到慕容山庄,他和慕容伯伯在书房密谈,我在门外玩耍,正巧赶上绮梅夫人临盆,她生下了你,可是阎浮之战迫在眉睫,慕容伯伯担心你的安危,就让至善师太带你离开淮阴,这也是为什么至善师太没有参与阎浮一战的原因。走之前绮梅夫人说要在你身上留个印记,来证明你慕容家的身份,就含泪亲手在你的左手臂上刺上了她最爱的红梅,给你取名慕容妍,那时的你很乖不哭不闹,在场的人看到都很心疼,父亲告诉我,如果我以后再见到你,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哪怕是牺牲自己。”凌妍听着染白诉说着二十年前的往事,眼泪止不住下落,她并不知道事情真相竟然如此,师父也不曾告诉过她,只说真相需要自己去探寻。
“十年前,父亲临终的时候又交代,一定要保护好你,不能让你受到一丝的伤害,我一直谨记这个承诺,直到现在我遇见你。”
“为什么会这样,师父为什么只告诉我我是谁,不告诉我真相,她为什么要让我下山来,为什么下山来却要我面对这样的结果。”凌妍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慕容家不认回自己,为什么让她在山上过了那么多年,当师父告诉自己可以下山的时候,她是多么高兴,她终于可以见到亲生父母了,可是在她面前出现的却是一片的废墟,就在她到苏州的前一天,慕容家被灭门。
“妍儿,要振作起来,慕容家需要你。”染白看着凌妍这样歇斯底里很心痛,他能体会她的痛楚,他也明白她之前逃避的原因,他觉得现在他就像个刽子手,狠狠的撕开别人的伤疤,可是他又不能不这么做。
“你别碰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提醒我身上有着血海深仇,为什么要让我再回想一遍当时的痛苦。”凌妍躲开染白欲扶住她的手,泪流满面。
“妍儿,你必须知道真相,你要查出凶手为慕容家报仇,你身上有着不可磨灭的责任,你不能逃避。”
凌妍捂着耳朵,“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枉死的慕容家三百口人。”
“啊……”随着一声清啸,凌妍瞬间释放真气,震碎了密室里所有兵器,扬起了一阵尘土。
“妍儿……”染白知道凌妍是因为悲伤过度血气逆行导致真气紊乱,勉强释放了之后剩余的真气正在她体内乱窜,她很危险。
染白想助凌妍调理内息,可却近不了她的身,凌妍连续几掌朝染白劈去,竟然用了全部功力,染白抬手挡过之后,却见一道剑气直逼自己而来,脚尖一点轻身躲过之后,剑气在精钢的墙面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剑痕,染白逼不得已抽出青丝软剑,迎面而上。凌妍把慕容家的绝学天剑四式运用的炉火纯青,和染白的青丝剑击出铮铮的撞击声,剑上出现道道缺口。
“妍儿,清醒一点……”染白只是在接招,他并没有还击,他怕伤害到凌妍。
凌妍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只是运足剑气,步步紧逼。在天剑四式最后一招六合归一中青丝剑断成两截,染白心里清楚不能再拖下去了,凌妍乱窜的真气已经让她血气倒流,再这样下去她会经脉尽断而死。
染白扔掉青丝剑,用青云步闪近凌妍身侧,逼她不能使用远程攻击的剑气,用掌力和她交锋。凌妍的功力大部分是靠剑气发挥的,赤手空拳并不是她的强项,一下子就弱了染白半分。染白看准时机,分别点了凌妍身上的几处大穴,制住了她的真气,凌妍一时动弹不得。
染白让凌妍盘膝而坐,使自己能用真气为她调息。真气运行了几个周天后,凌妍的内息渐渐平复下来,可是染白没料到她竟然强行冲破穴道,不止自己口吐鲜血受了内伤,还震伤了染白。
“妍儿,妍儿……”染白看着怀中的凌妍,脸色煞白,嘴角流血,眼神却充满仇恨,最终慢慢的闭上了。在她对面的精钢墙上,喷出的一口鲜血正顺着墙壁往下流。
过了两天,凌妍才醒,染白受的伤并不重,这几天一直是他在调息凌妍的内伤。
凌妍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坐在床边的染白,她想要起身可刚一用力,胸口就不住的疼痛。
“你的伤还没好,不要起来。”染白把凌妍扶着躺下。
“对不起,我伤了你。”凌妍知道自己那时是被悲伤冲昏了头,事后也是很后悔。
“我没事,你这样发泄出来也是好的。”染白给她掖好被角,“你醒了就好,我还有事,晚点再来。”凌妍轻轻点了点头。
凌妍明白慕染白是为了自己好,他告诉自己真相并没有错,是自己的无理取闹险些铸成大错,她觉得自己很没用,放着血海深仇不报,却一直在逃避责任,她怎么配当慕容家的人呢。想着想着眼泪流了下来,她擦干眼泪决定要振作起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况且她身边现在有一个慕染白,经过这一战,她也完全信任了他。
又过了几日,凌妍的身体渐渐好起来,染白给她用的都是名贵的药材,有疗伤奇效。
老是待在屋子里也怪闷的慌,这一日凌妍让丫鬟扶着去院子里走了走。不多久,染白就来了,从丫鬟手里接过她的手亲自扶着她,她也想开了,不再顾忌,让他扶着就扶着了吧。
“染白,谢谢你。”凌妍第一次叫慕染白的名字,她觉得叫什么都不合适,还是叫名字最妥当。
“这是我的责任,你也有你的责任。”染白微微一怔,马上恢复了常态。
“我知道,我不会再逃避了。”凌妍朝着染白笑了一下,可是她的脸还是略显苍白,这个笑容有点单薄。
“染白啊,原来你在这啊。”在他们说话间,一个中年男人笑着走进了院子,他看到凌妍的时候有点讶异。
“二叔,你怎么来了?”染白看见他也是有点奇怪。
“这不是有事找你嘛,这位姑娘是?”被染白叫作二叔的男人,看向凌妍,凌妍正准备开口不料被染白抢先了一步。
“这位是凌妍凌姑娘,是染白心仪的姑娘,二叔觉得如何?”话一出口,惹得凌妍有点莫名其妙,染白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自己怎么会成他心仪的人了。
“凌姑娘倒是长得标致,可看样子是病了么?”二叔并没有显得很讶异,倒像是很平常的事一样。
“妍儿是我的一座别院救下的,她是一个孤儿,父母都去世了,逃难来到这里,管家看着可怜留着住了下来,上次去别院的时候遇见了,看着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就上了心,前几日生了重病,这几日才见好的。”染白面不改色的说着凌妍的身世,听着倒也不差。
“凌姑娘的身世真是让人不忍唏嘘,染白的年纪是不小了,你自己看着合适,二叔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等着喝喜酒就成了。”二叔笑着拍拍染白的肩。
“二叔刚是什么事找染白?”染白一直扶着凌妍的手,像是故意做给二叔看似的。
“也没什么事,你们说着话,我这就走了。”二叔说完离开了院子。
“他是谁?”等他走后凌妍问。
“父亲的胞弟慕重云,有着不一般的野心,你要防着他点。”染白扶着凌妍往回走。
“你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凌妍知道染白这么做是有目的的,可是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我想过了保护你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慕家的少夫人,不然你这样一直出现在我身边,会惹人猜忌,而且有了慕家的少夫人的附身符,你可以名正言顺的要回慕容家的产业,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查凶手。”染白说着他的想法,倒不失一个万全之策。
“就这样?”凌妍猜到染白还有后续的话没说。
“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不会碰你,等你报完仇之后可以离开,我不会强留你。”
“染白,你想的很周全,这也确实是个好办法,可是你想清楚了么,娶了我你就等于掺进了这趟浑水里,说不定还要搭上整个慕家堡,这个代价不会太大么?”凌妍觉得这些话必须说清楚,她不能让染白平白无故的去冒险。
“这些我都想过,慕家与慕容家是世交,父亲也嘱咐过我,这是我的责任,我义无反顾,至于整个慕家堡,我会将伤亡降到最低。”
“不行,这样对你不公平,我不能那么自私。”凌妍停住了脚步,看着染白,眼里泛着泪花,她想来想去觉得她不能这么做。
“妍儿,这是最好的办法……”
“染白,这本来是跟你没关系的,我不能牵扯你进来。”
“我早已牵扯进来了,二十年前我就牵扯进来了,你还不明白么。”
“不可以,不可以……”凌妍晶莹的眼泪汹涌而出,就像是掉落在染白心上的珠子,击出回响。
“不要难过,让我来帮你。”染白实在不忍心看着凌妍难过,不知为什么他特别想对她好,特别想保护她,可能因为他知道她的身世,无意识中给予了她无限的同情。
“让我再想想好么?”凌妍抬头看着染白。
“好,我等你。”染白笑了,如同五月的阳光般明媚,他有着英挺的鼻子和好看的下巴,剑眉入鬓目如朗星,整个脸庞线条分明,五官立体,他有着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给人很大的安全感,他和冼白真的不一样。
凌妍的身体完全好了,又是几日后的事情了,她每天坐在屋子里看着阴雨连绵的天色,心情也异常沉重,她不太笑,常常是一个人在想事情,染白很久没来看她,像是给她充足的时间考虑一样。
这一日,天色难得放晴,凌妍想出门走走,离开慕家堡去街上去人群中,这样她会觉得自己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她需要一个普通的环境来想普通的事情。
出门的时候家丁没有为难凌妍,她很容易就出去了,甚至没有人跟着她,她知道是染白事先吩咐过的,她也知道在暗处有人保护着她。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店铺林立小摊丛生,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的普通的笑容。凌妍看见年轻姑娘在为自己选胭脂水粉,母亲正在为哭闹的孩子买糖葫芦,老婆婆挎着篮子正在挑新鲜的青菜,一群孩子拿着风车开心的跑过……
凌妍笑了,这就是普通的生活,可是她却不能拥有,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家,她的命运注定了她这辈子都普通不了。凌妍知道嫁给染白真的是个好办法,对自己是最好的掩护,可是她怎么做的出来呢,赔上的是染白的幸福,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
突然放晴的天空阴了起来,说下雨就下雨的,行人和商贩都纷纷找地方躲雨去了,凌妍站在路中间,抬手接过纤细的雨丝,可是它们却从指缝中滑落,雨丝和命运一样都是抓不住的东西。
抬眼间,凌妍看见街口有个人撑着把伞向她走来,藏青色的袍子挺拔的身材,是染白。那一刻在凌妍的心里有样久违的东西蔓延开来,温暖了她的心,她朝着染白温暖着笑着,泪水混同雨丝滑落,这次她不是因为难过而哭泣,而是因为感动。
凌妍朝着染白跑去,伸手拥住他,在他耳边说:“我愿意嫁给你,即使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也可以让我们做亲人。”
染白手中的伞滑落,他也伸手拥着凌妍,他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无论未来如何,他都一定要让她幸福。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见,久而久之成为了江湖中的一个趣谈,慕家堡少堡主最终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