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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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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放
生活还在继续,不会因我而改变什么。我还在失业,有点迷惘,有点傻愣,有点摸不着北。令人庆幸的是我的同居密友小袁找到了份不错的工作,试用期三个月,录用后先签一年合同,一年后看表现,好的话第二年就开始正式加“金”了。小袁对此颇为不满,但也没有办法,这就是地方保护政策,本地人找工作,签了合同就加“金”,外地人不管你是大学生还是民工,老板愿意给你加就加,不加你也拿他没办法。
其实心里还是羡慕小袁的,活力实足,又年轻又漂亮,啊,我也想像她那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到底缺的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日子真是难熬啊,我手头上没多少钱了,我这个人不能受穷,一受穷就动歪脑筋,老想着把家里那架几百万的钢琴给卖了,或是把现在住的老房子给卖了,最好卖个几千万,不卖的话光借给人家我就算是坐收房租利润也很可观。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袁丽琪,却被她鄙视了一顿。她说:“你咋就这么没出息呢?”
我皮皮的说:“啊谢谢,俺挺好的。”
“你属于思想觉悟性不高的那种。”
“我要思想觉悟性那么高干嘛,我又不打算到龙华寺当住持。”
小袁白了我一眼,“德性。”
我们一边看新闻一边吃饭,席间肚子痛去了趟厕所,我们家厕所在二楼,我刚上楼就听底下袁某人在那儿大呼小叫。
“哎,哎,你快下来!”
“怎么啦,我刚坐下啊。”我也大声回话。
她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才说:“啊呀,过去了,你没看着。刚才啊电视里放德国一对兄妹..........”
“啥么?大点声。”
别怪我这么激动,条件反射嘛,我一听人家说兄妹就脸红,思想就无耻了。
“德国,一对兄妹,□□,睡在一起。”
“啊??”
哈雷彗星撞地球,难道今年就流行兄妹恋吗?
这时小袁又开话了,她扯着嗓门说:“这啊还不算什么,最牛逼的是他们生了四个小孩!”
“拍电影的吧?”
我拷,这也行,呵呵,厉害。
我赶紧拉上裤子就冲下楼,电视里正好进了一段广告。
“哪儿呢?真的假的啊,不是拍电影吧。”
“啊,刚过了。”她说:“这是真的,他们是亲兄妹,一个爹一个妈生的,没比他们更亲的了。就这关系,愣给生了四小孩儿。”
“这也行?”
“当然不行!男的坐牢了。”
“为什么呀?”
袁丽琪把台转到湖南卫视看超级女生,电视里的女生在唱只有你最摇摆,屁股还扭了几下,小袁的腿就跟着节奏一抖一抖的。我哪有这心思看他们唱歌啊,我连问了好几遍这才把她的魂给唤回来。
“你怎么这么傻呀,□□犯法啊。德国法律有明确规定的,□□属于刑事犯罪,这可不是光道德上谴责几下就完事的,这是要坐牢的。我跟你说呀,最近欧洲轰动了,□□嘛,偷偷摸摸人家也不知道,非要搞高调,还生孩子,真是有病。”
我就被堵在那了,好像看见江错被人五花大绑身上挂了块大牌子,脚上还锁着锁链,走路时都一拖一拖趴着脚走,脸上胡子拉渣的。
“那他们的孩子呢?小孩怎么办呀,大人都办抓了,他们,他们........”
“小孩啊,”她啊了好半天也没啊下来,眼睛光盯超女了,“小孩被他们政府强制性送给别的家庭抚养了,送走三个,还有一个在肚子里。本来这个哥哥被抓过一次,后来给放了,主要考虑到三个小孩太小,他们本身经济条件也不好,而且最小的孩子还在哺乳。当时他们俩也答应以后再也不见面,也不干犯法的事了,可是没过多久人们发现这个妹妹又怀孕。她哥就二进宫了。”
“怎么能这样.........”
我说不下去了。
“啊,我忘了说了,这好像是去年的事吧,前面新闻里说这个哥哥现在提出上诉,要求要回四个小孩的抚养权。然后欧洲又轰动了,新闻里把整个事件简单的回放了一下。”
我就坐在那吃饭,心底哇啦哇啦的凉,一不小心咬破舌头了,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口腔,胃里已然翻江倒海巨浪涛天。
“你怎么不吃了?”袁丽琪看看我,觉得很是奇怪。
“我先上去睡觉了啊。”
我钻进自己的被窝里拿毯子盖住头拼了命的挤眼泪,最糟糕的是明明心疼的要命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小袁被我吵醒几次,骂了几句也拿我没辙。
不知道是凌晨几点时手机响了,我的心狂跳,我想千万不要好的不灵坏的灵。
接起电话,对方喂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冰冷的声音。然后对方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马克的外国人,我想了老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个人大致形容了一下外国人的长相后我这才记起,原来马克就是曾经和我一起在酒吧里背共产党宣言的那位德国兄弟。
我说,我认识,对方说自己是警察然后报了个医院地址让我过去一下。
啊呀,我想,马克,你不会是死了吧。
警察说,没死。
我问,那你们找我干嘛呀。
突然很害怕,我一个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虽有亲人,却如形同陌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场骗局,我没有可以商量事情的家人,最后本着国际人道主义精神我还是去了医院。
我把袁丽琪推醒告诉了她这件事,她说叫我不要去,我说,去看看吧,反正人家警察说了去医院认人,认完就回来,没啥事的。
袁丽琪还是不放心,坚持要陪我去,我说不用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如果我一个小时后不打电话回家你就报警。
我在家里打了大众出租车电话,叫了辆车就往仁济医院赶。到了那里后,急诊室门口站了二个四五十岁的警察,我上去就自报家门,其中一个拿了张照片问我,你看看照片上的是马克吗?
说是照片其实就是护照证件上的一张小照片,我对马克的印象比较模糊了,只记得是个挺帅的小伙子,金发碧眼。
我说,好像是吧,马克长的挺不错,我想应该是的。
警察看看我,把我领到一间观察室的门口,他指了指里面,你看看现在你还能认出他吗?
我的天,病床上躺着个身上缠了很多白纱布,一边脸部浮肿的厉害,手上还插着管子的人。
我说,我不能确定了。
然后我把自己和马克怎么认识的,怎么留的手机号全都交待清楚,警察问什么我就说什么,他们没问的我都主动交待了。
其中一个年老的警察说,小姑娘你别紧张,我们这是例行公事。
我说,我能理解,我能理解,我配合你们工作。
事情的大概是这样的,外来青年马克同志,因半夜在外游荡不幸与一辆逆向行驶的车子发生碰撞,据目击者反应,马克刚刚被撞的时候神志还是很清楚的,他能用中文报出自己的名字,救护车来之后再问他,他就不会说话了,人也晕了,头脑也不清楚了。
警察翻看了他随身的证件,护照上的外文被血染污了,无法判断出他是来自哪国的朋友。(估计他们外语也不是很好。)查看他手机上的电话号码,只有三个中国移动的号码,二个关机,我比较倒霉,中标了。
警察又问我,你能确定他是德国人吗?
我说,确定,他自己说的。
这时,马克同志醒了,我们走进病房,医生说他没什么事就是断了几根肋骨,破了点相,休养半年就好了。
我听着寒渗渗的,这还叫没事?
马克同志一见我就咧开嘴笑,一笑就哎哟哟的叫疼,挺惨的。
警察问了马克几句,马克反应不过来,我用蹩脚的英语与他沟通,他说出了自己的证件号,全名,来自哪国,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等等。
后面就是联系德国大使馆,安排他返国的事了。
警察临走前马克说,他的妻子就在上海,并报出了电话号码。
是这个号码啊,一直没有人接。
我就站在门口听的很清楚,这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拉了张椅子坐好,马克朝我嘿嘿笑,“对不起,我受伤了,不好意思麻烦你。”
“人没事就好,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被车撞的?看清车牌没。”
“没有,我喝醉了。”
“啊?你厉害,你差点就真交待在这儿了。”
听我这么一说马克同志不知道是伤到哪根神经了,他哭了,一半脸肿的凸出来,一边没肿的脸看上去是凹下去的,头发被剔光还缠了绷带,样子很是滑稽。
“你哭什么呀,又不是我撞你的。”我扯了几张放在病床边上的纸巾给马克擦鼻涕,马克同志先是一愣,然后哭的更厉害了。
护士都进来好几回了,每次都给我白眼。
“你哭吧,我先回家了,有事再联系吧。”我假装要走,不出所料马克马上停止了哭泣。
“你别走,我有话要说。”
“说。”
“叫我老婆来看看我。”
“我踢你。”
我拷,牛皮糖啊。
“刚才,你凶我的时候,我好像是看到她了。我老婆也很凶。”
“你不是离婚了吗?”
上次喝酒的时候马克同志说自己离婚了,这次来中国旅行就是为了庆祝离婚的。
“没有啊。”他惘然的看着我。
“可是,你上次明明说你离婚了呀。”我记性很好,绝对没有记错。
“没有,我们没有离婚。我曾经也以为我们离婚了,但是我们没有。我还没有失去她。”
见我听的云里雾里的,马克来了兴致,也不管伤口痛不痛的了,他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学生,在中餐馆里打工。你知道吗,她是个中国人。”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的好奇心真的上来了。
“她看上去很忧伤,虽然她每天都保持笑容。”
“所以你被吸引?”
“不完全是。”
有那么一瞬间我被马克吸引,吸引我的是他眼睛里的神采,熟悉极了的神采,我好像被带进了他的故事里。
“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都是些演员,他们都有下场的时候,也都有上场的时候,一个人的一生中总会扮演着好几个角色,而那一天,无疑她是我的最佳女主角。”马克利用莎士比亚的黄金树做开场白,我仿佛看见在许多年以前的一个早晨,有一个金色头发,绿色眼睛的漂亮青年站在长着青苔的古老小巷中,迎面的风吹乱了东方姑娘的发,他看见了她的脸,那是一双略带忧伤且温柔无比的眼睛,于是,她的身后多了一个他,是默默的,深沉的,热烈的又不求回报的。
“我出差路过维也纳,错过了最后一班火车,我在那儿住了一夜。只是一个小旅店,那天早晨,我拖着行李走在小巷子里,巷口的中餐馆里正在做炒面,味道非常香。我感觉饿了,我走进去,有个姑娘朝我走来,她很美,眼睛美,嘴巴美,头发美,皮肤也美,我形容不出的美好。我在那里坐了二个小时,可是,我必须走了,当我鼓起勇气向她走去时,她走了。我赶紧追了出去,可是接下来的一幕令我非常的失望,甚至是失落。餐馆老板好心的安慰我,他说,小伙子,她很早就结婚了,只是今天刚好忘了带戒指。”
“后来呢?”
“我觉得没什么,人的一生中难免遇到几个令自己神思昏昏又昙花一现的人物。几天以后我就把这场偶遇忘了,直到那年的圣诞节前夜。”
“你又遇见了她?”
“对,我立刻就认出了她。”
“她呢?”
“没有,她没认出我。”
我笑着说:“可以想象。”
“我走上去告诉她,我是谁。她的丈夫把她拉到身后,我们打了一架。”
“值得吗?她已经结婚了。”
“值!我对她的爱不比她的丈夫少!”
“对不起,我想吐了。”
“刚开始她并不理我,通过调查我知道她并没有结婚,只是订婚而已。竞争相当激烈,最后还是我胜利了。”说到这里马克咧开嘴朝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挺心酸的,这么好一小伙子要来追我多好啊,怎么我就遇不上一个良人呢。
“她都有未婚夫了还能跟你好,你小心哪一天她会像抛弃那个男人一样抛弃你。”
我吧,有时就是嘴毒,其实心肠吧挺好的。
“啊.......是啊,后来她又和我离婚了,她去找她前未婚夫了。”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马克同志倒坦然弄的我到不好意思了。
“这个不能怪你,事实就是如此。”
我倒,您也太想得开了。
“其实,我和她没离婚,她现在还是我老婆。当年我们结婚,光申请结婚就申请了七个月,因为她是外国留学生,我们结婚登记比较复杂。”
“官僚主义的繁文缛节。”
“对,没错。”他看看我说:“不过这非常有好,至少对我来说非常好。我们离婚申请上交了二年还没批下来。”
“啊,有没有搞错?”
“真的,因为移民局认为我老婆有诈婚嫌疑。”
我笑了出来,真是世界真奇妙不看不知道。
“我看真是有点儿。算了马克,世上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枝花儿,况且质量也不高。”
我这么说马克就不高兴了,脸也搭拉下来了,脖子慢慢朝里转看也不看我,然后翁声翁气的说,“我叫卢布。”
我赶紧把嘴巴捂牢,对面的小护士都白了我好几眼了。
时间都快天亮了,我跟马克打声招呼后就回家了。医院的过道非常长,灯光暗淡,快出院楼门口时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家里打来的。我这才记起,前面答应袁丽琪打电话的,哎呀,这事给忘了,她不会真报警了吧。
“喂,对不起啊,我没事儿,安全的很。我现在就回来,你没报警吧,啊?”
“方方......我跟你说.......”
手机信号不好,我转了个方向喂了几下,那边又出声了。
“你吓死我了,我都已为你被人抢劫了。”
“我练过防身术,没事的,我马上回来。”
“我倒不担心你被人劫色,劫色嘛,顶多□□,反正你也没啥损失,要是被人劫财那损失就大了。”
我听了那个火啊,气死了。
“喂,你别挂,还有事没说呢。我怕你出事,前面打电话给你哥了,他应该快到了吧。” “啊,你怎么回事啊,你有病吧,吃敌敌畏了吧.......”
“挂了啊,3166。”
行了,这叫什么事啊,我这是等还是不等啊,我躲他都来不及呢。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刚才的警察同志打来的。
“小董同志?”
“是我,您说。”
“我们已经联系上马克的妻子了,她现在就过来,麻烦代为转达。”
“哦,行。”
我又上楼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马克同志,小马乐呵呵的也不管自己叫卢布了。我好人好事做到这地步了也该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