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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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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放
送我回家吧。
好的。
那个听我讲故事的穿着肮脏军用老棉袄的大叔一直陪我坐在苏州河畔的河堤上直到星夜来临,不知不觉我向他倾诉,心中阴云密布已然散去,剩下的只是淡淡的惆怅和感伤。
大叔骑着他那辆吱嘎吱嘎作响的永久牌自行车送我回家,我坐在车后看着大叔的背影想到小时候我也是这么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去上学的。
“你这么晚不回家,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听完那个故事后大叔没有发表任何感想,骑了近四十分钟后才问了我这么一句话。
“不要紧。”我说。
“哦。”大叔说:“你家快到了吧?”
“快了,再过一个红灯右拐穿进弄堂就到了。”
快要到家了,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长夜漫漫独自守着巨大的孤独这种痛苦在我待的那个老房子里正以疯狂的速度增长,我已控制不住,房子里,到处都是回忆,到处都有他的味道。我不想一个人待在那里,因为我会害怕。
“大叔,你家里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家里有个男孩儿。”
“多大了?”
“才上初中。”
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并不怎么显年轻的大叔,他的孩子竟然这么小,看他的样子应该比我父母大几岁,也可能是农村人显老。
“这么小。”我无意中说的话让大叔有丝难堪,但我完全没有可察觉到。
“本来还有个女孩儿,如果活着岁数和你差不多大。”
我一听赶忙道歉:“对不起。”
“都走了十几年了,那一年我和她妈来上海打工,房子就借在苏州河边上的私房里。孩子在乡下由我爹妈照应,夏天放假孩子来上海和我们过,天气太热,家里也没台电扇,孩子就和邻居几个去河里游泳,结果再也没有回来。”
听到这里我的鼻子很酸,每个小孩都是父母的天使,幸福有时离去的太早,在还没来得及珍惜前就已悄悄流逝。妈妈失去那个孩子时一定很伤心吧,如果我替代了那个孩子,也许妈妈整天想着的就会是我了。
“我刚才坐在那里,你是不是怕我跳下去?”
“有点儿。”
“毛病!”
其实我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位丧子之痛的大叔,随便胡扯个话题赶走悲伤。大叔把我送到家门口后我留他下来吃饭,我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大叔跟在身后张着脖子往屋里瞧,因为刚进门还没开灯借着弄堂里的光亮大叔一不小心踢到了我的行李箱人也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您没事儿吧?”我打开灯扶大叔起来,大嘿嘿傻笑拍拍屁股直说不疼不疼,软木地板摔不了人。
“您怎么知道这是软木地板,我还没开灯呢。”我觉得好笑,这个大叔一听我说地板铺的是软木地板还真来劲了,马上脱下鞋子光脚踩来踩去,兴奋的像个小孩儿。
“哎呀,还真是软木地板,我以前搞装修帮东家铺过,哎呀,那个贵啊,听说还是葡萄牙全进口的。”
我一听不对,马上说:“拉倒吧,还软木的,这就是水曲柳,还是我上小学时,我爸靠单位关系走后门才给弄到的。因为铺设面积太大,除了你现在看到的一楼玄关和客厅加主卧外,我爸妈房间和二楼走道铺的都是塑料印花仿真地板,厨房和厕所到现在还是“水门汀”的面儿。”
“这就是软木地板,百分之一百,来,你踩踩,软不软?软不软?我跟你说,我搞装修的,什么木什么料一看就知道。”
“你不是联防队的吗?”我反问了他一句,他到没理我继续在地板上踩来踩去。有种怪异的感觉在心中漫延,这个家仿佛变了,变陌生了,但却异样的熟悉,至少这种感觉让我感到害怕,所以我丢下行李,冲出门外顾不得刚下飞机身体还很疲倦,我需要一个人冷静,需要打开家门的勇气。
“您快把鞋穿上,地上冷。”我让大叔穿起鞋子,他反倒不肯了,他说鞋子踩在上面作孽哦,见此情景我打开玄关处的鞋柜从中取出一双拖鞋来给大叔,这时我才发现鞋柜的上方竟然安装了一面镜子,还是带铜框边的,复古样式的。
我感到脑壳里吹起一股邪风,大脑一抽一抽的。
“你家挺漂亮的,装修花了不少钱吧,过万了吧,呵呵,哎呀,你要是早认识我就好了,我有熟人,专门搞装修的,你来装修,我给你这个数!”
大叔伸出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朝他笑笑,把行李箱踢到楼梯口,这样的话一会也方便我把它拎上楼。
“呀,你这是去哪儿?”大叔研究完地板后指着我的行李问我,然后原地转了一圈,四处看看,“你家没人啊。”
“啊,就我一个。”我漫不经心的回答,并把大叔领到厨房。
我家布局如下,一进门左边是客厅,右边有条小走廊,穿过走廊就是厨房,我妈在厨房摆了张小桌子,一家人就在那里吃饭,因为客厅还兼做我爸爸的书房。通向二楼的楼梯正好冲着玄关,所以一进门就看见楼梯,二楼大间的主卧是我的房间,二间小的,一间是我父母住,还有一间以前是爷爷奶奶住。三楼已废弃不作使用,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父亲没什么钱了,这座房子费尽了他毕生精力,而且三楼较矮一个不小心容易撞到头,多是暴露在外的木制横梁结构,纠结了不少虫鼠,一般情况下只存放一些不用的家具或其它物品,我也很少上去。
“怎么就你一人,我前面听你说你家.........”
大叔话说一半就被我打断,“我妈去世了。”
“啊?”大叔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放快了脚步走到厨房,可是走到厨房门口一开灯,我又懵了。
“哎呀,嘿,还真够亮堂的,还是开放式的。我就说是新装修的吧,这橱具怎么说也得千八百的吧,嗯,不对!也可能上万。哎呀,这是水晶石台面的?气派,可惜了,是人造的,还没我乡下房子弄的好,我乡下的房子铺的都是花岗岩,不是最天然的我都不用,雇法国的设计师,什么皮尔卡丹,乔治阿蚂蚁,一个给我设计卧室,一个给我设计浴室,剩下厨房我愣是叫成会飞用他那飞天一指给设计成了田园牧歌式的“一点园”风格的........”
“烈士林园里铺的都是花岗岩。”
当我回过神后我开始在厨房里找寻锅碗瓢盆,努力保持镇定,从容不迫,我不想失态,不想惊慌失措,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任性吵闹的小孩,于是内心开始隐藏恐惧,装作毫不在意,大方接受挑战。
“哎,我说,你找什么呢?”
“炒菜的锅。”
大叔走过来从一旁磁砖上挂着的勾子上取下锅子递给我,还嘲了我一句:“你一定是个贼,咋自家炒菜的锅都找不着。”
有丝尴尬,但我还是解释了:“我半年前去了外地,下午才下的飞机。”
“出差啊。”
“嗯,调出去培训。一去就是大半年,这房子空太久了,以至于我现在回来都不认得了。哦,我出去时,把房子交给我一朋友,让她帮忙装修,等回来后我准备把房子当成别墅租出,一月一万,这主意不错吧,呵呵.......”
我不知道我在隐瞒什么,为什么我明明知道家里变了样子却没有说出口,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慌乱?
“租房子啊?”大叔看了看我,“哎,你要不要做广告?登个广告把你家地址写上,然后往电线杆子上一贴,不要太方便哦。我就专门制作这种小广告,你要是做广告,我给你打个情义无价折。”
“您还联防队员?您不怕被警察抓住?”
“哎呀,这肚子咋这么饿呢,咋还没上吃的呢?哎呀,要不我就回去了吧,老婆在家应该都等急了吧,我就不打扰了,下次见。”
大叔此人非常狡猾,说不过我就耍赖皮,明着把话题叉开,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点燃油锅后我走到冰箱前准备从里面拿几个鸡蛋出来,这一次,我站在光滑如镜的冰箱前看着自己,找不着北,怎么这个冰箱这么难开啊?
“反了,反了。”
大叔上来一下子就打开了冰箱,原来这种大体积冰箱开门方向与八十年代的那种双鹿冰箱门是相反的,难怪我连个把手都没摸着。
“你朋友真够意思,他知道你要回来了吧,还特地为你准备了这么多吃的,哎,快看,生产日期,哎呀,真是个有心人,是你男友.......”
大叔看了看我脸色,声音逐渐变小,最后索性就不说话了,我随便炒了点小菜,然后弄了点微波炉食品,这些就算是我的年夜饭了。
我的胃口很好,吃了很多,狼吞虎咽,大叔看我如此会吃显得一愣一愣的。
“你吃慢点,心情不好就别硬撑,拿食物出气即浪费粮食又伤身体,何苦呢,这是。”
“没事儿,我是铁胃,你,再去给我炒二盘面。”
我指挥着大叔再去给我弄炒面,自己咕咚咕咚喝几口水润润肠等着再吃下一碗炒面。
“你想做炒面天后我不拦你,我们种地的最看不惯别人浪费粮食,你心里要是不痛快,有啥放不下的,就去找他吧,反正你老娘也死了......”
“你娘才死了,信不信我给你两嘴巴子?”
“这是事实,我又没说错,我花好几钟头听你讲你的那些风花雪月,虽然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但我知道一点,你老娘活着的时候,是死活死活不允许你们两个来往,现在,你老爹老娘都不在了,阻碍没了,还有啥顾忌。要我说,人这一辈子,爱的人有许多,但最爱的却只有一个,如果这个人出现了,就牢牢抓住,一旦放手,就永远都找不到了。顺便问一句,你爷爷还活着吧?”
我已经习惯了大叔这种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也没怎么介意他大过年的问候我全家的方式。我告诉他,我爷爷在宁波,并不住在这里。
“事情这样就对了,你去找他吧,现在就去,要不,我再骑车送你去?”
“神经病。”我想想不应该骂人,至少大叔是个好人:“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哥,他结婚了。”
“甚?”
“听说还生了个儿子,我没见过,不过可以想像,是个漂亮的小孩儿。”
说到这里大叔自顾自的抽起了烟,我给他点上,他气呼呼的转到一边,好像在和谁呕气,我只觉好笑。
“皇帝不急急太监!”老半天功夫大叔才开口说话,不说还好,一说我更想笑。
“哎呀,公公啊,我不知道您是啊,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你真该去中山公园二号门。”
这里的中山公园二号门暗指神经病医院,不知从几何时上海人喜欢用中山公园二号门来嘲讽人。
“我带您一块儿去,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去了,我还有贵宾卡,享受各种VIP服务。”
“你呀你呀,你跟谁倔呢?你不懂啥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啊?多大的人了,这也要我教你。你把你娘哄好,你在底下搞搞小动作也不是不可以,用的着这么当真吗?”
“如果是你女儿和你儿子呢?”
看吧,大叔不响了,声音也没了。当然,看别人的事情是轻松的,可是自己的事情却是沉重的,并不是一句二句话就能解决的,人生如戏,无所谓,反正最后每个人都孤独。
我问大叔借了支烟,看着香烟在指尖慢慢燃烧,心里有点种伤感,细细想来,其实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从出生算起就已活在他人掌控之中,像个小木偶,哭笑都由不得自己。选择放弃,这是我第一次自由做主,不管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我都不会后悔,但是我害怕。
“大叔,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我一边抽烟一边问大叔。
“什么?”
“我最害怕当我放弃一切牺牲自己而我的妈妈却离我而去,那我所做的这些全都白费了,我害怕我会怪她,会恨她,情不自禁憎恶她。我从小就被人抛弃,我的亲生父亲一直怀疑我是个野种,他不要我,亲生母亲也不要我,我最想要的那个人却是我最碰不得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紧紧捏牢手中的唯一,我不能再失去我妈妈,如果她也走了,不要我了,我就真成了孤儿。我不后悔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做了就做了,又不能擦掉记录重新来过,可是,我真的害怕我会怨恨我的妈妈。”
大叔看看我,没说话,大概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吧。
凌晨时分大叔骑车回家,临走时给了我张名片,上面印着他的副产业,如果我的房子还要装修找他准没错。
家里空无一人,我关掉全部的灯摸黑走上二楼我的卧室,至于这个家里的变化,我选择暂时遗忘,蒙头大睡,可是展转难眠,不得已我只得抬起手拉亮壁灯,满抽屉的找安定,和着口水吞了几片安定,刚刚躺下却看见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陌生的油画。我眨了几次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前我家墙头挂的一直是一幅比较劣质的“蒙娜丽沙”,斑驳的油彩几乎像女人用的粉饼,稍动一下“蒙娜丽沙”脸上的“粉”就有可能会掉落。我不知道现在这幅陌生的油画是哪来的,但我能肯定的是,在我离开上海前,我家里并没有这幅画,我也没有换过屋内任何一样物品。
头脑渐渐昏沉,当我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电话铃响彻整个屋子,我翻了个身并不打算去接,可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和我比较耐力,最后还是我认输。
“侬回来啦,几时回来的呀,本来昨天想去接侬的,可是侬手机关机了,不好意思哦,晚上请侬吃饭好吧,位子订在老上海,怎么样?”
电话里那个娇声娇气操着上海话的是袁丽琪,我以前大学的同学,和我同一个寝室。离开上海的这半年我把老房子暂时交给她打理,说是打理其实就是贴点钱给她让她找个阿姨每个星期帮我打扫一次,可这个女人把我的房子弄的面目全非,正好这笔帐得找她算算清,于是我们约好晚上去老上海饭店吃饭。
人生是盘反覆无常的棋这话说的有理,我和袁丽琪在学校时是出了名的不和,她没能顺利入党完全是我在导师那儿打的小报告,而我被指抄袭某同学的检讨书也是她向校长同志暴的料。
为何我会和袁丽琪走到了一起,说来好笑,当时我一度怀疑菲菲的死于她也有关,因为袁丽琪长的妖艳无比,92斤的体重配上两只D罩的大奶,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不要脸的狐狸精。而我在家里经常被人骚扰,每次这些人都打着看房子或购买二手钢琴的名义敲响我家的门,想想菲菲生前种种反常,我便认定勾引公子逸的肯定就是袁丽琪。
后来我找到袁丽琪,打了她一顿,她心中有愧自然不敢还手,哪怕被我打的头破血流她也不肯承认勾引公子逸。
“你有种就打死我算了,告诉你,校长那里是我告的密,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警告,谁叫你们这些上海人平时欺人太甚,外地人怎么了,外地人就不是人?我最烦你们这些上海女人,好像寝室里只有你们一样,从来都考虑别人怎么样。我带一二个同学回来,你们这些上海女人就在背后说我骚,说我勾引谁谁谁,我这么做全是冲着董放你来的!我就是讨厌你,我就是要让你尝尝被同学厌恶的滋味,让你也体验到什么才叫做流言蜚语。”
“可是你却害死了菲菲。”
“我只是想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刘云菲会自杀,真的,我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如果杀人不犯法,我一定会杀了你。”
袁丽琪看着先是哭再是笑,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惜我不是男人,不然一定被勾引。
“我没有勾引刘云菲的男人,随便你怎么想,无所谓,就当是我勾引的吧。你急着找出刘云菲自杀的原因,是因为你需要找一个人来替你顶罪,爱情的背叛让她神智不清可是你的背叛却要她的命,她选择在你家自杀说明她到死都不会原谅你!虽然你没有真正背叛她,但你的良心过不去,所以你要找一个人来替你受良心上的遣责。”
我无语以对,这么多年来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对于菲菲的死是出于愧疚还是真的像袁丽琪说的那样,是因为逃避应负的责任而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他人头上。
最后,袁丽琪问我,想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我说,我不想知道了,举头三尺有神明,有些人会有报应的。
随后的日子里,袁丽琪会时不时的来找我,我不怎么与她搭调,到是妈妈和爷爷很喜欢她,常叫她来我家玩。
时间长了袁丽琪就搬到我家来住,她在学校人际关系不好,与同班多数女生交恶,出于无奈搬离寝室,而我要找工作就没这么多时间陪妈妈了,我就决定让小袁同志搬过来住,不收她房租也不用交伙食费但得照顾我妈和爷爷。
我有过很多工作经历,模特儿换衣娘,公司前台或文员,收发室整理员,图书管理员,化妆品专柜BA,超市理化员,寻呼台话务员,114查询,考过空姐但体重超标没被录取,这之后又染上了嗑减肥药的怪癖,在拥挤的人才市场谋取生存,不是被人开除就是我炒他们鱿鱼,有些条件不错的单位肯用我,但最终都没去成,主要是离家太远,基本都是在浦东,我没有时间照看妈妈。光靠我一个打一枪放一炮转移阵地式的打散工也不是长久之计,家里到是没困难到没米下锅,我妈妈和爷爷还是有医保的,但和爸爸在时是不能比的。就在我为工作的事烦恼时浦东机场寄来了一封回涵,当初报空姐时我顺便也报了地勤,我想报两个的话中标机率大一些。可是新的麻烦又来了,地勤培训相当复杂,得住到机场专门的培训楼里去,就算以后被录取了也得住进专门的员工宿舍,一个月回家一次。袁丽琪是个学生,不能天天陪在我妈妈身边,我手头上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请小时工来照顾她,不是没动过卖钢琴的脑筋,每次上易趣或淘宝我的心里都充满了罪恶感,我的良心告诉我,我不能卖了柳依依生前用过的钢琴。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卫敏俐。
混到这份上了,也不是一二句丢人显眼能说的清楚的。如果我没有退学,如果我有一张过硬的文凭,如果我的爸爸还活着,如果我能回到从前,我会告诉你,我绝对过的比现在好。
卫敏俐出钱请了个阿姨照顾我妈妈,通过她的关系我进了一家不错的港商公司,从客服做起,一点一点通往青云之路。
不过,我是个没有事业运的人,以前读书就是,得靠人盯着,从不自绝。在公司里别人在背后都叫我万年老二,错过几次升职机会,被人利用,被人算机,尔虞我诈,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种环境下到也练就了随遇而安,笑看花开花落荣辱不惊,品香茗观风云莫测,用平常心去看待身边的每一件事,境界升华到此也算是我苦尽甘来了。
可是,幸福于我而言真的是一条细细的线,稍不留神就有繃断的可能。
妈妈走了,在一个落叶缤纷的季节跟随秋风淌过河的彼岸,她走的很安详,一点痛苦也没有,还是那么漂亮,就像睡着了一样。
思念一个人,若是心都碎了,还怎么活?
其实她走了也好,解脱了,天堂里没有眼泪,她一定会过的幸福。我这么告诉我自己,可是寂寞午夜,我还是忍不住会责怪她,责怪她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不带走我。
生活真的很坚难,我不得不再次面对选择。
我被公司派往香港总部参加培训,并在那里实习几个月,实习期通过测试后回上海官升一级,若是没有通过测试则被淘汰出局(下岗),我也可以选择不去。
我把爷爷送到了宁波大娘娘(姑姑)家后去了香港出公差,逃开了这让我伤心的城市。当我还是孩子时,我觉得做大人很好,大人的世界里没有功课,没有背书,没有默写生字,可是当我长大后才知道大人世界里更多的是赤裸裸的杀戮,如果有一天,我能穿越时空,我希望回到幼年时光带着这份伤痛的记忆告诉那个小小的我,一定要坚强,不可以哭泣,要努力读书,不能偷改志愿表,一定要去念高中,不要和网友见面,在夏天的某个夜晚不可以偷偷跑去音乐学院的钢琴教室,如果一切真的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