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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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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错
我叫江错,毕业于维也纳音乐学院钢琴系,我的母亲是个钢琴家,我自小就受她影响学习钢琴艺术,我的父亲是个指挥家,常年奔波于世界各地巡回演出。照理说我出身于一个音乐世家又毕业于名校前途应该是一片大好,可是事情往往同人们想像的是不一样的。
在校就读期间我参加过几次国际钢琴比赛,与冠军失之交臂只得过几次第三或第四名,而外界对我在古典乐演绎方面也是褒贬不一,称赞我的大多是碍于父母亲的面子与交情,那些批评家们指责我只会一味的炫耀弹奏技巧,缺乏对作品的理解表达不出真正的内涵与中心思想。总之一句话,玩艺术的不如玩商业的。
刚开始我在音乐厅举行过一场钢琴独奏会,大众反应平平,由于票务不理想主办方取消了后续活动。没有一家交响乐团或经纪公司愿意与我签约,我失业了。
那是一段很落魄的岁月,我有高等学历却找不到工作,我有一身本事却赚不到一分钱,我与拉小提琴的前女友分手,她入了奥地利国籍成了那里的公民,我在国内的酒吧弹琴小有名气,不过大多数人更愿意称我为某某指挥家的儿子。
梦想与现实的落差,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情,我不再是头脑简单发热的莽撞少年,我学会思考。现在的问题是,是坚持自己的梦想还是半路改道而行?
在这个问题上我的父母尊重我自己的选择权,他们没有强迫我,这很好,我也不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钢琴是所有音乐的基础,我学习了二十多年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我除了在酒吧弹奏外也接私人性质的钢琴教学。好像除了这些我便找不到更为适合我的工作,现实是残酷的,你永远不会只活在幻想的梦中,因为你会饥饿。我的日常开销很大,靠零星接下的家教和酒吧弹奏所赚得的钱远远不够我去纽约听一场演奏会的钱。摆在我面前的严峻事实逼得我分分秒秒做出一个明朗的选择。
我不知道是命运对我的戏弄或是哪里搞错了,鬼使神差般的我遇见了她。在我最窘迫的时候她出现了。
记得那是个闷热的五月,我归国已一年没有半点成就,从前的积蓄被我花的差不多手头已所剩无几,我想如果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配谈什么理想。
我取出银行内的所有存款,通过网络把自己留在维也纳求学期间买的一辆当地二手车给卖了,我在维也纳的朋友帮了我不少忙,他帮我的车找到了买主,然后通过西联汇款把钱汇过来,虽然不多但怎么说还是一笔钱。
我在朋友的帮助下在闹市地段盘下了一家店面,我打算把它经营成网络咖啡店,把网络和咖啡联合起来,创意不怎么新鲜,可是在我所在的城市却为数不多。我购置了一批电脑,换上当年才刚刚上市的液晶显示器,店内装修全由我一人设计,样式仿造维也纳当地风格,最重要的是这些年在世界各地跑我收集不少咖啡豆,对于咖啡文化也略微有些研究。
我联系了海外的同学寻问当地著名咖啡豆的价格,联系厂商,达成协议,海外供应商每隔二个月发一次货。
咖啡馆在我事前营销的计划下高调开张吸引了不少白领阶级的年轻人光顾,一个月下来业绩也算不错。
忙前忙后几个月,从装修设计图到店内家具的陈列,就连电脑局域网系统也是我自己亲手完成。生活暂时有了着落,我又开始一门心思钻进音乐的世界里,我尝试创作了许多曲子,投稿多次均告失败。以后,我每个月到店内核查帐目,又拉了朋友入股,他出的钱不多,我仍是大股东,他的任务便是管理这家网络咖啡店。
就在我的生活有了着落,我乐得清闲继续畅游在古典音乐的海洋里时不幸的事件发生了。
事后回想,那一天应该算是我的幸运日,因为我遇见了她。
六月底,我的网络咖啡馆开张已有二月,人气飙升,浓郁的异国情调成了时下年轻人约会的最佳场所。我的店里放着一些老唱片,随顾客们自己喜欢播放。
那天一早我被电话吵醒,我躺在床上不愿醒来,因为前一天夜里我熬夜赶制一部电影的原创音乐,才睡下没多久。
打电话来的是好友卫冰,他就是我的合伙人兼咖啡店管理者。
他在电话里说工商管理部门的人一早来店里发下一纸公文要求我们咖啡店停业整改。原来当时网络咖啡店并不盛行,从管理的角度上来讲我的店是咖啡店还是网吧这两者的定义比较模糊,因为这也是刚起步的新兴行业。
我精神不是很好打了辆车赶往咖啡店,在车上时我以为我的店大概已经被封了,谁知道到了后才发觉咖啡店仍然在营业,上午的客人不是很多,一般都是些退休在家的中老年人,中午过后人流才逐渐递增。
刚一进门咖啡师妮可就告诉我卫冰和工商管理的人在后头休息室。我走进休息室一看,宾主相谈甚欢丝毫不见刀剑相戈。还来没得及我开口卫冰便拉着我做介绍,“这位就是店主,中国著名钢琴家江错,江先生!”我白了这小子一眼,想不到他后来又加了一句,“江先生的父亲就是世界著名的音乐指挥家江宗岩!”
坐在沙发上的一个瘦个子说,“哎呀,真的是江先生本人!我在电视上见过......”话没说完他旁边的胖个子同事便捶了他一下轻轻的说,“抱歉,您的店超出经营范围,一般咖啡店是不能经营到这么晚,如果把您的店当作是网吧的话,现在咱国家已经出了规定网吧不准通宵经营。”
我们就营业时间做出调整,每天打烊时间提前至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送走了“工管”们本想回去继续我自己的创作,可是人还没离开就被卫冰一把拖住。
“别走啊。”卫冰同志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拖住。
“撒手。”我口气不是很好,就这么点小事把我叫到店里,我敢打赌他是故意的。我们坐在店里的一张咖啡桌边,因为早上来的人不是很多。
“又熬夜了?”卫冰叫人送了块三明治和一杯热牛奶给我,我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还想一直这样下去?”
将来?
在我的脑子里将来的概念是模糊不清的,我从小的梦想是成位像父亲那样出色的音乐家,从小刻苦习琴,我以为我的将来一定是成功的,就像父亲一样,可是长大后我才知道,这么多年的努力换来的是一场幻想,一堆泡沫。
世界上所有的音乐学院每年都会毕业许多的怀揣理想的音乐人,可是事实上他们中有多少人能成名呢?
我觉得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没理由的,不应该是我,我认为我可以。我现在干的和我理想的相违背,我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事实上我最近在帮一部电影作背景音乐,能不能成功就看这次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找你父亲帮忙?他把你弄进乐团里很容易。”
“不是没想过,这样进去了又和现在又有什么分别?我依然徘徊在二三流,上不了首席,现在最令我困惑的是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我说出了心底的想法。
“你有没有想过改行?”他问。
没想过是假的,我考虑的很清楚我应该坚持什么,现在备受压力的是今年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冠军是一名中国少年。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年红遍全球,不得不承认这多少对我有点打击。
“不需要。”我直接回答他。
我和卫冰聊了聊自己的打算,这时店里突然都被同一道声音吸引,发出高分贝大功率足以杀死一只虾子的噪音干扰源是从我旁边的一张桌子传来的。
大家为什么会那个声音吸引呢?
因为一句话。
仔细分析下来这句话很普通,绝不是自改革开放以来最为轰动的,但是在公共场合尤其是在人们没有心理准备下听到的话还是会被吓一跳的。
那句话正是董放小姐常挂在嘴边的名言,“男人就是卫生纸!”
当时我正在喝牛奶,卫冰正在喝咖啡,这句话话音刚落,很自然的我们俩人嘴里含着的液体都喷射了出来。
这是件很失礼的事情,我拿起餐纸擦了擦嘴,发现周围不少人和我做着动一个动作,他们的嘴角边都不怎么干净。
卫冰脸憋的通红已经偷偷笑了出来,我好奇的转过身去想看看到底是哪号人位能说出这么经典的话。
可惜看不清,当时董放小姐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太阳的光芒直射在玻璃上把她整个人的轮廓勾勒成金黄色的,我处在逆光的位置,只看到她的侧面,五官表情什么的都看不清。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因为年轻所以肆无忌惮飞扬跋扈,她尖着嗓门教训着坐在她面对的另一个女孩。她面对的女孩低着头不作声响,而董放小姐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后来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讲些什么。当时我还不认识她,只觉得这个女孩的声音奇特与帕格尼尼有的一拼,也许她的嗓音能拉出更高阔的音域。
“真像个发报机。”卫冰笑岔了气说。
“不对,怎么看也是挺机关枪。”我说。
或许是董放小姐觉得周围情况有变,过了一会她与她的女伴迅速撤离了咖啡店。
那一天我没有回去留在店里很晚。下午人流开始多了起来,偏偏这个时候店里的电脑全体掉网。我和卫冰两人检查总机程序,大概一个小时后修复了一个程序上的漏洞,店里的电脑又可以上网了。
“这么三天二头掉网可不行,我查过了,不是电信的问题,上个月有发生掉网吗?”我问卫冰,他想了想说没有,掉网是从这个月开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如果一直掉网的话势必会对营业造成影响。
“对了,你可以叫阿成来过来看看。”卫冰提醒我找阿成,阿成是我朋友圈子里的电脑高手,现在在某品牌电脑公司当程序开发员。
很久没联络阿成,这小子的手机也是三天二头换,电话也打不通,“阿成手机是多少?”
“天知道,他一个月换二个号码从来不固定,对了江错,你试试加他MSN或□□。”
阿成的MSN显示不在线上,他原先的□□号也在个人说明里暗示着此号已丢不再续用。卫冰想了老半天总算想起阿成还有另外一个□□号,除了要好的朋友别人都不知道。
“他□□号码多少?”我问卫冰,卫冰说“309312XXXX,后面记不清了,网名叫拖拉机,你自己搜索一下,看前面几位对的上又叫这浑名的就是他了。”
我精确搜索了一下名叫拖拉机的网友,不用说叫这么怪的名字的还真不多,只有一位是上线的,前面几位号码也对的上,于是我就加他,过了几分钟后便通过,我的好友名单上多了一位叫拖拉机的网友。
“怎么阿成的网名这么怪。”我问卫冰,卫冰先是哈哈大笑然后放下咖啡杯走到我身边小声说,“是个好名儿,意思是拖着MM拉鸡鸡。”
“哈!”这死小子品位低的可以。
缘份很奇怪,说不清道不明,我当时并不知道坐在电脑那头的拖拉机不是阿成而是董放。我抱着游戏的态度装成陌生人的口气与拖拉机对话,聊了几句后发觉不对我可能是加错了人。
我和董放认识后并没有马上认出她就是那位“帕格尼尼”小姐,直到很久以后当我们彼此错过又彼此寻觅时才发觉原来我们二个重来都没有真正的断开过,就像藕断了丝还粘连在一起一样。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彼此坐在一起却不知道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