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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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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放
心灰意冷,我坐在苏州河边上防洪堤坝上,双腿倦着把头抵在膝盖上,冬天的冷风吹在脸上生痛像是有人拿了把鞭子在抽打似的。不过,这算不了什么,我能忍受。
冷眼旁观,旁观冷眼,苏州河对面的矮平房外几个小孩手拿炮竹手舞足蹈,有的孩子捂着耳朵躲在弄堂门口偷看大一点的孩子点炮竹,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红色喜庆的对联或是福字。曾经,我也和他们一样,天真,无忧无虑,不知愁苦为何物,可是生活中有那么多的意外与不如意,谁又知道明天会怎样?
过年很开心吧,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为我留一份压岁钱?
回忆是毒药,想起就要死掉。说好不去想了,但我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以前种种,那些人,那些事,刻在脑海里,烙在心里,希望有一种药能帮我洗去这些。也许忘记会快乐一点吧,也许我也应该学学我的妈妈,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别人都触及不到的空间里。
想起她,我心又是一阵痛,揪得难受,我不竟怪起老天爷。啥叫怨天尤人?成语字典里给的解释是,指遇到不顺心的事时就怨恨天命责怪他人,形容老是埋怨或归罪于客观。我此刻正将这个成语演绎的淋漓尽致,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如果此时再加点悲哀的背景音乐的话就成了一出活活生生的琼瑶剧。
我自嘲的笑了笑,摸摸口袋才发现除了一张纸外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惜呀在如此有悲剧艺术的气氛下竟然没有一根香烟来衬托一下我此刻悲凉的心情。我想,来根大前门也是好的,我不挑。
正当我想的出神时背后冷不丁冒出一个人来,他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的堤坝上也不管上面脏不脏,我用眼睛飘了那人一眼,原来是个拾荒者,穿着过时的厚重的绿色军用大棉袄,手里捧着只塑料的保温杯,看那衣服脏的跟个什么似的,我拉着屁股底下的报纸朝旁边挪了挪。
“姑娘,有啥想不开的你尽管说啊,可别干傻事啊!”
那人先开口说话,我转过头看看他,我确定这周围只有我一个女的,我又在他身后看了看,然后用手指指我自己,他忙点点头。
“姑娘啊~~~........”这人不光用说的还拖着屁股一步步朝我靠近,这让我看清他脸黑的像块煤球,皮上的皱折子厚的足以媲美“靓汤”。
他朝我靠过来时我才想起这地方对岸是苏州河边上的老房子,这块地边上是块拆迁地,一般很少有人路过。虽然我不怕但我还是一步一步朝后移,“啥呀,你干啥,别过来啊,停,停,再过来我喊人了啊!”我嘴里说出威胁的话,先把他吓退,如果他硬来那我也不客气了,一会上去使出我以前对付那个人的降龙十八掌外加天马流星拳。
“快,快回来,那边儿危险,不能退了!!!!”他边叫边朝我靠近,我还是往后退,他急的大叫“哎,我说你这女的脑子有病吧,有啥话不能好好说的,非要寻死寻活的,大过年的你也不嫌晦气?咱不还有政府吗,有话好好说!!!有理好好讲!!!你这样往河里一跳知道会给咱政府带来多大麻烦?人家放着假不休大老远的跑苏州河里就专门来捞你,你说你缺不缺德?你咋就这么自私呐,你就算要跳也等到我下了班后再跳,那时我回家休息了,也不干我的事了,眼不见心不烦,你爱咋跳就咋跳,最好弄块跳板从那台上“啪!”的往下一跳,在到半空中翻二个跟头,那算你有本事。您还别嫌这话糙,但句句对理儿啊!”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在那里细细一嚼这话马上生起了气,好啊,这个瞎了狗眼的敢情当老娘到这里自杀来了,奶奶的,越听越气,瞧瞧这家伙都说了些什么,我马上回嘴“您吃饱撑着啦,您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跳河啊,我要跳也捡个山高水清环境优雅的地方跳,也不来这儿啊,您当这是哪儿啊?桃源仙境?蓬莱仙岛?”
见我回嘴那人高兴了起来,“哎,这就对了,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还挺有思想觉悟的,快回家吧,大过年的高高兴兴多好啊,年轻人下次要注意哦!!”
哈,这人还当真了不是,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坐在原地没动也不打算理那人,那人在我耳根子边又说了一大堆教育批语的话,临末了又提醒了我一遍,年轻人下次要注意哦!
虽然我心里已经在骂FT,但我还是把脸转过去朝那人露出甜甜一笑,双手一摊“嘿嘿!我看好你哦!”
我发现这人长的还真有点像老刑,除了口音不一样外。
“你这姑娘咋还不回家呢?你这样出来乱跑还不急坏家里人?”见我坐着他也不打算走,一个劲的劝我回家,回家,听着就烦。
“我乐意,我高兴,你管不着!”我其实人挺好的,真的,不骂人,不打架,讲礼貌懂道理,可是,谁叫这人此刻摊上我了呢,我不冲他发火还能怎么办?
“我管不着?”他鼻子里发出重重一声哼,然后拉着一只胳膊放我面前指着上面说,“看看,看看,这是啥,这是啥?”
我这才看清,原来这个古怪的中年大叔的老棉袄上还带着一只红袖章,上面印着三个黄色的大字,联防队。
见我半天不说话这位大叔又问,“识字不?”
我说,“文盲。”
“哦,这不能怪你,这是社会的责任,这是中国教育制度的不完善,你不要太自卑,你还年轻,现在认字还来得及。”
这位大叔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最典型代表,一大把年纪想像力倒比我这个小年轻要丰富。我告诉他,我在这里静静心,坐坐就走,我想随便打发他就得了省得耳根子没个清静,那“叽喳”程度都快赛过帕瓦罗蒂了。
“姑娘啊,你从下午一点开始坐在这里已经快三个小时了,有啥事都该想通了吧,天气怪冷的,要不你回家再继续想?”
“这里不收费吧?”我反问。
“不收。”他老实回答。
“那我就要坐。”
“亲娘咧,你咋就这么犟!信不信一会儿这里冲出几个小流氓来把你往工地上一拖,到时候你哭爹喊娘都么用!”
大叔的眼睛瞪的很圆,突然间我有种想笑的冲动,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最爱的那个人不在我身边,在我身边的却是一个古怪的陌生人,这是一种讽刺吗?
无所谓,拖就拖吧,到时候后悔的可是那群无辜的小流氓。我慢慢靠近那位古怪的联防队队员大叔,他的眉毛一抖一抖冷汗直流,屁股往后挪,我上前一步他退后一步。
我:“让我发泄一下。”
大叔:“啥?”
我:“让我发泄一下。”
大叔:“.........姑娘........我上有老下有小当中还有个下岗的老母.......”
我:“你老母下岗?”
大叔:“说错了,纠正一下是下岗的老婆。”
我:“哦。”
大叔:“我.......我......我..年纪也不合适你干这种事.....你还是早点回去另请高明吧。”说着,说着,这位大叔脸红了。
我上去就甩了他一个大巴掌,打得他晕天转地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其实我这人吧,有时也挺暴力的,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发泄就一定是□□吗?我现在就来告诉你发泄的新定义!!”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这地方让给你,你爱坐多久就多久。”说完他一溜烟跑了,我大声叫,回来,他起初装作没听到继续走他的,我说,那我可跳了啊,不出十秒钟这位可怜的大叔风尘仆仆的从百米开外赶了回来,当中还跨过了几个低水洼,这速度连刘翔同志都要自叹不如。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想倾诉的冲动,我不知道这一刻我不说还有没有机会说,我很害怕。
“喂.....”
我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这位大叔一边用黑漆漆的手抹汗,一边气喘吁吁的说,“自杀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无所谓,我就是想.........”
“你无所谓?你家里人怎么办,你就不替他们想想?你这样对得起谁?你怎么对得起生你养的父母,你怎么对得起辛苦教育培养你的老师?你怎么对得起广大人民群众?怎么对得起政府的关心与社会的爱心,你这样做等于是反人类,是有罪的,要下油锅,割舌头,滚地笼......”
“我只是想........”
我的话又被打断,“要挨千刀,要活剥皮,要拔牙齿,拔完牙齿拔指甲,拔完手指甲再拔脚指甲,拔完脚指甲再拔鼻毛,拿把钳子把你鼻子里的鼻毛一根一根拔光,亲娘咧,这种痛是多么的....多么的.....多么的......惊心动魄,哦,不对,应该是痛定思痛。”
见他说完一句话我马上插了进去,此时不说更待何时,“你能不能让我一次把话说完.......”
“拔完鼻毛还不算,还要拔头发,拔完头拔睫毛,最后把你的头坎了,放在竹蓝里当滚轴,当完滚轴当皮球,当完皮球当篮球,当完篮球当排球,当完排球当网球,当完网球当冰球,当完冰球当羽毛球,当完羽毛球当乒乓球,当完乒乓球当橄榄球,当完橄榄球当壁球,当完壁球当高尔夫球.......”
我嘴张老大,吞头大象都行,看不出来这位穿的不怎么样有点像农民的大叔说话居然这么有水平,“你真厉害!”
“嘿嘿,见笑,见笑。”他得意的朝我拱拱手颇有点江湖卖艺人的风范。
“我只是想..........”
“想什么?想也不行,想也是犯罪,这种事想都不能想,最好连想也没有,你懂了吗?“安等死蛋”?”
我甩了甩头努力压下窜上来的怒火,我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巴掌将大叔打飞出去,我深深吸了几口气,“我心情很不好,你能不能听我说会话?拜托。”
古怪的大叔提防着我,他的眼睛像X光线将我从头到脚照射了一遍后才勉强的点了点头。看到这里我火气又大了起来,要不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怎么可能会和你这样的人说话,我平时做人很有格调的,请不要侮辱我的智慧。
我指了指堤坝,我还是想坐在那里,冷风吹在脸上虽然痛但是很舒服。我很自私,我想叫这位看起来脏脏的大叔把破棉袄脱下来让我垫坐在地上,可是还没等我的话出口大叔就主动把那件很脏的破军绿色棉袄脱下来往我身上一披。
“你这小年轻光知道要漂亮,身体也要注意哦。”说完后他一屁股坐在堤坝上,到是我羞愧的无地自容。和大叔一起坐在苏州河边的堤坝上后大叔问我饿不饿,虽是问我的但他没有给我回答的时间就从身上穿着的破羽绒背心里掏出一只茶叶蛋。
“吃吧。”
大叔把茶叶蛋递给我,我不好意思的看看他,其实我也饿了,只是不好意思吃罢了,最后我还是没有抵制住对茶叶蛋的诱惑伸手接了过来,边吃边说,“我做人很有格调的,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和你坐在臭河浜边吃茶叶蛋哦。”
大叔说:“我做人很低调,你放心,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肯定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我放心的点点头,轻轻嗓子说“不好意思,我前面不是故意想打你,就是心情不好,我就是........就是.......”
在我说不下去的时候大叔一个激动握住了我的手“我懂,我懂!! 我也年轻过,这就是寂寞的冲动!”
“对,寂寞的冲动!”想想好像有啥不对的,一摸脑袋马上想起,“什么跟什么呀,您能不能听我说啊,到底谁要跳河啊,您答应过的啊,我不管,今天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不然,我投诉你,我上公安局,上法院,上□□,上□□,我投诉你见死不救,落井下石,卑鄙无耻,忘恩负义,两面三刀........”
“行,行,行,你说,你说!”
要开始了,真的要开始了,好像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其实我也无所谓啊,我这个人看的很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