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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缘灭与缘起(中) ...

  •   那个寒假之于关诺北,说成是一场噩梦也不为过。见面前的犹豫不决就已经将她磨得焦虑不堪。关诺北一向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敏感到骨子里的人,一个学期都没挨过就开始慢慢疏离,她不是对即将到来的结局一无感知,只是不死心也不甘心。所以,固执地坚持不见面,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不见面两个人的关系就会停在当下。只可惜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事与愿违。
      同学聚会那天,一直避而不见的两个人还是碰面了。甚至没有相约,就在路上碰到。习惯这种东西,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恨,关诺北在与薛子奇久别重逢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一句。她有点恨自己知道薛子奇的习惯——不喜欢喧闹的人群,喜欢走静谧的小路最好有花有草有景可观,并不知不觉让自己也养成这样的习惯。她一直都迁就着薛子奇,小时候一直热衷的抄近路找捷径游戏早不知何时起就被抛诸脑后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回家以来的安排,渐渐无话可讲时讲起大学所在城市的风俗人情。均是平时通话时涉及不到的话题,现在却撑起了场面。后来碰到一个与薛子奇在同一个城市就读的同学,三人转而研究起X城和C城的气候到底哪个更养人,因为三个人都比高中时更白皙水润,但那个同学的皮肤好得连一直嚷嚷没有去错C城的关诺北都自愧不如,底气不足的某人就变得恹恹起来。在关诺北的印象中,X城风沙满天飞,显然不是宜居城市,而她又一贯怕冷,在填报志愿的时候自然对属于北方城市的X城产生敬而远之的想法。而事实上,志愿一事牵扯甚多更兼有很多巧合,与其说她选择去C城不如说她想远远逃离A城。但这些,她一直都没有胆量跟薛子奇提起。那段高考前的过往,是她最不愿对薛子奇提起的黑暗经历。
      聚会在渐渐风靡起来的KTV展开,关诺北自认五音不全兼对唱歌毫不热衷,整个过程都兴趣缺缺。与高中颇要好的几个同学聊着,间或抬起头来看到坐在不远处拐角的薛子奇跟周围的同学似乎相谈甚欢。偶尔两个人的视线碰上,又若无其事地转开。当陈奕迅的《十年》唱到尾声,关诺北突然觉得气闷,起身离开了包厢。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熟悉的调子,动人的歌词,穿透包厢顽强地传入她的耳中,只余下哀伤和凄凉。薛子奇,温柔依旧,拥抱欠缺,还有那段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莫非这就是你努力维持的所有?关诺北再也没有勇气在这个空间待下去,暗自思忖: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至少称得上曾经拥有,可如果两个人一直以来称为情人都算牵强,瞬间就沦为朋友了,那曾经的那份悸动那份爱恋如何排遣才够?这个问题关诺北暂时还没有办法解答,所以只能逃离。
      抵达公交车站的时候,还是碰到了薛子奇。一个心不在焉的游荡,自然是走不快的。一个有意识的跟踪,再加上腿长的优势,不一会就赶了上来。知道上车,关诺北都没有说什么,只习惯性地往车后流动。许久,还是问,“你怎么也走了?”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薛子奇回答,无外乎不放心,无外乎觉着聚会没意思。大家眼中的薛子奇温文尔雅,待人处事无不大方沉稳,但关诺北深知他是一个凉薄的人,不愿意在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不愿意跟无聊的人交谈,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便已懂得掩藏情绪,即便再不耐也不会显现在脸上。曾经,关诺北认为这样也不错,至少证明自己在他眼中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在她说着傻气的话时能看到他发自内心的微笑。只是,当日积月累的深情始终得不到回应,她也会开始不安,也会贪心地希望他也已经倾入同样的深情。可是,薛子奇可以给予关心却从不愿正面回应感情,她挫败过无助过也失望过,强忍着不再联系他却总是在接到他电话那一刻心变得柔软人变得顺从甚至再不想计较更多。可事后,还是会觉得累觉得失落。如此往复,终成恶性循环。所以,对于薛子奇的回答“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家看电影”,她已经见怪不怪。当听到那首歌再也受不了似的跑出来,她就开始灰心,本就不该期待他直白地说出“担心你”之类的话,不是么?她暗暗告诫自己,关诺北,你醒醒吧,醒醒吧。可是,心理暗示没有用,她潜意识里还是会诠释成他的陪同贴心,自己对他来说是不同的。关诺北的家位于学校到薛子奇家的半路上,所以不一会她就该下车了。她一如既往地对薛子奇说再见,薛子奇一如既往地点头表示知道了。默契犹在习惯犹在,但一路上两个人除了开场的那两句对白便只剩下盯着窗外变化不大的街景发呆。
      晚上,关诺北还是拨通了薛子奇家的电话。其实,答案真的已经很明了,但她当时心心念念地只想要让它更明了。她认为,是时候让这段感情有一个新的开始或是彻底的结束,而自己已经足够清醒也足够坚强到接受其中任何一种。可是,当薛子奇清冷的声音稳稳传来,“诺诺,你还不明白么?”“诺诺,我是喜欢你,你不觉得大学之后我们之间真的隔了很多东西吗?”“诺诺,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真的不适合吗?”……诺诺诺诺,关诺北的耳里,只余下薛子奇对她的昵称“诺诺”。
      还清楚的记得他温情“诺诺,你是我的诺诺,我们之间一诺永远千金”,记得他委屈“诺诺,你还没有对我说生日快乐”,记得他宠溺“傻瓜,为什么一定要说爱与不爱呢,你都已经是我的精神支柱了”……言犹在耳,现在却被他用惯用的反问句将曾经的过往推翻,关诺北强自忍住泪意,却止不住浑身瞬间冰冷下去。她还是惯常的执拗,“这就是你之前在电话里对我说的,回家要给我的答案?”
      良久的沉默,“诺诺,这是我想了很久的答案”。
      关诺北终于忍不住低泣出声,“可是,我爱你呀!你知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甚至都想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给我希望再让我绝望?既然从来没有喜欢过,为什么要对我说什么精神支柱呢?”
      “对不起……”千言万语,似乎此时只余下这一句。
      “薛子奇,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明明对我的心意那么透彻明了,那么,在你专注地看着我微弯嘴角对我说话的时候,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当然,但是我觉得大学过后,我们之间有很多观念都不同,我觉得你不能理解我的博爱……”薛子奇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解释现在的退出,只是,若两个人真的渐行渐远,放手不是最正确的选择么?
      “博爱?那我改可不可以?我不会再使小性子不会再胡乱吃醋不会再动不动就缠着你,这样可不可以?”关诺北还是不死心地问。
      “诺诺,何必……你一定会碰到更好的……”良久,他还是艰难地回答。是的,她一定会碰到更好的,更能理解她的人,这个世界,没有人少了谁就活不下去不是么?
      “那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当然,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
      那一天,关诺北一直抱着电话跟薛子奇聊了很久,一边聊一边默默流泪,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干似的。第二天醒来,电话是忙音状态,也不知道薛子奇是几时挂断的,谈话的内容也隐约模糊。关诺北在被窝里蜷起身子再次掩面痛哭,怀里的无绳电话仿佛是救命的稻草,脑袋昏昏沉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改变了。真的是改变了吧,至少从那天起,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告诉别人,“我有男朋友”。那段她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终于还是散场了。许多年后,再遇到薛子奇,关诺北才明白,原来那并不是她的独角戏,只是我已唱罢他方登场,错过始终是错过,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但那时的关诺北所有的情绪加起来也只剩下厌世二字。她没有哪个时候比那会更恨,恨老天的不公平,恨爸爸的不争气,恨高考前强加在她身上的一切……恨得太多太多,终于忘记了怎么才能保持微笑。关妈妈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着她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对父女二人的抱怨接踵而至,家里一片愁云惨雾。
      关诺北越来越觉得心烦,再加上食不知味寝不安神,因先天不足本就脆弱的心脏频频出现罢工的征兆。当然这些都是瞒着父母的。从初中看过医生,她就有了依靠应急类药物撑一次算一次的习惯,何况平时不严重的时候原地缓一阵也就过去了。当只是眼下发作得越来越频繁,程度也越来越严重,但她却似乎丝毫不在意。眩晕感再次袭来的时候,她甚至气馁地想,或许自己带着先天的毛病存活于世本就是一场错误,如果这次再也缓不过来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或许是她命不该绝,倒下不久便被过来拆床单准备大洗的关妈妈发现,随即送到了离家五分钟的乡镇医院。一番抢救过后,她还是醒了过来。看到眼圈红红的父母,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自私。再多的怨再多的恨,也不应该掩藏父母对子女天生的爱,不是么?若因为一场错爱,让父母在短期内再次承受失去至亲的痛,她又怎么可以?!
      出院后,虽然依旧没有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喝下各式各样的汤汤水水。她也像是真的忘了薛子奇这个人一般,看着电视,看着小说,一日日平淡度过。只有每日醒来微湿的枕巾无意中泄露了一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缘灭与缘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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