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侠一枝梅/莫回首（离应）》红魅青冷

7、《应也无求》七

　　一路上，五人相对无言。
　　刑可敬走在最前面，不时地会回头看看后面的情况。无碍的话，便将身上的诊箱往上背一背，继续朝前走。
　　离歌笑扶着应无求走得最吃力，有时贺小梅会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忙，离歌笑只轻轻摇一摇头，算是回绝。就是再吃力，他仍宁可独自走完。
　　而燕三娘，贺小梅，柴胡并排走在最后面，个个面带凝色，同样一路无话。偶尔柴胡会发出几声表示不满的声音，也都在贺小梅及燕三娘的注视下恨恨地闭上了嘴。
　　就这样，忍耐着一路的尴尬，逢春堂的大门终于近在眼前，好几人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仿佛落下了地。
　　另一边，在逢春堂里的邢如意坐立难安，频频探头看向门外。应无求出门已有四个多时辰，仍不见踪影，想着想着担心之意更甚，好几次想出门去寻，又怕错过，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在记不得第几次看向门外的时候，邢如意终于看见了应无求，他看上去像是昏迷了，正被一个陌生男人给扶着。他们身边，跟着另外三个陌生人及她的哥哥。
　　邢如意来不及深想，朝他们跑去，担心地问着刑可敬：“哥，无求哥他怎么了？”
　　“没事，晕倒而已。”刑可敬拍了拍邢如意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先将他扶进内堂。”
　　“嗯。”邢如意一边答应着，一边将众人领进应无求的房间。

　　这是间非常简单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桌子外，只有一个不大的衣柜和四张围着桌子的木凳。
　　离歌笑环视一圈，小心翼翼地将应无求放到床上，不曾回头，蹙着眉问道：“他要多久才会醒？”
　　“歌哥，你放心，我扎了他的昏睡穴，就是……”贺小梅微顿，继续道，“下手重了点，他要醒来，最快得十个时辰。”
　　“……”离歌笑动了动唇，似有话要说，可终究没有开口。转身从邢如意手上接过被子，轻柔地盖到应无求身上。他看不见自己此刻的神情是多么的温柔。
　　“好了，就让无求睡着吧，舍妹会好好照顾他的。”刑可敬开口道，“离大侠，关于无求的情况，我们出去说。”
　　离歌笑点头，对着邢如意礼貌道：“麻烦姑娘好好照顾他。”
　　邢如意微微一笑，温和道：“放心，交给如意就好。”
　　“如忆？”离歌笑一惊，诧异极了，一枝梅的其余三人也同样一脸莫名。
　　“这是舍妹的名字，她叫邢如意，吉祥如意的如意。”刑可敬解释着，转念问道，“是否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离歌笑摇头，感慨道，“正好我有位故人的名字跟舍妹的很像，有点惊讶罢了。”
　　故人？刑可敬忽忆起方才在遇到一枝梅的地方有一座刻着“荆如忆之墓”的坟墓。想来，离歌笑所说的故人就是那位逝去的荆如忆姑娘了吧。
　　刑可敬报以理解的一笑，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扯开，“我们还是出去吧，让无求好好休息。”
　　一枝梅四人表示同意，先后跟着刑可敬离开。
　　离歌笑在临出门时，回头看了应无求和邢如意一眼，他的眼睛里满是伤感与悲痛。走在他身后的燕三娘模模糊糊地听到他低喃了一句：“我终究还是逃不开。”
　　燕三娘沉默不语，也转头看了两人一眼，跟着离歌笑走了出去，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她没有发现那句话在她心底已然埋下了根……

　　五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无人说话，气氛很是沉闷。
　　离歌笑拿出随身带着的酒袋，一口一口地喝着。间歇，他会朝刑可敬望去几眼，见他也是一杯一杯地端着茶水喝，似是在组织着要开口的话语，又似是在等着别人问话。总之，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好几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柴胡忍无可忍，这口气憋在他心里大半天了，不吐不快，磨着牙就嚷道：“你们不是要谈应无求那混蛋的事吗？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说话？”
　　贺小梅见状，忙拉了拉柴胡的衣袖，小声道：“胡哥，你别这样，歌哥会很难堪的。”
　　柴胡不予理会，手臂一抬，挣开贺小梅的手，继续嚷道：“我有说错？应无求他不是混蛋是什么？死在他手上的人有多少？大牛，老夫子都是他杀的！可他倒好，阎王殿里转一圈又活过来了。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他就是死个一百次，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那么，这位兄台，无求就躺在里面，你去把他杀了，我刑某人绝无二话，更不会阻拦。”刑可敬突然插进话来，话语里带着份决然，接着道，“我不知道无求以前做过什么，哪怕十恶不赦，也都是以前的事了。他现在活着，就是上天给他的机会，这个机会谁都没有资格去剥夺。”
　　柴胡一时语塞，憋了半天，吼道：“我一个粗人，不懂什么机会不机会的，也不懂你们这些文人一套套的大道理！我只知道，一个人对自己做过的事是要负责的！不是死了一次活过来就能当没事发生过，那些被害的人岂不无辜？谁来给他们机会？”越说越激动，运起一掌就要拍向桌子。幸得离歌笑眼疾手快地出手挡住，不然这张桌子怕是粉身碎骨了。
　　“老胡，别闹了！”离歌笑将酒袋往桌上一放，喝道，“坐下！”
　　“你！你……”柴胡一脸的愤恨，双眼充血，双拳紧了松，松了又紧。半晌，一跺脚，愤愤然道，“你们爱咋样就咋样吧！我老胡没这个闲情，不奉陪了！”言罢，便冲出门去。
　　“胡哥！”贺小梅身形一动，就要追出去。
　　却离歌笑拉住，“你留在这。”对一旁的燕三娘看去，道：“三娘，你去。”
　　燕三娘点点头，站起，脚下运劲，一眨眼功夫，已然不见了身影。

　　余下的三人更觉尴尬，气氛沉重无比。
　　贺小梅如坐针毡，双眼在离歌笑及刑可敬身上来回打转，见两人都是面沉如铁，神色凝重。无奈地缩了缩脖子，心中怨气十足。
　　不知过了多久，估计是离歌笑将酒袋中的酒饮尽了，叹了口气，道：“刑兄，我们言归正传吧。”
　　“好。”刑可敬放下手中茶杯，客气道，“离大侠尽管问。”
　　“客气了。”离歌笑抱以一拳，道，“我想知道，无求他真的是失忆了吗？那他怎么还记得自己叫应无求？”
　　“他是真的记不起以前了。”刑可敬回道，“至于应无求这个名字，实乃一个巧合……”于是，刑可敬将应无求从醒来的那天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一五一十都讲了出来。
　　听后，离歌笑的心情很是复杂，应无求能够获得新生，过着与以往再无牵连的生活，他应当为之感到欣慰。可为何？一股失落之意在心中挥之不去？他明白，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并不想应无求将过去全部忘掉，那些过去是他们共同经历的，尽管它们满目疮痍，不堪回首，那也代表着他们之间的联系。他不想断了这份联系，更不想应无求将他离歌笑给忘记了。
　　“无求的记忆可能恢复？”离歌笑思索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这得看他自己的造化，而且，在我遇到你们之前，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刑可敬答道，忽看向贺小梅，道，“这位兄台想必是位医中圣手，你扎无求昏睡穴的那一针，足可说明你的医术非凡。”
　　贺小梅一笑，接话道：“不敢当，当时事态紧急，唯有出此下策。”微顿，似是想到什么，抬眉道，“依我看，应无求怕是已经恢复了点记忆。”
　　“怎么说？”离歌笑看向贺小梅，神色紧张。
　　“歌哥，你想啊。”贺小梅道，“应无求本来好好的，在看到坟墓后，突然间狂性爆发，不停地捶打自己的头部，估计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大脑一时接受不来，才会像濒临崩溃一般。我看，应该就是被以前的记忆给刺激到了。”
　　离歌笑紧蹙眉头，须臾后道：“就是说，无求这次醒来，便会恢复记忆？”
　　“未必。”不待贺小梅回答，刑可敬便插话道，“人类的大脑很是复杂，有时受到一些刺激是会想起些过往，但不一定全都记得起来。”
　　离歌笑有点失望，转望向贺小梅，见贺小梅面露凝色的朝着自己点头。一时间，离歌笑觉得心下突得一沉。
　　无人再说话，死一般沉寂。
　　良久，贺小梅宽慰道：“歌哥，你先别担心，说不定应无求这觉醒来就全都记起来了呢？一切等他醒来后再说吧。”
　　“嗯。”离歌笑嗯了声表示答应，贺小梅说的对，与其在这里担心，倒不如等应无求醒来，到时自有分晓。习惯性的一拿酒袋凑到嘴边就要喝，不想，酒已被喝光，无奈，苦笑着将酒袋别到腰间。目光一下子触到自己的双腿，蓦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急切地询问刑可敬。
　　“刑兄，无求的左腿还能治好吗？”
　　闻言，刑可敬忧色道：“他的左腿伤的太重，我救他回来时胫骨已断，他能走路已是大幸。不过……”突然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离歌笑追问道。
　　“不过，也不是没得治。”刑可敬思索了一番，方道，“除非找到雪山冰蚕……”
　　“雪山冰蚕？！”贺小梅站起，惊呼道，“刑兄指的是能解百毒，续断胫骨的雪山冰蚕？”
　　“正是。”刑可敬肯定回道。
　　“在哪可以找到？”离歌笑又问道。
　　刑可敬还未回话，就见贺小梅神情凝重无比，慢慢地坐回到座位上，对着离歌笑规劝道：“歌哥，还是算了吧，据说雪山冰蚕生活在极地鸿沟的冰雪之中，寻找之人除非内力深厚，轻功了得，否则必死无疑。就算我们一枝梅合力，恐怕也绝非易事。”
　　“……”离歌笑沉默，心中百转千回，竟不知如何以对。
　　“二位倒不用如此烦心，有个地方可以相对轻松的找到。”刑可敬说道，“但也不容易，比起到极地鸿沟去寻，这个途径方便许多。”
　　“何处？”离歌笑忙问道，“刑兄但说无妨。”
　　“萧用南的府邸。”刑可敬答道。
　　“萧用南？”贺小梅问道，“军器局的那个？”
　　“不错，”刑可敬又道，“他现在官拜左臣，奈何军器局还是在他管辖之下。前几天，他大张旗鼓地宣告天下，他花重金得到一条雪山冰蚕，打算三天后在自己府中展出，邀请朝中大臣前去观赏。”
　　“这确实相对简单许多，我们一枝梅出马要偷点东西没什么大问题。”贺小梅转念一想，疑惑道，“只是，这也太巧合了点吧？”
　　“的确。”离歌笑接话道，“不管如何，先去查探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萧用南对上了。”
　　“嗯。”贺小梅点头应承，心中对离歌笑的后一句话充满了疑问，但看离歌笑那忧心的神情，想了想，决定还是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