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3、Chapter 63 心结 ...
-
教团本部,生活区,离食堂最近的房间,挂着「亚连·沃克」的门牌,贴着封条。李娜莉就站在那扇门前,已许久。
久到她终于可以完全消化在病房里听到的一切,久到她完全明白过来,这一切并不是场荒唐的梦。可是却没有久到能让她相信这间房的主人所背负的罪名与猜忌,多久都不能。“叛逃”这个词,绝不可能发生在那个人身上。
她相信他。
相信他的单纯善良,相信他的坚强勇敢,相信他能渡过难关,相信他会回来。教团还没抓到他,没人知道他在哪儿。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李娜莉努力平复着心境,试图说服自己。
会没事的,一定。
这时走廊边传来脚步声,李娜莉很快一抹眼角,转过身来。
两人的视线刚一相撞莫就明显不自然了,咧了个不算笑的笑便赶忙红着脸走远。李娜莉习以为常地望着那个僵硬的背影,不禁心生感慨。
那么久以前的事,还在介怀么。真是个不坦率的人呢。
莫几乎是憋足一口气一直冲到了走廊尽头,刚拐过去便立马靠在墙上大口喘起气来,脸上脖子上几分灼热,有些痒,大概是又起疹子了。
自从几年前的那件事之后,每次见到李娜莉他总是会格外紧张,恨不得立马就当场消失。老这样子还真是丢人,尤其是有几次还被芙瞧见,给着实取笑了一番。而她却并不知道,真正的缘由所在其实是她自己。
那是一次凶险异常的任务,敌人的狂轰滥炸一连葬送了好些人的性命,芙几乎是死里逃生。那天事出突然,场面混乱不堪,一次误报竟将重伤昏迷的芙传成了殉职。
莫听到消息的时候当场就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木木地看着面前人的嘴巴一张一合,耳边嗡嗡一阵乱响,却听不懂半个字。他就像一台突然断电熄火的机器般瞬间僵在那里,浑身冰冷,所有的能量都消失无踪,连眨一眨眼睛都艰涩到疼痛。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时间才找回运转躯壳的动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按部就班条理清晰地指挥完之后的工作,更不知道自己为何难受得快要窒息却一滴泪都没有流,甚至连眼眶都不曾湿润分毫。
他只知道那之后自己就像行尸走肉,说的话,做的事,都仿佛是在遵循着某个咒语般机械地进行着,手脚和大脑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他只知道自己身体里的某处裂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某种也许叫做灵魂的东西就从那里瞬间缺失了大半,他必须不停地思考、说话、做事,才能排挤掉那血淋淋的疼痛;他只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前所未有的可怕,因为一向没大没小的部下们见到他后全都变得小心翼翼,担忧之色写了满脸。
他还知道自己平静地对部下说了「我们根本没有悲伤的时间或余力」这种话,仿佛那一例又一例的死讯传到最后也只不过成了数字上的单纯叠加而已。
就在他疯了般不眠不休地一连工作了72个小时之后,芙突然就被送回了教团,虽伤重昏迷却性命无忧。他撞开病房的大门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越过医生的背影望向病床上的人。活着,真的活着,她安静地躺在那里,胸膛随着呼吸而平缓地起伏着,仿佛只是在小憩。
莫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眼前的场景令他感动得害怕,生怕稍一动弹就会将这梦境拨得支离破碎。医生和护士检查完之后纷纷离去,好像还有人对自己嘱咐了几句,他没去听,只是傻愣愣地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视野很快就蒙上了水汽,一团模糊。
他覆上她的手,当熟悉的温度传入掌心的那一刻,他终于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慌乱,懊恼,痛苦,绝望,所有被压抑着逃避着的情愫都从身体里每个缝隙奔涌出来,所有镇定自若岿然不动的武装也都尽数瓦解,他哑着嗓子一开口便已是泣不成声。
他说你这家伙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
他说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好吗?
他说你怎么可以把我吓成这样?
他说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他说你知不知道我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
他说,我喜欢你……
一直喜欢着。
好久了。
他知道她要强,知道她有她的执着她的傲气,知道她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好自己,所以担心也好,不舍也好,他都只是说着「交给你了」,然后眼看着她踏向一个又一个险境。他给予她作为同伴作为战友足够的信任,也暗自隐忍下与信赖同等的煎熬。他是指挥官,是中心,他必须比任何人都坚强,比任何人都镇定,哪怕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甚至绝望了,他都要依然是最冷静的那个。
可是他现在做不到。他的眼泪停不下来,他的疹子退不下去,他的语无伦次和连哭带笑都完全控制不了。而偏偏就在这种时候,他才忽然发觉病房里还站着另一个人——李娜莉。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神色与面貌迎上了少女的目光,更不知道对方是从什么时候进来的,直到李娜莉歉意地解释说自己受护士长拜托要在此寸步不离地看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对方从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
这一认知让莫的红疹顿时暴涨,灼烧感一下子遍及了全身,他支支吾吾了好久都没法吐出半个字,说不出地窘迫。最后当李娜莉好心提醒不要碰动芙手上的输液针头时,他才终于一跃而起,也记不得说了句什么就飞一般地冲出了病房。
自那以后,每次撞见李娜莉莫都会像被烫着了一样满脸通红,甚至还会激起疹子。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没再和她好好说上几句话。虽然李娜莉不像是会大嘴巴的人,但他就是没有办法对那件事释怀,每每见面就总会羞得洋相百出,没少被人挖苦。后来同事之间传走了样,久而久之,倒传成了爱慕一类的说法。而当事人显然也没好意思作任何解释,传言也就这么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