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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第六章
      “喂,还记得我吗?”
      米桀又听到了这个温柔的声音,这种温柔曾今让他惦记,此刻已觉得非常寻常。
      “我过来看看你好吗?可能,以后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你决定要走了吗?”米桀终于很清醒了,听她这样说却没有很震惊。
      “对,我们要去加拿大了,他爸妈都在那边,会帮助我们照顾小孩。”女人说。
      电话这头的米桀又不说话了,他不是很难过,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可以来学校门口吗?对,我知道你现在在A中,我在那里等你。”女人说完把电话挂了。
      米桀在办公室害怕并烦恼着,他一直没能好好地重拾自己的过去,那是一团被小狗咬乱了的针线。他也一直在反思自己的情感空间,他徘徊在办公室,忽而坐下,不一会儿又站起来。这样重复了好多遍,直到接近放学,他才勇敢地踏出办公室。
      A中的校门口很干廖,没到学生放学的点,连半个鬼影都没有,只有门卫上几只哈着眼皮呼噜呼噜睡去了。米桀出了校门不用找,校门口只停了一辆车。他走过去,心里十分忐忑,还没等他走近,车里的女人就推开车门下来了。
      他停下脚步,想让她走进些,那女人也确实向他走近了。米桀就这样,由远及近地注视着她的美丽。她比最后一次见的时候憔悴了,却更女人了。直到她停下脚步,米桀都还没有找到台词。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疲惫全写在脸上。”女人优雅而不失俏皮地说。
      米桀皱皱眉,然后严肃地说,“因为这样,所以才离开我?”
      女人的笑容淡了,但很快又开出一朵笑的花朵,“是啊,因为我太寂寞了。”
      两人又沉默了,这里起风了,不再安静,提前溜的同学已经推车出来了,没过多久就打放学铃了。陆陆续续的有学生向这边望过来,米桀心虚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却无助地站在那里。
      “你想见见我的baby吗?哦,你见过是吗?还合影了?他现在又长大很多,你一定要见见他。”提起孩子,漂亮母亲脸上满是幸福感。
      “对,我想见见小家伙。”
      她从车上把白嘟嘟的baby抱下来,这个小可爱已经快一岁了,会依依呀呀地嚷着,但大多生人是听不懂的。米桀从她手里接过小孩,圆乎乎的相当有手劲的爪子直抓他衬衣的领子。一定是米桀手拙,抱的他极不舒服。但他很坚强,不哭不闹,眼睛炯炯地盯着A中的校园,他一定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地方。
      米桀傻傻地把孩子还给他妈妈,他妈妈一遍又一遍地教孩子念‘干爸爸,Dad,’哪怕清楚孩子根本还不会叫人。米桀挺不习惯的,一下子升到父辈了,好像是得了个便宜,可爱的小baby赶紧巴扎一口Kiss他了。
      风更大了,baby打了个喷嚏,直往妈妈怀里钻,妈妈的波西米亚长裙也飘摇地利害,米桀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了,她笑着说谢谢,又呆了小一会儿,闲聊,然后走了,真的走了,永远地离开了米桀的世界。
      这一天,米桀过的复杂。他的头麻麻的,不知道这是怎样的知觉,只是更疲劳了,更想休眠。
      还有一件事,是米桀不知道的,当时,在陆陆续续的眼神中,有一双,是属于简单的。
      夏气重了,黏黏的,闷热的,有柳树的夏天即将来临。男女生们绞尽脑汁使自己变得不一样,很快组成一个花花世界。花圃里落了一圈蝴蝶,蓝绿色的尤其杨眼,白色的、黄色的偏多。我们在做课间操的时候,它们也喜欢乱窜于人群中间,男生们恶狠狠地将它们挥走或置之不理,它们又跑到女生那里讨巧,这次很得宠爱。
      有一只力量特别强劲的,飞到四楼了,这在生理上是否解释的通?苏贝欣喜地为它开起了小差,她有点儿跃跃欲试,我按住她,免得又泄春光。这个女人前几天还在说高三某学姐超短裙短的不行,谁知道才过了两天,她自己就穿了条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短裙。老班的眼睛一眼就瞄到了这里,把她叫了起来,解释几个虚词,苏贝横冲直撞,瞎猫碰对了好多死耗子,老班满意地请她坐下。
      挨过第四节课,午间的4班明朗极了,班长带了个篮球,伙着一群男生杀向篮球场,脚伤复原的快的出奇。陈明还留着,有人问他做数学还是化学,要几张试卷?他被问地答不出话来,朝我这边走来,我心中暗笑他自掘坟墓,我旁边苏贝这尊大佛蹲着,少的了他冷嘲热讽吗?
      陈明笑盈盈地走过来,手里还握着笔,我猜他心里一定放不下刚看的那道题,“简单,那个,那个,米桀喊你去趟办公室,尽快!”
      “尽快,你到现在才通知我?”我反问他
      “米老师说到12点的时候通知你说,就这样。”他撩起手表给我看,没错,是12点。
      “喂,你家男人找啊,赶快去吧!”苏贝拎着睡眼竖着脑袋对我们说。
      陈明像什么都没听到,缓缓地匀速地回去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找我?能有什么事?他找我的事,找班长,找陈明不都一样。把脑袋搁下,陪苏贝一起小憩,苏贝反而睡不着了,清醒地坐了起来,“你睡什么呀,米桀找你,还不屁颠屁颠过去啊!”她大概不能理解我的无动于衷。
      “不想去,他爱找谁找谁去!”
      “人家现在找的是你!不过,这话怎么听着酸的,把他搞到手么行了!”苏贝这样说,也是这样想的。
      “那是不可能的,像布拉德皮特和安妮斯顿的不可能,陈冠希和钟欣桐的不可能。”说着,说着,鼻尖感到了酸意,前几天的画面立马在眼前上映了。他们是一个家庭,一个整体,我是庸人自扰的多余。
      我再次躺下了,不一会儿蕾丝袖口被卷起来的部分已然湿了。苏贝闪了,感激她给我一个自我的空间,当我累的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前,她领着两盒哈根达斯回来了,我惊叹于她的翻墙能力和胆大妄为。“诺,”她给了我一盒。
      我还没从对她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愣在那儿,眼神呆滞,眼球是静止的。
      “你要不要啰,不要,那两盒都归我了。她迅速地把我那盒移到她那边。
      “不是,我比较想要你那盒。”轮到苏贝用‘你很白痴’的眼神望着我,把她那盒给我。
      我们明目张胆地在A中的教室一口一口地舀着雪糕吃,奇怪的是,没有值班老师发现我们,我想这会大大地刺激我们下次再犯案的。
      班长打完球回来,走过我身边时,留了句,“米老师找你,让你马上去办公室。”说完正顿在我那里,我对他报以微笑,他还了我一个。
      苏贝吐了口香糖,吐吐舌头问我,“面子够大了,这一次,去伐?”
      “不想去,因为我不带手机了才这样的。”在内心反感他,哪怕我绝对没有一丁点儿的资格。
      “姐姐您到底想怎么样?让他发12道金牌来请?”她边说边从书包里拿化学书准备上下午第一节课。
      第二三节课是体活课,一周也只有一天有这样的待遇,老班把一溜烟跑掉的男生召了回来,也明目张胆地占课。经历了上次那件事,不会有人敢抗旨了。太了解老班了,下星期一去听课,请普通班的老师过来代课,她死都不会放心的,一定要把新课——这篇冗长的文言文讲完,这么说好像对不起司马迁了。
      因为带着怨气上课,上的是死气沉沉的语文,课堂气氛很差,完全没有互动。老班也悟出其中一二,没有和我们太计较,非常耐心地授课。她讲着讲着讲累了,倚在我桌子的边边上,这让我很不安,也让苏贝没办法尽兴地在精神上犯罪。
      “看,你们家王子。”苏贝指指窗外,老班用眼神放射毒液,一看是米桀,天气又好转,“米老师,什么事?”
      “我找简单,有点急事,所以,能不能,”米桀走进教室,走到讲台的地方停下。
      “哦,行,简单,你跟米老师去一下吧。”老班都没有问过我,不过她向来替我做决定之前都不会问我。是因为来的人是米桀吗?如果是旁人,打搅了她的课,会遭到什么样的诅咒还不知道。
      “老师,我想留下上课。”
      拽什么!她不是老仗着自己成绩好和老师扭吗?要不是家里有两个小钱,学习委员哪轮得到她呀?不耐烦的人类抱怨着,这里边有苏贝、后面男生等等,大部分是女生的声音。我有时不能承受这些,便心中觉得很煎熬。
      米桀快步追了上来,走道变得很拥挤。我看到他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我反而不胆小了,全身上下长满了勇气。
      “简单,跟我走,这很重要!”
      米桀的话让我有了一种错觉,像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对话,它让我很着迷。
      “那,走吧!”我很快乐地对他微笑。貌似教室里其他人都是摆设,天地间唯一的存在就是简单和米桀。
      我跟在米桀身后,只能跟着,他的脚步快的我跟不上,是匀加速运动。眼看快到车库,我差不多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是知道,我们要去车库。站在原地生气,埋怨从头到脚泛滥。
      几分钟后,他把车停到我脚跟前,我干巴巴地瞪着他,然后嘟着嘴唇上车了,不晓得在取悦什么。
      引擎轰鸣,腾出校园,绕过市区,上了外环线。米桀换挡很快,时速也啪啪啪地往上升,我开着窗,几公里外江边的味道也感受得到,这种梦幻地丝丝入扣地融入我肌体的每一寸田地,我幸运地为它们痴狂。
      “如果你听话的话,我们12点半就可以出发了,这样你错过了很多节目,后座上有你的东西。”米桀带着失望的口气诉说。
      “啊?”发呆久了,一时竟难以调转过弯。我转身,我伸的长长地,去够后座的那个糖果盒子,将身体拉成线,极力保持一种很好的状态,今天还穿了牛仔裙,尺度不可太大。我不是真的特别想要得到额外的东西,不过是他说了,我照做着拿而已。
      拿到手,非常轻,难掩着失望摘了盒盖,拆开信封,“哇,Lily的演唱会门票,太谢谢了,米桀你太够意思了。”
      “不是那个。”那个不是给我的吗?感觉非常糟糕,就像是先给你吃颗糖,再打你一巴掌的老套游戏。下面还有一个红色的包装物,‘荣誉证书’,什么?翻开来看,是我的,全国物理竞赛二等奖,“是二等,比预估的还好些。”
      “所以演唱会是给你的奖励!”
      “啊,米桀你对我太好了。”我抱着盒子乐的忘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Lily?”开心地把脚搬到上面。
      “我不知道你喜欢,是我自己喜欢。”米桀的嘴角也飞扬了,原来快乐是可以传染的。
      “班长也喜欢的,米桀你真小气,才买两张票,多买一张一起去,人多热闹的,那样很有趣的!”脱了坡跟,把脚盘起来,开始幻想5个人的旅行,演唱会之夜。
      这个有点小洁癖的物理老师并不拦着我,只是减速了,“知道吗?你实现了我中学时代最大的梦想,哦,今天真是兴奋啊!”把窗户开到最大,风拼命地吹乱我的发。
      “你有什么梦想?”今天自始至终态度良好的米桀,他能持续这样的状态多久?
      我一下子得意了,“我的梦想是——翘课、翻墙、做坏事,被逮住。还冥顽不灵,最后吃处分。”基本上是唱着小曲把这些说完的。
      他把我按安分了,“喂喂喂,还是在车上呢,不要乱动!”确定我不会张牙舞爪了,“你的梦想实现不了了,我不打算让你被逮到,吃处分。”
      嬉皮笑脸地问,“那你打算的了什么?”挑衅似的问,“啊哟,马上没话了,米桀,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闷?”
      “简单,”米桀说着话,突然踩了刹车,我措不及防地被摔在了挡风玻璃上,脑门在那一刹那没什么特殊知觉,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钻心地疼起来,“米桀,你试图杀了我?”面对着他生气。
      “对我来说,现在最难的是,保持现在的关系,我有特殊的感觉,对你,无法控制的。”他说完,闭着眼皱眉,手掌撑着额前。
      “什么?你说什么?没听到,再讲一遍!”我拿化妆镜上下左右横竖照着,额间鼓出了个充了气的迷你气球。
      “没什么,你幻听。”到底是怎么了,一瞬间,丧失了勇气。
      “是什么?什么?
      “没什么!”语气加重。
      “什么?”
      “shut up!”
      演唱会进行的很顺利,这是工作人员要操心的事情。米桀出现后,呈现在我眼前的万事都顺利。杀猪一样的尖叫,跟唱声随处可听,耳边轰隆隆地,像是山体滑坡。我毁灭形象,加入到大队伍中,旁边的闷蛋稍微活动了一下。焰火四射,灯光明媚,荧光灯闪耀,体育馆火球一般燃烧,成千上万个灵魂通灵成一个意念——Lily。摧毁,Lily用她的声音摧毁一座座最后的心防。
      想用声音和分贝宣泄自己的激情,努力成为这片海洋的一份子,唱到《smile》时,身体被通电,天使穿越上空,我high到给米桀一个大大的拥抱。如果他只是米桀,他不是我的物理老师,哪怕是学校的老师,不给我上课,我会重重地吻他的。
      最后一个音符丧命,我可惜地泪雨磅礴,米桀应景抱紧了我。我偶尔耍个心计,保住他不放了。只觉得他尖尖的重重地下巴搁在头顶上,我吃力地顶着。变身成学杂技的小姑娘,心里却是一阵奇异的幸福感。
      人群稀疏地能看到前面一米七不到的中年男子,我累疯了,把相机、手机、包都塞给他了。他就会箭一样的向前走,笨蛋,刚刚还抱着我,现在我累了,都不会牵着我走吗?
      燃烧之后是殆尽,迷烟消散,人潮退却,干渴掉的喉咙,因为激动而迸发的泪花,情感,是无法褪去的燃料。
      我睡在米桀的车里,睡在这个最真实的梦里,朦胧中感到一层稠雾。
      Thank you for being the guardian star in my life.
      连高速公路上的灯都流光溢彩了,米桀决定不开快车了,简单睡得像实验室的小白鼠,她从来不系安全带,米桀侧脸看她,仔细地大胆地看她。也只有这个时刻,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她。如果永远是存在的,那么,请让无数个这一刻成为永远的复制品。
      那颗新上市的小红疙瘩若隐若现,刚过一个路灯的时候很暗,下一个路灯来临之前很明显。米桀伸手去抚摸简单的额头,简单睡死了,让人碰到伤处也不见反应。
      看她越来越往椅子里边缩,米桀无声地替她披上外套。吃了个红灯后,米桀垂下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闲来无事,端详起自己中指上的戒指,造型吓人,当时一时兴起的原因是它中间那个字母,像一些人一样吸引他。
      “简单,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美妙的夜晚。”米桀对简单说,感觉上对空气说一般。
      “恩,,,,”简单舔了舔舌头,无意识地吐了个字,大概只是因为被声音吵到而发出的反感。
      如果我原本很快乐,你让我变得阴晴不定,那么请你留在我的生活里,它因为你而变得有意义。若我原先对生活感到痛苦,你让我变得充满希望,那么,也请你留在我的生命中,因为你的快乐才能决定我的快乐。
      要是你没办法度量你的分量,我要收集所有的想念,用时间来计算它的长度,用悲伤来测量它的深度。把它们做一个加法,是你对我有多重要,那是我忘记你的年限。 ——米桀

      好久没有联系的小学同学突然打来电话说有聚会,我站在卫生间的大镜子前生闷气,拍拍自己的脸,好像没什么变化。虚荣心作祟,巨大的自卑感涌到头顶,又升华了。急乎乎的扎了个马尾就骑车上学去了。
      早读课上,语文课代表身体抱恙,高挂免战牌,我自告奋勇地代班上去,其实是在为早晨的电话犯愁,不想开口念书,好吧,我承认我任何时候都讨厌念书。我背书是无声地,眼睛盯着书,10分钟后书合上,OK了。宁宁说那很怪胎,我确实在很多方面都很怪胎。
      去找老同学,益:满足好奇心,看看当年的小萝卜头如今长成什么样了?弊:自己一点儿变化都都有,平淡无奇的脸,摆脱不了的那么多的稚气,难以以全新的自己示人。
      “去,当然要去。”课间的苏贝被我的疑惑点燃激情,“衣服我借你,还有啊,我认识一个发型师,很不错的。”
      整理我自己的却被苏贝狼藉掉的课桌,烦恼地搭理她,“哪有那么容易,说去就去?”
      “能有多难?妆容问题我可以解决,你们这种人就是太要礼数了。”她指责我。
      似乎是理出一片天空了,准备物理书和练习卷,边等待米桀边接续和苏贝的窃窃私语,“比较麻烦的是,小学时的体育委员,暗恋了两年,我怕再遇到他。还有一女的,家里巨有钱,我跟她关系紧张,毕业前大吵一架,也不敢再次遇到她。”
      “你发育得可真早,小学就暗恋男生了。”铃声打断苏贝,她不再说话了,猴急地翻书包拿书。
      我打开那天没讲完的习题卷,往下看没讲过的题。一分钟过去了,两三道题看完了,米桀还没来。我都预备着来讲解了,否则不浪费时间来看我根本没错的题。教室里一点细碎的小声音都没有,老班终于实现了她绝对的管理成效了。正乱想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样闲庭细步的态度要让等待的人脑中灌水,我心里默念着下次一定要提醒米桀。
      门口吹进一个大气球,除了我之外的人都在傻眼,臃肿到比大街上的玩偶还肥硕的李美娟老师进来了。我没反应过来,我怎么迟钝了?周遭的惊叹声告诉了这一事实,听到大脑各个部落齐奏,‘嗡嗡’。
      教室里七嘴八舌的都是议论、叹息,李美娟乐乐地摆手请大家安静,弄得很有美国总统的范儿似地,“同学们,同学们,好久不见了,以后我们又要一起上课了。”
      鼓掌声此起彼伏地起来了,始终不响亮,不一致。有女生失望地叫嚷了,李美娟回来了,意味着好日子结束了,40分钟以内的家庭作业已经成为历史。胆子特别大的,大声冲着李美娟嚷道,“米老师呢?”
      李美娟脸上仍荡漾着微笑,“怎么,你们喜欢米老师,不喜欢我啊?”
      “都喜欢,那他要走了,我们还想给他办个欢送会呢?”不知道是谁,团委,宣传委员?不重要了,他不是要走了,此刻他一定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
      “这样啊,我会把你们的心意传达给他的,好了,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谁允许你就这样退场的。一旦你进入了我的地带,你给必须给我一个华丽的谢幕。我曾今很感激你,感激你让我尝试嫉妒,心痛和想念,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勇敢地睁开眼,就能看到你。可是现在,我埋怨你,埋怨你连继续让我难过的机会都不给,我更埋怨你让我无法讨厌你。你可以走的一干二净,可是不可以无限制地拉长我的惆怅和念想。
      谁说记忆是被捏死在时间里的,谁说苦涩里的甘甜也会变得苦涩,谁又说不能和我保持距离却突然消失殆尽,谁可以光明正大地霸占我的天台,谁可以轻描淡写地赞扬我是最棒的,谁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实现了我中学时代的梦想。
      敲完几个字,想多说点什么,眼前却是黑洞洞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有把它发出去,邮箱被我X了又开,开了又X,反反复复,为了遏制犹豫地蔓延。索性关了电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五天,米桀把我晾了整整五天了,会有更多的五天吗?我回忆着这痛苦的五天,上课,被苏贝烦,吃饭,睡无法入眠的觉,还有一件针扎的事,不停地有人来索取米桀的电话号码、□□、E-mail,不停地要我联系米桀,办欢送会。我不能对他们说,笨蛋,米桀本意就是不联系我们。
      他去哪里了,我不知道。
      19个打不通的电话,128条没有回复的短信。
      我跑到天台上吹凉风,热气却熏得人难受,坐在地上,感到气流的上窜,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空气里他残留的气息。烟很呛鼻,可惜只剩下厨房飘来的白烟,再闻不到你的烟味。我厌恶烟味,更多的是因为那会让我毫无防备地迷恋起米桀。
      望向天空,眼睛酸痛的利害,灰蒙蒙的天上跑动着的是更灰颜色的云,形状很烂,抱团的,长形的。那些个所谓的艺术大师还能把它们理解为最具抽象意义的美好事物。外边的长到半层楼高的香樟树一动不动,叶子繁茂的很,早起的夏蝉拼命地叫,叫声歇斯底里,若是人类,怕是喉咙破血了。这香樟不香,却让人浮想联翩,有选择在高中恋爱的傻瓜在树下乖乖写下他们的青春。
      眼皮耷拉了下来,我竟然能看到自己的睫毛了,这是一种什么现象?夕阳不辣但也热,手掌挡在额前还是极不舒服。咚咚咚地声音,我已经没有类似这样的心跳很久了。苏贝走到我旁边,也席地而坐,表情看起来很烦躁,“女人啊,你正常一点吧!”
      “我不正常吗?”我的眼里泛着空洞,那里是被大火焚尽之后的荒漠。
      “不就失个恋吗,这种事情我常有,算得了什么呀?”苏贝的话听上去不像是安慰,倒像是炫耀。“杂志上有各种疗法,譬如,购物疗法,美容疗法,饮食疗法。对了,光大在打折,我们放学后去看看吧!”她邀约我。
      看我不说话,她自顾自地继续,“我给你介绍几个不错的男人?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肌肉男?眼镜帅哥?艺术班的忧郁王子?”
      “打住,我喜欢米桀型的。”疲劳地看着她,靠在她身上,哪怕天气非常炎热,提前感受恶心了。
      我把自己躺成一个大字,就在天台上,在灰尘累积的瓷砖上。落日,晾大瞳孔,酸辣地可以挤出泪水,“天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我知道。”她说,仿佛她也经历过。
      错过了同学会,马上迎来期末考,学习变得昏天暗地。
      暑假了,被很多人称为人生最恶劣的也是这个暑假。本身时间也就不够,一个月多十天,下一学年度就是高三了,四路英雄的杀气这时候很有可能已然孕育了。
      苏贝说暑期要打工,为高三在校外租房子做准备。她遇到的绝对不是经济问题,我看她是不愿意出去补习,又不想玩的太厉害,才出此下策。我差些就以死相谏了,无耐贝王专制独裁,压根听不下去。小丫头我相当依赖空调,特别是在南方,温度飙40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当我被苏贝拉出去的时候,十分恼火,更恼火的是这鬼天气根本打不到车,黑心的公车司机空调坏了好久都没去修。留了扇巴掌大的天窗通气,有个身体强壮的看上去刚满60或许还不满60的大妈死命盯着我看,Y,I’ve got it。扭着小屁股给她让座了。
      下了车,周围荒芜地开阔,这个女人在郊区干什么?视线模糊地瞄到一个着热裤的辣妹,想都不想,就是她了,荒郊野外的出现一条价值四位数的裤子不容易,“大小姐,您能少折腾点么,大夏天的,跑这乡下干嘛来了,吃农家菜?”
      “嘻嘻嘻嘻,”苏贝有模有样地数落我,“寄生虫,你个体型庞大的寄生虫。”
      “少来,说重点,您劳驾我干嘛来了。”
      “看你说的,”她见我不耐烦地想走人,马上就老实招了,“这儿有个高尔夫度假村,我们打工去吧。”
      “我们?”我用手指指向我和她,“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没兴趣,也没时间,要补习数学和英文,下下下周参加了一个演讲夏令营,在纽约,还可以参观耶鲁。”
      “夏令营,你小学没毕业?我不管,已经替你报过名了,定金也交了,你不去,人家可是要打电话到你家的哟,到时候你怎么向叔叔阿姨解释。”
      “臭丫头,威胁我呀,”一时愤恨,捏了她一下,她忍着没叫出声来,“我真的没时间,而且端盘子、捡球对我的人生履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她失望的脸色一览无余地展现,“我知道你一个人会无聊和害怕,这样,”抓起她的手摇晃,像小时候问长辈要糖果那样,“我承诺周二、周四、周六有时间的话一定过来陪你。” 事实上,我还是有很多空余时间的,不能让自己安静下来,否则他会出现在我脑海的。
      “呜,”作可怜状,“你再考虑考虑嘛,人家一个人在这儿很不安全的。”
      “喂,喂,喂,不要装可怜,苏贝女士,我该替那些与你接触不良的人感到担心。”
      废话没来得及废完,就跟着苏贝在这个俱乐部兜了一圈,挺后悔的,花了一个多钟头。苏贝无事不细,球场、KTV、酒吧、西餐厅,无一落下地扫荡,穿着她的那套员工服显摆似地昂首阔步。说是高尔夫度假村,其内置还是很齐全的,小型的游乐天堂,有钱人花钱买安逸的最佳途径。
      内部有一个员工泳池,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不对外开放。大片员工借着空下来的房间与伴侣进行床上运动,这里的人就不多。我和苏贝把泳池当成了澡堂,泡着脚丫子乘凉,咬着融的比吃的更快的雪糕,非常有summer vacation 的感觉。苏贝吹着口哨,把那边路过的男服务生喊过来搭讪。此君很老实地问苏贝喜欢哪个牌子的成人用品,苏贝说是Durex,然后把他一脚踹进泳池,再然后我们的笑声划破天际。
      洗完脸,擦点爽肤水,老妈已经上完菜,坐下来一起吃了。一看到一大盆酸菜鱼,立马坐上位,动筷。光顾着吃鱼,几乎没动饭,在我咀嚼米饭时,俩老已经吃水果了。老爸贼贼地笑,眯眯地看着我,外人可能觉得很慈祥,但我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第一次这种微笑出现在幼儿园中班的时候,老爸想把豆丁大的我送到寄宿制学校,好在家里很多人反对,最后便不了了之了。第二次是他们这对小夫妻(当时还很年轻)偷偷给我报了舞蹈大赛,弄的我练习时间比平时多了三倍,这个老爸,现在又想干嘛?
      “宝贝啊,马上要上大学了,有什么打算?” 语重心长,觉得有点过。
      “还没到高三嘞,你这么心急干什么。”喝完一口汤,咬一口苹果,苹果被我妈抢了过去,说是专家说饭后半小时再吃水果比较好。她怎么会知道,其实早死的往往是那帮什么都讲究的专家。
      “那有什么想上的大学没,还是要出国?”老爸低头问,又坐过来附着我的耳边,“你妈钱都给你准备好了。”是啊,我当然知道准备好了,我小学没毕业,你们就在张罗我上大学的钱了,现在估计连我儿子上大学的钱都预备好了。
      “易大,小时候,你们不经常在耳边唠叨易大,渐渐就养成一种习惯了,可能是一种童年情结。”
      “哦,”老爸拍拍啤酒肚,“第二学府,那个天大才是第一学府,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你不是凡事都喜欢第一吗?”老爸的脸凑的更近了,我难过地发现他眼里有了血丝,残留的胡渣有泛白的痕迹。
      “哪有什么第一第二,在学术上是很难分出第一第二的,是无知的人们硬要区分的结果。而且我喜欢易大。”趁老妈在洗碗,还是偷偷咬了块苹果。
      “易大啊,好,好,易大好,前几天我们几个老战友聚会,一个和老爸当年关系很铁的哥们现在可是易大的副校,不然,老爸先去知会一下。”
      不屑地有那么一点鄙夷地瞅着我爸,“老头啊,老头,你早有预谋,等着套我话呢,我现在也明确告诉你了,你们家宝贝——我,凭实力也能考上,你就少旁门左道的。”
      “不是,你再想想,老爸当然相信你能考上,这不双保险么,死活咱都得上易大。”老头有拍案的意味了。突然,他压低嗓音,“你妈可盼着你上天大,她都跟她那远房表哥打过招呼了,就是天大教务主任的那个。”老爸一边偷瞄着厨房里的老妈一边幸灾乐祸地在我耳边嘀咕。
      “哇,你们怎么这样!”我摇着脑袋,作失望表情对着他,“不说了,我回房间了。”临走也没忘了把那盆苹果端回房间。
      书房的空调坏了,上网的话现在只能抱着本本躺在床上了。习惯到麻木地打开邮箱,空空如也,哪怕连一封垃圾广告邮件都没有。我无比尴尬地关了它,就像秃子买了包治虱子的药结账时的那种尴尬。不同的是,我的尴尬只有我一个人能自嘲。
      看美剧看到很晚很晚,大概通宵了。肥皂剧让我感到无聊了,音响里的爆笑声是旁白的,我的笑神经都懒得抽动一下。吸引我的倒是女主角性感的低胸裙,我拉开柜子,苏贝送的那条纯绿色的短裙掀动我的心帘,犹豫了半天,还是穿着它睡了半个时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成熟而性感的东西了。
      第二天大早,带了个冰西瓜去看苏贝,外边让老妈包了三层的保鲜膜,怕它不冰了。出了公车,基本上是被挤出来的,撞上了翘班的苏贝,“知道我要来呀,这么好,特地来门口接我。”把西瓜给她,自己拧开瓶盖,喝饮料。
      “瞎臭美,不过,你怎么来了?”苏贝依然盯着空旷的站台,热辣的太阳促使她的眉毛紧收,眼睛也眯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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