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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春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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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天阴,飘着粉雾似细雨。
武威堂举丧,烧衣的青烟直上云霄,法器、和尚颂经声三条街以外都清晰。
篮先生没打伞,纸扇遮头冲进茶寮。
“怎么样?”等候的司空弼急急问。
“确是死了,看到尸体。”篮先生掸身上雨粉:“一刀,从这到这。”边在胸前比划。
“什么运气!”司空弼伏首做头痛状:“一万年不生一次事,好容易教训一人,那人居然隔天就死了。”他们说的当然是武威堂大少爷聂许山。
聂大少深夜被人砍死在小巷里,这爆炸性消息只半日已传得人尽皆知。
“若被爹爹知道,还不晓得……”司空弼苦恼,抬头却正碰上篮先生的眼光,一愣:“干嘛,你干嘛这样瞧我?”
篮先生深深看着他,没说话。
“你……你不是怀疑我……”司空弼指指自己再指武威堂的大门:“你怀疑我杀了他?”
“街坊上传闻,”篮先生倒也直接:“说你被田宗司阻止后气不过……”
“切,我用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干那事?”司空弼嗤之以鼻:“别说区区武威堂,就算再大的身家背景,只要本少爷高兴,见一次揍一次,谁拦得了?”
“想也是,不然当年‘听涛’山庄二公子也不用被你敲断了双腿。”篮先生收回目光。
“提那干什么。”司空弼有些微恼。
“听涛”山庄赵家与“慎园”司空氏齐名,均属百年世家颇有威望,司空弼与赵二公子之间的梁子虽已被家长们和解,但两人各依家规都受到了处罚。司空弼被逐离江南“慎园”,三年没回去过,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家,大约得看他爹的心情。
篮先生:“现在武威堂门下弟子全体出动,满大街小巷寻昨天那个使双刀的少年,目前他嫌疑最大。”
司空弼站起身。
“哪去?”篮先生问。
“哭灵!”司空弼恨得牙痒痒:“我少不得掩着良心、扒那兔崽子棺材上号几声掉泪,说些什么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不打不相识之类屁话,”自己打个冷战:“想想都恶心。”直叹气。
这,的确是最简单方便的解决方法,聂许山若不是他弄死的,看在这痛哭流涕灵前拜祭的份上,武威堂大约也不好再找慎园主人说什么道理。
司空弼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他爹,此事万万不能闹到司空银枪司空老爷子面前。
篮先生不同情:“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 * * * * *
张三松了缰绳缓缓行,没穿蓑衣,昂着脸,任细雨飘落。
又下雨了,又是春天。
不是有句诗叫什么“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么。
顺着马匹步伐晃动,他翘起嘴角。
天命最无常,人生在世,看得多少春花秋月,几许雁去燕来,谁算清?
一声脆脆的:“公子。”有人攀住马缰。
未低头已经嗅见桂花的味道,待看时却是个梳双髻的黄衫小丫头,正用一方手帕遮雨。
张三:“什么事?”
“公子,我家小姐想请您前去一聚。”丫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
接过她递上的请柬,张三笑:“小姑娘,你大约认错人了,我只是个郎中,不是什么有钱的公子哥。”请柬是绯红的,打湿以后沁出淡淡粉色,香。此处虽非扬州十里风月场,青楼专用桃花柬,他还是认得的。
“没错,你是城西的大夫,有名的快马小张三。”丫头自信地一仰头,笑时露出两颗俏皮小虎牙。
可惜了,这样灵巧的姑娘却没生在好人家,张三看她两眼——双颊略带些孩子似的丰满,肤色象枝上的蜜桃,只是眉毛太淡,算不得标准美人。
“我没钱,而且经常穷得要死。”他伏在马上,直说。
“张公子没钱,谁信?你上月光捐给‘仁济堂’免费施药的银子就好几百两。”丫头掰着手指算,小小人儿居然显得有几分事故。
张三:“所以我没钱。”
“我家小姐请你去可不是为了钱。”丫头厥嘴。
婊子不为钱,死人会开眼。
“你家小姐难不成还有银子白送我花?”小家伙越看越可爱,张三忍不住逗她几句。
“也可以这么说,小姐有事请公子帮忙。”
张三摇头:“我主治金疮外伤,偶尔也瞧瞧杂病,但从来不看妇科。”
丫头的脸腾地红了,抿着嘴不说话,张三催马要走,她却又上前扯住:“也……也不是为……看病。”“看病”二字说得声音极小。
见她窘态,张三微微过意不去:“那是为何?”
丫头咬着牙,一跺脚:“你见到我家小姐就知道了,小姐就在那边。”手指路边一家酒肆。
春雨路上,美人求见,哪来的好事?见见又何妨。
丫头加一句:“我们小姐说过,你若看见她,就一定不想走了。”
张三微微皱眉,女人聪明自然好,但若聪明过头或者自作聪明,那便大可不必。
“真的,你不相信?”丫头却误会了他的表情。
“我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有些急事,下次再吧。”张三拨开马头:“驾!”。
“哎,哎!”丫头后面追了几步,可惜人终究是跑不过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