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鸳鸯》木叶开心

4、第四章：兵器谱（下）

　　依然是醉仙居雅座。
　　四个人，四本《兵器谱》，用司空弼自己的话说：“反正迟早人尽皆知，少你们一个不少，不如先睹为快，奇文共欣赏。”他冷笑。
　　谁都知道，这种情形下还是少逆司空家少爷的性子为好。
　　看就看。
　　终究是当事人在场，张三尽可以避开关于司空家那几页，从前面读起。
　　大约出于相同的理由，篮先生打最后一页往前翻。
　　只有苦竹面前那本根本没动过，和尚眼观鼻鼻观心地拨着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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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器谱》还真是一本兵器谱，列举了现今江湖上十个人物、十种兵器，从榜首第一位往下按武功强弱依次排列，其间免不了夹杂些私密琐事。
　　“这里弄错了，”张三停下来：“排第五位的是‘渡月双刀’门下。但‘渡月双刀’七年前就被灭门了，没有传人，怎么还能上榜？”
　　关于“渡月双刀”的那一页非常空，只寥寥数字，解释这位姓名不祥的“‘渡月双刀’门下”上榜的原因：九个月前击败了本应排名第四的关西万家金刀万雪丰。
　　越氏门下仍有人生还？
　　篮先生怀疑：“难不成……那时候万老爷子突然宣布封刀退隐为的就是这事？”——名家总是要面子的，输了又不能不认，大约只好封刀。
　　“半点类似的风声都没听到，也太……”张三摇着头表示不可信。
　　“万雪丰凭什么排在我爹前面？”司空弼关心的却显然是另一码事。
　　“无量佛。”苦竹抬起眼皮：“不过是坊间议论，司空何必动气。”
　　“哎，哎，”突然，连一向稳重的篮先生也忍不住张大嘴，扯张三的衣袖：“你师父……倒数第三页。”
　　“我师父？”张三急急翻过去——这不是《兵器谱》吗？关行医的大夫什么事？
　　还没翻到，司空弼已低声读了出来：“河北名医药施王，本原姓名不详，一说姓叶，一说姓马，实为‘屠屠道人’，又称‘十殿阎君’，成名近五十载，为人有神技，生杀与夺仅在一念间……”
　　《兵器谱》倒没把药施王排在从一到十的名次里，只在最后开了个特别篇，注明“走避”二字。
　　“写书的人好大胆子！”篮先生吃惊：“他居然敢建议……”
　　《兵器谱》白纸黑字建议，只要是人，遇到“十殿阎君”保命的法子仅两种：一、速速走避；二，以强弩劲弓远距离击而杀之，而且事后“切勿前往”察看尸首。
　　张三抽一口冷气：“跟胆大胆小无关，这分明是阴险！”
　　药施王若非十殿阎君，却被人稀里糊涂地“以强弩劲弓远距离击”而误杀，一代神医岂不死得冤枉？
　　“你师父素来可有什么仇家？”篮先生忍不住。
　　“写书人高明，”司空弼敲着扇柄：“这样一来，无论药施王是不是十殿阎君，都拿他没辙。”
　　药施王若是十殿阎君，杀了此人，等于将自己的身份昭告天下；药施王若不是十殿阎君，区区一个行医的郎中，技艺再高，又能对侮蔑自己的人如何？
　　“阿弥陀佛！”苦竹高颂一声佛号，将面前书推向桌中央：“大家看‘兵器谱’三字，可曾联想到些什么？”眼神中似乎已有答案。
　　“兵器谱……”篮先生恍然大悟：“和尚指的莫非是……”
　　司空弼抢着说：“说书的姓金的……”
　　“不对，应该是姓古的！”张三纠正。
　　除了窑子、赌馆、戏楼，世界上顶好玩的去处大约就是茶寮、街头巷尾听古说书的地方。而历代说书人中，议论江湖事最出名者有两人，一姓金，一姓古，均是幼时避战乱迁到南边后又从南边归来的。
　　“那个古先生讲的叫什么……”篮先生挠着头：“想不起来了，反正是好几个故事里都有关于‘兵器谱’的。”
　　“我还记得里面最厉害的是一位用飞刀的探花郎。”司空弼感慨，想当年，就是听了这古先生流传下来的故事，他们几兄弟都不愿学银枪，嘈嘈着要练什么“例不虚发”的飞刀，挨父亲一通好骂。
　　“确实，”张三单手拨弄书页，沉吟：“这本《兵器谱》无论写法、立意都象在仿说书的情节。”不同的是，说书里不知哪朝哪代的江湖逸事，到这儿却全换成了有鼻子有眼的现实。
　　“各位可记得故事中，那些《兵器谱》中榜上有名的高手下场如何？”苦竹提醒。
　　古先生死得早，他创的故事内容多被后世说书者改至面目全非，不变的却是《兵器谱》众高手总为了排名先后一较生死。
　　“难不成……这《兵器谱》的出现就是为了挑起争斗？”篮先生惊心。
　　谁会这般无聊，激起江湖强人互斗？此人若非疯子，大概便有天狗吞日的野心了。
　　张三：“又一个‘百晓生’！”
　　“但当年曾有传闻，”篮先生：“古先生《兵器谱》的作者‘江湖百晓生’其实就是他自己。”
　　苦竹摇头。
　　那个据说头大如斗，喜欢喝酒、喜欢女人、花钱如流水，颇有些浪子名声的古先生去世已多年，按司空弼等人的年纪最多也就能去看看他坟头的草。古先生生前女人虽多却无后裔，这新冒出来的《兵器谱》大约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冒牌‘百晓生’把天下人都当成傻子了，”司空弼冷哼一声：“区区几张纸，就想挑起争端未免太天真。”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因为金刀万雪丰排在自己家银枪前面而发脾气。”张三老实不客气。
　　“随口说说而已。”司空弼“哗”地张开扇子掩饰着，脸色微红。
　　“虽说只是几张薄纸，却浸满名利二字，”篮先生分析得中肯：“世上非人人皆是追名逐利之徒，但只要一上这兵器谱，只怕是无法独善其身。”言下之意，就算你不希罕名利，仍有排名比你低的前来挑战，即便排第十位，仍有未上榜，甚至名不见经传者想借你身家性命、项上人头扬名立万。争斗一起，必定一浪高过一浪，到时候绝不是谁喊停就能停得了的。
　　“害死人的麻烦东西。”张三把手中书扔到桌上。
　　“无量佛，”苦竹冷不丁来一句：“楼下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