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莲引》风暖怀

66、虎头蛇尾

　　不知不觉间，黄纸朱砂鸡血桃木剑等物已经迅速变成了稷下学宫众学子私下最喜欢摆弄的东西。尽管淳于越多次严令禁止，却仍是让姜尧在课堂上没收了一把鬼画符。
　　“这是何物？”面无表情的学宫长拈着一张血迹尚未干涸的黄纸，问道。
　　被抓包的魏陌同学差点把自己缩进墙角里。
　　视线在课堂中环视一圈，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中，姜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隐约的磨牙声。
　　“不学无术！”

　　上课讲小话开小差，男孩子坐不住，咱忍了；闲着没事逗咱闺女玩，学宫里异性少情有可原，咱也忍了；可你们上课玩儿这些怪力乱神，难道为师身后的孔子像成了摆设么，坑爹啊！！！
　　于是包括并未参与宣扬封建迷信活动的淳于越姜蕖韩非李斯在内，所有在堂学生，统统领了抄仪礼一百遍的罚。

　　对于每天不拿笔就像少了什么似的韩非来说，抄六经一千遍也不是问题，比他晚半个时辰，姜蕖也在众师兄们羡慕的注视中抄完了一百遍仪礼，然后笔耕不倦二人组就凑到一堆叽叽咕咕讲起小话来，看得周围众人咬牙切齿各种羡慕嫉妒恨。
　　“子菡……”第三个抄完的是淳于越，“事到如今，此事万不能坐视不理了。”
　　“……师兄有何打算？”姜蕖看了一眼还坐在讲案后的自家老子，有些迟疑地问道。
　　“学宫中断无可能出现此等鬼祟，为兄所虑者，乃人为。”
　　韩非注意到，听了淳于越的话之后，姜蕖的身子轻轻颤了颤。
　　女孩子果然都对这些东西……想了想，他提笔写道：【若不嫌弃，非愿协助淳于师兄找出真凶。】
　　“近来确实闹得不像话。”李斯也抄完了，凑过来说道，“我也帮忙。”

　　“咳嗯！”
　　端坐讲案后的师长微微清了一下嗓子，严厉的视线一次扫过抄完书的四人。
　　“区区四人擅自行事，未免太过自信。”
　　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姜蕖不由得用力捂脸。

　　有了稷下学宫长的鼎力支持，众人气势高涨，摩拳擦掌誓要揪出午夜凶铃传说的真相。
　　亲身经历过恐怖事件的人，从第一个受害人陈翰，到最近的聂参，乃至每天晚上闲溜达去出事走廊拖回众师兄的姜蕖，都被仔细询问过事情经过，然后抽丝剥茧分析种种可能，韩非甚至用列举法将众人能想到的所有情况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根据合理性大小逐一排查……
　　……少年你下辈子不是福尔摩斯就是江户川柯南！！！
　　姜蕖无比纠结地捶墙。

　　虽然有了种种推测，但是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实地探查一番。
　　已经遭遇过恐怖事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想来第二次，而没有遭遇过的人，早在看到韩非提起这个建议的时候，就逃得只剩影子了。
　　明确表示同去的只有淳于越跟李斯，于是韩非的视线落在姜蕖身上，后者摇头摇得都快赶上光速了。
　　仔细想想，小师妹再怎么凶残怪力也是个姑娘家，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脏东西，总归会怕的。
　　算了，得端做得正，一身浩然正气，不带师妹护驾也没邪物敢惹。
　　自我建设一番之后，三人组立刻开始准备可能会需要的东西，然后就是静候午夜来临。

　　而另一边，姜蕖心里七上八下纠结了很久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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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众多师弟们安静而敬畏的注视下，三个人风萧萧兮易水寒地踏着夜露往后院方向走去。
　　大家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老师正站在不远的回廊下，面无表情地盯着这边。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子时，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淳于越和李斯很有默契地放慢脚步，落在韩非后面，渐渐隐去了踪迹。
　　韩非没有拿任何照明，独自进入被风传得无比可怖的走廊，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黯淡的光线从转角那边照过来，石板地面上映着被拉长的影子。
　　有影子……果然是有人作怪……
　　确定了猜测，韩非抿了抿唇，在听到铃声的同时停下脚步。按照几个目击证人的说法，接下来，黑发披散的白色人影，会从前面的拐角那里飘过，这样的话……

　　正在三人绷紧了神经的当口，身后幽幽叹了一声。
　　“……三位所寻者，应当是我罢……”

　　冷寂。

　　好像一只被拎着后脖子提起来的小猫一样，小姑娘四肢耷拉着被自家老子揪着后衣领，微微仰起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三位师兄。
　　长发披垂，一身白色中衣，腰间悬着小小的铜铃铛……尼玛午夜凶铃就是这货？！！！

　　事情说起来挺简单的，小姑娘近日新学了轻功，步法又没练熟，白日里怕被人看到笑话去了，于是半夜三更偷跑出来憋着一股劲儿练习。因夏日里活动了容易出汗，所以特穿了轻薄些的衣裳，练完了又会去厨房烧点水擦洗下身子，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一番之后……午夜凶铃的谣言就愈演愈烈了。
　　“我先前也不知道，原来大家说的女鬼就是我……还是是今日随师兄们一同打听消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这才……”
　　【近来虽逢月晦，却不至于夜中无法辨清人面……为何诸师兄弟未能认出子菡？】
　　姜尧神色一僵，咳咳数声才道：“这个……内子出身越地，风俗有别于中原，练武时须被发跣足……”

　　赤足是为了学习如何通过地面振颤来分辨对手动向，披发则是借由纷乱飘飞的头发扰乱空气流动从而误导对手的判断……索敌扰敌的技巧真正掌握之后，自然不用如此扮相出战，但是没学会之前，还是乖乖按照前辈的经验练习吧。
　　身为学宫祭酒之女，自然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如此不雅地披散头发裸足而行，见人就遮上脸，这也是很正常……才怪！！！

　　“……我错了。”
　　在三人面无表情的沉默注视下，小姑娘扭开脸，支支吾吾地挤出了一句诚意奉欠的道歉。

　　在姜尧的暗中操作下，午夜凶铃事件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尽管事件从未造成任何人员丧命，却因各种无法描述的原因，在稷下学宫众位学子中广为流传，直到这所号称七国第一学府的建筑在吞噬临淄的大火中与田齐一同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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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已日薄西山，仲夏余晖依旧带着几分灼人的热量，穿过雕花窗棂，落在了姜蕖被薄汗濡湿的额间。
　　有些烦躁地擦了擦汗，然后拿起先前放下的毫锥，蘸饱墨色，继续书写下早已刻于脑中，从未因时间流逝而模糊过的字句。
　　身后那满满一箱书简已经存放经年，却没有分毫磨损，似乎依旧是昔日那名沉默少年刚刚写下的模样，一字一句，都在眼前幻化作了少年眉眼间的温和平静，与曾经无法理解的复杂情愫。

　　姜蕖想起了那年韩非返国之后，自新郑发来临淄的文书。
　　——韩王子非，向齐王求娶稷下祭酒之女，姜姓女蕖。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纯粹的爱恋是绝无可能的，即便有着超出一般关系的好感，与之共生的还有权衡得失谋算利益……并非居心叵测，而是已经成长为了一种本能。
　　她并不知道韩非这一举动中，包含了多少同情的成分，但是，他确实想要助她脱离这个樊笼，却是不争的事实……

　　只可惜，还未等到婚书定下的迎亲那天，一个命丧秦狱，一个流离失所。

　　哥回来了【闪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