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生辰死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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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铃兰花落。
白色的花瓣在空中飞舞，如落雪般飘洒。许久未曾打扫的铃兰宫内，此刻已成了白色的天堂。
男子静静地站在门外，蓝白色的长刘海盖住了眼睛，遮掩了眸中的悲伤。
已经十四年了，他再也不曾进入这里，却总会在此时悄悄地到来，从门缝中窥探那一方洁白。
看似柔弱的清丽铃兰，各个部位却都充满毒素，那般危险的美丽，却让人不忍责备，不忍怨愤。
静兰将手中酒倾洒在地，“母妃，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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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日，红府屋内，静兰盯着手中的书信，默不作声。
秀丽和兮琰推门而入，静兰听到动静后慌忙将书信收起。
“静兰，明日便是戬华王的祭日，朝廷中人要去王陵祭拜，你呢？”秀丽问道。
“小姐，我就不去了，守城门的士兵是不用参加的。”静兰的语调虽然平稳，却在尾音处带出一丝轻微的颤抖。
秀丽敏锐地察觉到，慌忙问道：“静兰，你身体不舒服吗？”
静兰点点头，“稍微有些头疼。”
“那我也不去了，留下来照顾你吧。”秀丽说完，忙起身倒水。
“秀丽，这次葵长官亲自点名要你去，恐怕不好推辞吧？家兄也在，我不方便参加，就由我代你照顾静兰吧。”
“也好。”秀丽边说边将水递给静兰。
八月十五日，是戬华王的生辰，却也是他的死祭。
主持祭祀的正是仙洞省的羽羽和璃璎一老一小两人。羽羽身高数尺，须发皆白，长长的胡须差点碰到地面；而旁边不过十三四岁的璃璎，银白色的头发，严肃而稳重的表情，让人很容易忘记他的年纪。
此时，刘辉带着朝廷众位官员立于王陵前，趁着大家不注意，他焦急地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在眼光扫到御史台的众人时，他的视线对上了秀丽的，刘辉以眼神询问，却只见秀丽轻轻摇头。
刘辉叹了口气，看来静兰这次又没来。他明明已经写信相邀，估计静兰还没解开自己的心结。
年轻的仙洞令君璃璎清清嗓子，“先君祭祀典礼，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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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兰在屋内沉默地坐着，几个时辰了，却依旧纹丝不动，长刘海下空洞的眼神苍白无力。
“静兰？”兮琰进屋，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她试探性地喊道，对方却毫无反应，一点都不似平时。
兮琰知道静兰就是曾经的清苑，是那个受尽众人瞩目的优秀人才，却也是备受嫉妒和迫害的人物。
她还知道清苑十四年前曾卷入谋反事件而被流放，后又被邵可收养。这些都兮琰从某次酒醉的兄长那里听闻的。
以他的才能，绝不是当一个守城卫兵那么简单，无论是文是武，他都定然会成为国之栋梁，如今却表现得那般不思进取，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想埋葬过去的那段回忆。
兮琰不知道静兰过去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是他眼中的防备及不信任，却是那般昭显，而他不愿祭拜自己的父亲，是否也与过往有关？
然而，如果他决定彻底遗忘，如果他决定摒弃爱恨，就不该是如今的这种反应。因此兮琰很肯定，静兰他还没放下。
“静兰，我们出去走走吧。”兮琰提议。
静兰终于对外界的消息产生了反应，僵硬地点了点头，便随着兮琰出了门。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了附近的山上，秀丽的母亲在这里长眠，秀丽曾经带兮琰来过。
虽是夏日，但是山间习习的凉风徐徐吹过，让人倍感清爽。
兮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在树荫下坐定，缓缓闭上了双眼。
而此刻，静兰正定定地望着远方，祭祀的钟鼓声传来，空中升腾着袅袅的烟雾。那里，正是他的父亲戬华王的安息处。
记忆中，那个人从未来铃兰宫看过自己的母妃。
记忆中，他曾问过那个人是否知晓自己的年纪，结果对方理所当然地回道：“不知道，也不关心。”
记忆中，那个人曾对自己大加赞赏，亲自赐予“干将”“莫邪”两把宝剑。
记忆中，那个人曾送给自己和刘辉红色的小球，也曾动用权势免去了自己的死罪。
多年来，他一直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爱过他。如果爱，那为何连自己的年龄也不清楚，又为何将他流放之后就不顾他的死活？如果不爱，又为何会亲自指导自己的武艺，赠予自己宝剑，送给自己玩具，又赦免自己的死罪？
戬华王一直是令他敬畏的存在，却也是令他怨愤的对象。
那个人出众的才华，狠绝的手段，曾经令他叹服，他自认为很难做到像那个人一样，永远将国家与政治放在首位，而将个人感情置于其次。
如果戬华王没有迎娶他所不爱的女人，就不会有他这种不被需要的人降世；如果戬华王没有将他流放，他也不会在“杀刃贼”度过那段屈辱的时光。
他心底有很多谜团，需要那个人的解释，却在再度返回贵阳之时，发现对方已身染重病。
戬华王去世，这些谜团久久盘绕在他心间，却无从倾诉，终于成了自己的心结。
“静兰。”片刻之后，兮琰睁开了眼睛，轻轻喊道。
“恩？”静兰的思绪回到现实。
“戬华王真是个坚强的人，重病之下还能坚持八年。”
“哦。”静兰随口应道，却在这句话再次回荡在脑中时打了一个激灵，“重病之下还能坚持八年？”
他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病危之人怎可能坚持这么长时间？难道说……？他心底突然冒出的那个想法，令他自己倍感惊恐。
“对戬华王你了解多少呢？”兮琰敏锐地察觉到静兰方才轻颤的肩膀，知道他已有所领悟。
“听说是个治国能手，有着强硬的手腕和刚强的意志。”
“那么在感情和理性面前，他会选择哪个？在国家和家庭面前，他又选择哪个？”
“理性，国家。”静兰答道，因为对那个人来说，这个选择是那般的明显。
“静兰你觉得什么样的王算的上好的君王呢？”兮琰又问。
“清醒的头脑，准确的判断力，拥有识人之能和用人之智。”
兮琰摇摇头，“我觉得最重要的在于信任。如果一个人不信任别人，那么谁都不会信任他，对于王更是如此，如果王不信任自己的臣下，那么也得不到可以委以重任的臣下。”
“信任……吗？”静兰重复着这个词，莫名的熟悉，似乎许久以前有个人曾经问过自己：“清苑，你信任过人吗？”
轻风将静兰的长刘海吹起少许，他眼中波涛汹涌的情绪被兮琰逮个正好，她知道自己这番话产生了效果，于是站起身来，拍拍衣后的尘土，轻快地迈开步子。
“静兰，我们回去吧。”
跟在兮琰的身后，静兰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
许久以后，当他意识到戬华王的苦心之后，才明白为何那天他们散步会散到那个山头，才明白为何不喜多语的兮琰那日会意外地话多。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生辰死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