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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风雨凄凄(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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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乌烟瘴气的折腾之后,花迟到底还是免不了被捉去见皇帝的命运。
御林军押着她往前殿而去,周身捆得严严实实的,似是生怕她再做什么手脚。花迟实在是哭笑不得,结缡的一拂手就让整个御林军以为她身负绝世武功不敢轻举妄动,现下一个个如临大敌,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了。
据说闻清桓此刻正在宸宫与柔妃一道用茶,御林军首领通报后得了允许,方将花迟领了进去,却依旧捆着手脚动弹不得。
宸乃帝王代称,以此字为柔妃寝宫命名,可见闻清桓对颜少柔的宠爱。然而它却远没有名义上的那样奢华明丽,反是素雅清朴,一切从简,处处透着一种清淡的气息。
进殿之前,结缡绕过她身侧,轻道:“帝王龙气,我不宜接近,你自己小心。”
花迟抿了抿唇,轻一点头,便见结缡如烟一样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虽则怨怪结缡将她送回宫中,但现下看来结缡仍是她唯一的依靠。
花迟轻轻叹了一声,往宸宫中走了进去。
颜少柔身怀有孕,自是静养,花迟一踏入主殿,便为里头的布置惊了一惊:这无疑是一个搬进宫殿内的御花园,百花盛放,绿草繁荫,最右侧盘桓着一棵高大的梨花树,瓷白的梨花缀着满树,幽香萦怀,竟是一种美不胜收的清幽淡然。
“小妹,过来。”
就在花迟怔忡之时,远处传来悠悠的一声轻唤。
花迟略略一醒神,方见颜少柔正一身青色绣花襦裙倚在树下的软榻上,向她微微招手,而闻清桓,正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坐于她身侧。
御林军首领一听柔妃这一出声,便知花迟身份定是真话无疑了,忙解开了捆着花迟的绳索,也不多作解释,只不卑不亢地躬身道:“娘娘请恕罪。”
颜少柔浅浅笑道:“是本宫妹子不安分,四处乱跑给大人添麻烦了。”
“臣不敢。”
花迟闻言方小跑至颜少柔身侧,只依着她手臂,嗔道:“阿姐,你瞧,我手腕都被勒青了。”
颜少柔挽过她的手,轻轻揉着,温言道:“你呀,也不得停,且先说说……”
“你们退下吧。”颜少柔话未说完,闻清桓已对面前跪着的一众御林军下了命令。
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宸宫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花迟此刻方才觉出古怪来——这座寝宫内居然没有任何内侍,甚至连一个侍女也没有,空旷得让人毛骨悚然。
颜少柔也沉静了下来,只低首轻握着妹妹的手,不再言语。
花迟亦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看向闻清桓,默默地打量着这位闻归寒的大哥。闻清桓与闻归寒的相貌并无相似之处,闻归寒的面容略显清瘦,却棱角分明、极为英气,眉如刀削,瞳色漆黑,而闻清桓却要更柔和一些,他的眉长又细,顺着狭长的凤眼慢慢舒开,有一种沉静秀雅的味道,这与花迟想像中完全不同。
这就是夺走九哥哥曾拥有的一切的人啊,花迟这样想着,心里有一种极其分明的惆怅。
望得久了,花迟便忘了挪开眼,闻清桓微微一个偏首,目光就对上了花迟的眼睛。
里头有深深的静,仿若清云半月,竟有一种波澜不兴的气韵。
花迟忙立起,福身轻道:“见过皇上。”而后抬首脆生生笑着唤道“姐夫”。
闻清桓略有些意外,只抬了抬手,问了先前颜少柔就想问的问题:“你怎会在此?”他的语气很是随意,亦无帝王的严厉。
没有结缡在身边护她周全,花迟决定实话实说:“先前在安阳侯府原本是要……”她顿了一顿,“后来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醒来便在这里了,我也不知为何。”
颜少柔只哑然:“那便是叫人掳来了?”她蹙起眉,回首看向闻清桓,欲言又止,“皇上……”
安阳侯府发生的一切,想必闻清桓也很明白,是以花迟如此说来,闻清桓也只是了然地颔首,然后拍了拍颜少柔的肩膀,只轻声温言道:“朕自会查明,你且安心。”
花迟垂首立在颜少柔身边,紧紧抓着姐姐的手,低声道:“皇上,可会将迟迟送回沮阳?”
闻清桓沉默了一瞬,才用那始终清清淡淡的口吻答道:“先留在宫里陪陪你阿姐吧。”他随之又道,“你的名字已在皇家玉碟之上,无论礼成与否,都不必急着回去。”
“我想回去陪着九哥哥。”花迟飞快回道,一双黑亮的眼眸直看向闻清桓,“他身边只有墨鹦。”
“迟迟!”颜少柔轻声喝止她,语气里柔婉却又带着责备,“别顶撞皇上。”
闻清桓却毫不动气,只拢了拢衣袖,起身淡淡地道:“他的身边不会只有墨鹦。”
花迟一怔。
“同样也不会只有你。”闻清桓如是道,而后整了长袍,与颜少柔温声道,“朕明日再来看你,有九弟妹在眼前,你也少思虑些,多顾着自己身子。”
花迟几乎是猝然退后了一步。
“同样不会只有你”究竟是何意?闻清桓让她留在宫中竟是想做什么?
颜少柔微微低首浅笑道:“皇上也要保重身子,风寒才好,别太过劳累。”
“朕记得。”闻清桓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再看一眼失魂落魄的花迟,缓步踏了出去。
颜少柔握着花迟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抬手拭了拭她的眼角,笑道:“怎么突然哭了?”
花迟恍然,慌忙擦了擦眼泪,只喃喃道:“我不知道。”
“前头还见着那么机灵,怎么皇上一句话,便叫你失了分寸?”颜少柔慢慢道,“迟迟,嫁了人便不是孩子了,这脾气可得改一改的好。”
花迟攥着颜少柔的手,低首静默了会儿,方默默道:“阿姐,我害怕。”
“这会儿知道怕了?”颜少柔淡道,“皇上瞧着好说话,可算盘都打在心里,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
“阿姐你……”花迟欲言又止。
颜少柔却淡然自若:“闻清桓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她目光闪了闪,“他宠我,也是大有原因的,我不便说与你听。但迟迟,你需得记得,他虽不摆皇帝架子,心里却是容不得人驳他半分,万事只要不拂了他的面子,总有转圜的余地。”
“我记得了。”花迟心内微微有些不安,只觉一别几月来,颜少柔简直是脱胎换骨,与从前的安顺乖巧大不相同,直叫人觉得陌生。
颜少柔又道:“皇帝身体不好,你日后便避一避吧。”
花迟手指一收,抬首微微笑道:“姐姐说的,迟迟都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