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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桃之夭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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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归寒微微笑着,乌黑的瞳孔里隐约轻闪着脉脉的流光,只牵着花迟的手,侧身与云晚歌道:“云小姐。”
云晚歌清声笑道:“也罢,二小姐面皮薄,又得王爷护着,晚歌亦不敢说笑了。”她拂衣转身,一双妙目中清辉冷藏,只道,“几位随我去吧。”
花迟方仰起头,抬眸向着闻归寒潋滟一笑,明艳照人。
两日后的大婚来得很快,快到花迟仿佛还停留在前一日的迷茫中。
说是云峥主婚,实则乃云晚歌一手操办。
清晨时分,花迟便被云晚歌唤醒起身梳妆。还眯着眼打哈欠的少女还未清醒过来便被抓到了铜镜前。
修眉、贴花黄、涂胭脂……待她完全醒过神来的时候,头发已被狠狠的一绷,梳成了一个髻。
轻哼了一声,花迟呲着嘴道:“痛……”
云晚歌只笑道:“二小姐可是醒了?”她最后替花迟簪上一支珠花,从旁拿了一个苹果递到花迟手里,“凤冠且先搁着,便不戴着了。方才醒来可是饿了?先将就着,饭菜虽已备好,可新娘子却是不能出去吃的,回头待前面收拾完了,便让她们送来。”
花迟含糊地应了声“好”,目光只看向在一旁笑着的结缡,狠狠一眼瞪过去,再一扬眉算是带了些警示的意味。
结缡长袖松松绾着,正斜倚在镜边,带笑看着她。
他周身的冷意已比初见时少了许多,随之淡去的,还有生魂的气息。
“瞪什么?”他悠悠一笑,“再瞪,你也说不了话。”
花迟勾了勾唇角,向他嫣然一笑,回首道:“云姐姐,我瞧着那里入了飞蛾,碍眼得很。”
云晚歌抬眼轻扫,虽有些莫名,却仍是长袖一拂,顺势荡开,正自结缡面容之上扫过,直直从他肩上穿了过去。
“便是有,如今也无了。”云晚歌微微笑道,“二小姐可是太过紧张了些?我瞧那儿,像是空的。”
“如此。”花迟浅浅笑着,“许是迟迟看错了。”
结缡身形纹丝不动,只放声笑道:“丫头,你就不怕我去戏弄你家小王爷?”
花迟白他一眼,再不回头看他。
结缡绕到她身边,又似是故意,只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跟着你?”
花迟依旧不看他。
结缡又道:“真的不想知道?”
花迟“啪”地将手中梳子一搁,扭头道:“云姐姐,迟迟已梳妆完了。”
云晚歌只道她紧张,柔声道:“只等王爷来迎便是了。”她轻一拍手,侧门一侍女托着一小碗米粥进来,热腾腾冒着热气,送到花迟面前,“吃些热粥垫着,总好过不吃。”
花迟笑吟吟地应着,向结缡一努嘴,示意他别闹,便低头一面喝粥,一面听云晚歌说话。
结缡也不再逗她,只灿灿而笑,转身走至窗边,静静倚在窗沿边,敲了琉璃珠让殁雪出来同他说话。
殁雪依旧是一身红衣,隐在阴影里,结缡却是白衣清润,容上带笑,映在日光下,明朗非常。
花迟看了许久,方回首,咽下一口粥,含糊道:“云姐姐你方才说什么?”
云晚歌笑了笑:“二小姐小心着些,当心碰了脸上的胭脂。”她施施然一坐,纤手捏着一方帕子,双眸里冷冷清清的光,映着正盛的阳光,明明灭灭得教人看不清晰。
“花府乃二小姐的娘家,本该由王爷去花府相迎,但……”云晚歌顿了顿,神情里有一丝晦暗。
花迟含笑道:“云姐姐但说无妨。”
“皇上有旨,王爷只能在安阳侯府里迎娶二小姐,并且,先皇大丧,能行婚典已是格外开恩,大兴其事便是对先皇不敬,故而……”云晚歌如是缓缓说着。
“云姐姐。”花迟倏地立起,打断她的话,笑容不变,“这些道理,迟迟自是明白。”
她一身红衣罗装,衬着皎皎如玉的面容,两道凌飞长眉因着面上的笑而柔和许多,一双熠熠清眸似有流水泉涌,只看向云晚歌,霍然一拂袖,略矮身道:“今日成婚之恩,乃皇上恩典。王爷现今得以安然前往沮阳,亦是皇上的恩德。此番恩德,迟迟与九哥哥自是没齿难忘,心头怎敢妄存怨恨之心,云姐姐多虑。”
王爷成婚是何规格不必他人明说,花迟自是明白。
当年闻归寒迎娶颜韵之时何等的声势浩大,如今……只怕是稍微富裕些的百姓家的婚宴,也不会穷酸到如此地步。
云晚歌微愕,一瞬的闪神后随即笑道:“二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晚歌岂会那般作想?是晚歌愚钝,本想说些时下之事与二小姐听,却不料二小姐却是聪明人。”
花迟眉角微微一弯,盈盈一笑,脆生生道:“若说聪明,迟迟怎及云姐姐?不过人生于世,总不能连自己的处境都一并糊涂了。”
云晚歌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复又积淀沉静下去,她的唇边慢慢浮现出浅浅的笑:“王妃说得是,晚歌受教了。”
花迟安然笑了笑,转身看向铜镜里自己的面容,少了幼年的飞扬和跋扈,多了逐渐成长起来的静默与坚定。
她伸手拿起搁在铜镜边的凤冠,缓缓地戴了上去。
视线被垂落的珠帘挡住,眼角的余光却能清晰地看到窗角边殁雪回眸看过来的目光——冷凝沉静,如同长辈看着晚辈一般,平静地看着自己。
花迟忍不住回首看过去,试图从那双暗红的眼眸中看出一些不同于寻常的东西。
殁雪却在刹那重新回过头去,与结缡说着些什么。
花迟又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方垂下眼帘收回目光,依旧一派恬美笑意地问向云晚歌:“云姐姐,还需要迟迟做些别的准备吗?”
云晚歌只道:“王妃只需等王爷来迎即可,且坐下吧。”
花迟一颔首,正要坐下,却听门外忽地“噼里啪啦”地响起了鞭炮声。
云晚歌当下笑道:“正说着呢,王爷便来了。”她命侍女拿过喜帕,给花迟披上,又叮嘱道,“等等跨火盆的时候,小心着别掉了。”
花迟轻应了一声,不由手心紧紧攥住了衣袖。
门前铺着红毯,花迟走在上面,有种飘飘然的不真实感,仿佛踩在了棉花上。锣鼓、鞭炮声不绝于耳,响得振聋发聩。
她的视线为喜帕所遮,入目皆是一片嫣红,心里既惴惴不安,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走了未有多久,便行至院门口。
“迟迟,把手给我。”
花迟却忽地怔神未动。
记忆里熟悉的那只手缓缓伸来,握住她的手,他修长的手指与她微蜷的手指交错着,温暖而安定。
喜帕下的花迟容上是止都止不住的笑意,晕染出浅浅的红晕在脸颊上。
所幸,闻归寒是看不见的。
按照民间的风俗,这一路该是闻归寒背着她走。花迟只觉得身上一轻,便给闻归寒抱了起来。
“王爷……”有人轻声提醒。
闻归寒只恍若未闻,抱着花迟稳稳地往前走。
花迟极为熟稔地调整了最舒服的姿势倚在闻归寒怀里,轻声道:“九哥哥,过火盆前与我说一声,我好抓着喜帕不让它掉下来。”
闻归寒闻言,略有些哑然失笑,侧首贴到她耳边道:“别担心这个,你抓紧着些,前头就是了。”
花迟也不拘泥,大大方方地伸手环在闻归寒颈间,头靠着他的肩,抿唇笑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