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温柔》》冷泉Y

11、番外篇：《弥敦道》

　　00
　　香港九龙。六月末。
　　程思筠前一日刚在珠海参加完粤港澳大湾区律师执业考试，这一日天刚亮便启程来了香港。
　　梁家栋今日在半岛有表演赛，提前一周即致电梁熠鸣要求舅舅务必为自己空出时间拨冗参加。

　　01
　　接到电话时梁熠鸣正在整理自己的领带，便顺手点了免提。
　　少年已处在变声期，但还是改不了年少时喜动的活泼劲儿。
　　梁熠鸣盯着镜子，回声笑着答应了邀约，那边挂了电话，一抬头，镜子里映出个人影来。
　　一脸安然的程思筠正倚着衣帽间的门框看着镜子里的他。
　　梁熠鸣手指一顿，正想转身，程思筠已经两步迈进，从后方将他抱住，两手圈着他的腰，下巴抵着他的肩，轻轻的吸了口气。
　　“换香水了？”说完，用鼻尖轻蹭了下他颈部温热的肌肤。
　　梁熠鸣抬起右手揉了揉后方的脑袋，只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边厢只是更紧了紧圈在他腰间的双手，“今早刚下的飞机。”
　　梁熠鸣皱了皱眉，很不满，他在程思筠怀里转了个身，抬手捏住眼前人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两下，口气极差，“黑眼圈都要掉下来了，你几天没睡觉了？”
　　他一生气，那双极清亮的眼更好看了些似的，程思筠含笑看着怀里的人，几乎觉得自己要病了。他牵过抵着下巴的那只手在嘴边碰了碰，便松了力气半靠在梁熠鸣的身上，贴着梁的耳朵轻声问道，“你要出门了吗。”
　　梁熠鸣顿了顿，在他怀里叹了口气，半扶着程思筠，将他半推半抱的送到卧房床上，命令道，“快睡。午饭我让人送过来。晚上回来我要看到你，”说着他单膝跪在床沿，用手轻轻拍了下程思筠有些苍白的脸，“你要是再跑回国贸加班我就买个狗链子把你锁在家里。”
　　程思筠看着头顶上那人认真的表情，笑的轻咳了下。
　　梁熠鸣蹙着两道好看的眉，俯下身子严肃道，“你当我开玩笑呢。”
　　下一秒程思筠抬手握着他的后脖颈用了点力，两个人的唇便自然的贴在了一起，温热的触感、彼此熟悉的气息，梁熠鸣心底的那股燥热竟在这个吻里被消弭了。
　　吻毕，程思筠发出不满足的喟叹，两只雾蒙蒙的眼睛盯着他开了口，“快去吧。”

　　梁熠鸣点了和自己同款的新香薰，降下窗帘，又看了眼床上已闭上眼睛疲惫入眠的程思筠，轻轻的关上了门。

　　上班高峰期便不可避免的开始堵车，梁熠鸣手指轻点了几下方向盘，看了眼时间应当来得及，便分了心神想到家里正睡着的那位，一丝迷蒙的忧虑浮了上来。
　　程思筠带着团队在上海待了三四天，睡眠时间大概率不超过十二小时，这股拼命的劲头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做国贸最年轻的合伙人。
　　梁熠鸣皱着眉头看着前方行动缓慢的车流，想到上周在朋友圈看到的一个合作过的知名中年律师过劳死的消息，眉心猛的一跳，不自觉攥紧了些方向盘。
　　六月日光热烈，灼得人眼前发白，车厢内冷气开的足，梁熠鸣陡觉得后脖颈处的一片皮肤上泛起了一层凉凉的麻意。正是程思筠握过的地方。

　　02
　　程思筠在家。

　　梁熠鸣看到书房的灯亮着，有人说话的声音，便随手将领带扯松了些，将一堆下班拎回来的国外保健品扔在沙发上，转身进了卫生间洗手。
　　书房的门没关，梁熠鸣一边擦手一边远远的瞧见程思筠靠着椅子，半闭着眼打电话，眼镜被扔在合起来的笔记本电脑上，只用手指抵着额角，穿着睡衣，额发微乱的散着，看来睡醒后便直接洗了澡。
　　这幅松散的样子不知为何让梁熠鸣想到了几年前程思筠来家里给梁家栋补课的样子，那时候的程思筠青涩、文气，和自己对视时还带着些腼腆。今时的程律师已独立执业了三四年，那青涩的气质已完全被稳重淡然取代了。梁熠鸣不禁有些怀念起会耳根泛红的看着自己的小程老师来。
　　想到这儿，梁熠鸣觉得自己的这股情绪来得莫名，也很是有些伤感，连带着心里空茫茫起来。

　　他走进书房时程思筠正专心致志的敲键盘，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便抬了头。
　　梁熠鸣倾身，隔着书桌取下了他的防蓝光眼镜，盯着那双沉静的眼睛扬起笑，“下周和我去趟香港？”
　　程思筠垂眼看了下电脑屏幕，略思索了两秒，“下周考完试晚上有个聚会，隔天应该赶得上。”
　　看来早晨他同梁家栋的对话，程思筠是从头听到了尾。
　　梁熠鸣点点头，却见程思筠向自己张开双臂敞开了怀抱，他抱着双臂冲着椅子上的人挑了下眉，眼里含笑。
　　程思筠却向前一拉他的袖子，将他扯进了怀里。
　　梁熠鸣看懂了这人眼里的情绪，他捏着程思筠的下巴啄了下，有清爽的剃须水的气息。
　　程思筠吻过来的时候他却一掌隔开，眼里狡黠的笑，“我饿了，想吃饭。”
　　他看见程思筠怔了怔，紧接着无奈又温柔的笑了下，贴着他的脸颊叹了口似有若无的气。
　　“好。我做了你喜欢吃的。”

　　03
　　清新而冷洌的岩兰草香味还未散尽，卧室里只留下一盏暧昧昏黄的地灯。
　　程思筠的手指穿过梁熠鸣微湿的发间，嗅着让他安然的气息，此时才觉得人从连日以来的疲惫中解脱出来。
　　梁熠鸣自交叠间挣出，卡着程思筠劲瘦的腰坐起身来，不去理会身下人略有些诧异的目光，单手从枕下勾出条事先放置的领带来。
　　程思筠微眯着眼看他。
　　梁熠鸣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在那人的锁骨间，一双眼睛高傲又矜贵的同程思筠对视着。
　　“小程老师，白日里说了，再加班就把你锁起来。”
　　程思筠的目光发着烫，在梁熠鸣松散睡袍下白皙的前胸处不急不慢的逡巡着。
　　他喉结动了下，一幅极正经、极认真的样子，轻轻问道，“那，梁先生想怎么惩罚我。”

　　梁先生不回话了，因为那领带不知为何最后却系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04
　　弥敦道是极热闹的。
　　梁熠鸣任由程思筠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路向着维港漫步。
　　下午他们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过了一把父母瘾，又目送梁家栋进了晚宴场所，方在九龙随意找了家酒吧闲饮，再回半岛酒店洗个了澡，晚上便像最寻常的情侣一般出来散步。
　　只梁熠鸣不知起了什么主意，提出要穿程思筠带过来的白体桖，是最简单的棉质宽松款式，他便学着程思筠的习惯搭了条浅白蓝的牛仔裤，蹬了双帆布鞋，像个刚毕业的青年人。
　　程思筠瞧着新奇，梁熠鸣现在是极少这样穿的，因他已是华信真正的当家人，日常里总是高级定制的西装穿得多。
　　可现在，他牵着梁熠鸣的手，像是牵着一个和他同岁的恋人，不禁使他胡乱的遐想起来，若是梁熠鸣和他在大学时就认识的话，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梁熠鸣这样出挑的人，只怕大学里追求他的人会很多。程思筠为着这莫名的醋意和危机意识发起笑来。
　　他这一笑，引得梁熠鸣也转过脸来看他。
　　“乐什么呢。”
　　“没。”程思筠是不好意思说的，于是只抬手掩了下嘴角的笑意。
　　梁熠鸣又瞧了眼他的侧脸，扭过头去，恍恍惚惚的说了句，“读书的时候遇到你就好了。”
　　巴士从他们身边驶过，这句话在温柔夜风里也变得暧昧模糊。
　　程思筠的心却像是一根被挑起了的弦，极轻的颤了下。他将那交握的手捏得更紧了些。

　　维港的风柔柔的卷了过来，将那落日时分饮进去的酒意彻底吹散了。
　　梁熠鸣将目光轻轻的放在繁华的夜景上，额上黑色的发碎碎的飘动了下。
　　程思筠直觉他有话要说。

　　“我想五十年后还能去听音乐会。你不会让我那时候一个人去吧。”
　　程思筠愣了愣，愕然的盯着他看。
　　“喂，程思筠，”梁熠鸣扭过脸来，表情却是极认真的，“你的健康对我很重要。”
　　他轻轻的贴了下程思筠的脸，动作更像是抚摸，“你到底知不知道。”

　　05
　　“知道了。”
　　程思筠俯下身吻他，手指穿过梁熠鸣的指尖同他交握。
　　另一只手摸索到床边的控制台，将房内的灯全部关闭，只留了角落里小小的一盏夜灯。
　　这个吻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梁熠鸣的气息也变得很轻。
　　他抚上程思筠的背，和对方互相拥抱着彼此世界的全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