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游魂》最后一株紫丁香

4、洞庭波兮木叶下

　　待到醒来时，已是日上竿头。赵紫媚一惊，坐起来，发现自己合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温暖的景被。怀王早已走了。在外边立着的人见她醒来，纷纷上前请安。其中一个贵妇说：“大王让我们在这里候着，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们就是。”

　　“我不要你们伺候，我要回家。”

　　“大王已经吩咐我们准备了轿子，就停在外边。还说姑娘要回去，让我们陪同着一块回去。等送到了，我们再回来。”

　　赵紫媚无奈，只好由着她们。

　　刚出了院子就见有个宦官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一边挥着手大喊：“且慢着，大王有令，赵姑娘此时还走不得。”

　　“为什么，大王昨天明明答应今天让我回去的。”赵紫媚心里一寒，想是又出了什么事。难道师父出了事，还是宋玉怎么了？“公公，请你告诉我，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我师父怎么了？”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等得大王回来，姑娘一问便知。”

　　“那昨夜于我同来的那位姑娘可曾受捕？”

　　“未曾听说。姑娘在此稍息便刻。用不了几时，大王就会回来了。”说着作了个揖，转身而去。

　　赵紫媚在门口徘徊着，对怀王会突然改变主意想不出个所以然。郑伊为非做歹，怀王不是不知道，只是看在郑袖的面子上，懒得管他，可见对郑袖地感情很深。昨天他虽然说不再追究，但是郑伊要是抓住把柄不放，郑袖又在旁边吹上枕边风，只怕怀王不得不考虑。那时候，她们姐妹二人难逃一死不说，就是屈原和宋玉都会受连累。想到这里，赵紫媚的背上直冒冷汗。她提了宝剑纵身跃下台阶，侍卫早已跟了上来，手按佩剑，大声说：“大王有令，赵姑娘不可擅离。” 她举目环视，小小的院落已被围住，几个贵妇和丫环纷纷躲藏起来，惊惶失措地盯着她。晚上借着黑暗的隐蔽也许可以脱险，而白天，到处都是侍卫，要想逃出去，必需杀出一条血路。可是她只有一个人，而这宫里，侍卫死一了批又会有一批，就算杀个鱼死网破，也于事无补。赵紫媚无奈，只得返身回到房间。

　　临近午时，有人来报，“宋玉来见赵姑娘。” 未等宋玉跨进房间，赵紫媚一跃而起，迎上前去急切地问道：“师父怎么样了？婵娟姐姐的伤怎么样？”

　　宋玉眼眶深陷，脸色苍白，一夜之间消苍老了很多。看见赵紫媚，他勉强笑了笑，说：“婵娟不碍事。”

　　“师父呢？”

　　“师父他老人家------”

　　赵紫媚几欲晕倒，她嘴唇哆嗦着，伸出颤抖的手抓住宋玉的衣袖，喊道：“师父怎么样了，快告诉我呀。”

　　宋玉急忙说：“紫媚，不要害怕，大王赦免了师父。”

　　“那，师父现今在哪里？”

　　“师父心灰意冷，辞别了我和婵娟，走了。”

　　“走了？” 赵紫媚嚼咀着这句话，一时还没明白宋玉的意思。她瞅着宋玉，眼珠艰难地转动着，想抓着他问个明白，可是四肢酸软，头晕目眩，好像血液突然被抽空了一样。

　　“紫媚，不要难过，师父只是走了，并没有死。”

　　“师父一心要报效朝庭，现在壮志未筹，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不会的，一定是你在说谎，说呀，师父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

　　“当然不是，今天一早，大王派人来传令，说师父虽有不当之处，但念其忠心报国，诚挚可佳，恕免其罪，官复原职。我和婵娟领旨后立刻赶去城皇庙接师父。可是师父却------”

　　“你说话怎么老是吞吞吐吐，干脆点儿，师父倒底为什么不肯回来，是不是我们以下犯上，师父觉得愧对大王，所以才弃走他乡？”

　　宋玉别开头，潸然泪下。

　　赵紫媚惨然地倒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失了神似地喃喃着：“是我们害了他！是我们害了他！一个人只有在极度绝望中才会丢家弃国、出走他乡，师父是对我们绝望了，所以才不要国家，不要我们！”

　　“紫媚，不必过于自责。这不是不你们的错，师父老人家禀性刚直，为朝庭所不容，留下也是受罪。与其如此，不如遨游五湖、颐享天年。”

　　“婵娟姐姐呢？”

　　“她，她------”宋玉哽咽着，“和你一样，过于自责，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不肯出来。”
　　“我得回去。就算是开涯海角，我和婵娟姐姐也要找到师父。”

　　“此刻师父正在气头，见到你们定然会大发雷霆。过些时候，等他的气消了再去不迟。我派了一个人暗中跟着师父，这样不至断了消息。”

　　“不，我一定要回去，婵娟姐姐需要我，我也需要她。”说着，她提剑就要走。宋玉慌忙拦住，说：“你先在这里住些时日，过几天再走不迟。”

　　“为什么？”

　　“大王有意留你在身边。他让我问你可否愿意？”赵紫媚一时语塞，红着脸垂下头。继而，她抬头，果决地说：“不杀我们，可见他还仁慈圣明，作为臣子我感激不尽，不敢不从。但是为人子当以孝为先，师父一生未娶，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成人，这份情就是死十次也报不得一二，何况他现在孤身在外，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叫我怎么安守宫中？”

　　“我在外边多找些人就是。你去也未必有多大的帮助，不如先陪伴大王几日，等我有了消息，再来通知你。”赵紫媚正要坚持，宋玉又道：“师父能得赦免全丈大王对你的宠爱，你要是拗着性子，他一翻脸，不但你出不了宫，只怕婵娟和我谁也别想离开半步。我们还怎么寻找师父？”赵紫媚转念一想，觉得宋玉说的有理，怀王性格如何她并不清楚，要是他真翻了脸，局面只怕不好收拾。想到这里，她说：“现在只能这样，我留在宫里，你一定要多派些人手，不惜重金一定找到师父。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好的。”说完，宋玉告辞。赵紫媚一直送到门口，看他走远，才恋恋不舍地返身走回。

　　赵紫媚心神不宁，不停地来回走动，可是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过了一会儿，觉得全身困卷，歪在偏蹋上睡着了。醒来时见怀王正坐在身边，她慌忙起身行礼。

　　怀王伸手扶住她，说：“你躺着吧。”

　　“大王，我想见婵娟姐姐，你允我回去，好不好？”她央求着。

　　“听宋玉说，她性子很倔强，说不见就谁也不见，你回去也于事无补。我已诏告天下，一有屈原的消息立刻回报，用不了多久，你们又可能团聚了。现在，你的任务是休息，脸色太苍白了。”

　　赵紫媚还想说什么，怀王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