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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太子入馆探虚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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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月内,昭平候安分的呆在行馆内,闭门不出。
皇上时不时的会遣人送些赏赐来,顾凨不像其他王爷那样拒不接受,而是笑眯眯的应下,似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但顾澜似乎还不放心,总是遣人来试探他。
这一日,太子的御辇被抬入行馆。
顾凨领着一行人迎出去跪拜,高呼:“太子殿下千岁!”顾晟掀了缭绫探出头来,眼珠儿一转,跳下车辇上前把顾凨扶起来,笑道:“都是自家人,六叔不必客气。”
“小侯不敢忘了君臣之礼。”
顾凨笑着掩口咳了咳,让开身子将顾晟请了进去。顾晟笑着在主座上坐下,顾凨在旁座坐稳,忍不住又咳了几声,立在身后的萧域立刻上前奉茶。顾凨见状立刻怒斥:“没规矩的东西。太子殿下在此,怎轮得到给我奉茶?还不快去拿上好的茶来呈给殿下。”
“喏。”萧域慌张的应下,转身离开。
“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不懂礼数还请殿下息怒。”顾凨笑道。
“六叔言重了。”
顾晟一笑,道:“本殿这次来,一是来看看六叔,二是奉了皇祖母之命,来给六叔送些东西。”顾晟眼光一扫,内侍便将礼品单子呈给了顾凨,“天儿越发热了,都是些消暑的。”
“谢太后娘娘还惦念着。”顾凨拱手一笑。
“六叔的病可好些了?”顾晟打量着顾凨,关切的问,“这次本殿还带了宫中的御医来给六叔诊治。来人,宣御医。”顾凨脸色未变,笑着谢恩。老态龙钟的御医先是跪拜行礼,随即拿着药箱在顾凨的侧座坐下:“侯爷,容臣给您把把脉。”
顾凨微撩了衣袖,伸手给御医。
顾晟微笑,目光却是盯着御医的神色。片刻之后,御医起身跪拜道:“侯爷气血不足,因太过疲劳而身子虚弱,并无大碍,老臣给侯爷开几副滋补的药,再注意休息即可。”
“恩,下去罢。”顾晟挥了挥手。
“小侯就说不用麻烦,这身子一直不好不坏。”
“看到六叔没事,本殿下也可以回去复命了。”顾晟露出笑脸,走上前拽住了顾凨的袖子,轻声道:“过几日,我还来看六叔。”言罢,歪头一笑。
“小侯随时恭迎殿下。”顾凨弯腰拱手。
“那本殿下走了。”顾晟负了衣袖,领着身侧的宫侍离去。
“小侯恭送太子殿下!”顾凨领着下人在院内跪下,齐齐伏在地上,直到那御辇在视线里消失才起身。萧域见状上前扶起了顾凨,又俯身给他拂去衣衫上的尘土。
“都散了罢。你扶本候回去。”顾凨按住萧域的手,咳了咳。
萧域闻言低头唱喏,搀着顾凨回到房间。一进门顾凨便低低的吐了一口气,萧域转身,看房间外无人之后,才安心的合上门。顾凨撩了衣袂在桌前坐下,叹道:“安全么?”
“恩。”萧域走上前,高大的身影拢住了“顾凨”。
“累死我了。”贺云戟执袖给自己扇了扇风,抱怨连连。萧域勾唇笑了笑,坐着的贺云戟只到萧域的肚子,萧域低头拢住他的脑袋揉了揉。贺云戟一口气憋住,不禁抬手去凿他:“你这粗人,手重的很!”
“怎装的病?可是服了药?”萧域咧嘴一笑,松手说。
“恩,叔父一直都喝得那药,能让体质变虚。”瞥见萧域突变的脸色,又急忙安抚道,“别挂心,不会伤及身体的,叔父喝了这么多年,不都没啥事儿吗?”
“是药三分毒。”
萧域沉声说道,也不再谈论,转而低头去摸贺云戟泛红的脖子,“听说,南襄王自缢了。”他放缓了力道,另一只手抚上贺云戟的背脊按。
“恩。”贺云戟咳了几声,抹了抹脖子,“娶了一个顾家的女儿,却除掉了所有肖家人,太后这一招用的恨极了。”言罢一拽萧域的腰带,“可有叔父的消息?”
“恩,在旻州快活的紧。”萧域不冷不热道。
“作甚阴阳怪气的?”贺云戟瞥他一眼,抚了抚自己的鬓发,眼珠一转,“我装的像不?总觉着这头发疏的不对,衣服也不舒服。”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
“像。”萧域搬了圆凳在贺云戟对面坐下,“云戟装甚都像。”
“我咋听着不像夸我呢。”贺云戟解了几个扣子,颈间有些发红。萧域见状便凑了上去:“痒不痒?”挺直的鼻梁几乎贴上了他的下巴,在将碰不碰的边缘徘徊,“三哥帮你揭了?”
“别乱动。”贺云戟推开他的脸。
“看着王爷的脸,我不自在。”萧域拧眉。
“说实话了不是?那在叔父回来之前,你别当我是贺云戟便好。”
“那不成。”萧域挪了挪凳子,嘟囔道,“三哥想你。”
“得了,本候乏了,你回自己屋子想贺云戟去罢。”贺云戟一阵尴尬,只得装模作样的摆了摆手,然后起身歪倒在窗前的软榻上,抽了本书出来看。萧域顺杆爬的走到他身边站好,柱子一样立着:“我来照顾王爷。”
“没规矩的,要说‘奴才’。”
“我说不出口。”萧域抿了抿唇,冷声道。
“算起来,咱也该回了吧?”贺云戟伸了个懒样,顺便用手里的书拍了拍萧域的肚子,突然道“三哥,我想吃花糕了。”他开始没边没际的说话,萧域却是老老实实的应着:“三哥给你去买。”
“恩,糖葫芦就算了,天儿热了,易化。”贺云戟敞了书盖在脸上,嘟嘟囔囔了半天,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突然掀了书抬眼问萧域,“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太后送来的那些东西碾成面撒水里。”
“恩。”萧域点头。
“你瞧见刚才那太子的模样了么?”贺云戟兜兜绕绕终于又把话题绕到正题上:“多大点的孩子,怎就那么多心计?太后把这小树养的太好,说不定以后就会被这树给压死。”
“那是以后的事。”萧域淡淡的说,伸手取下贺云戟手中的书,“当下先护好了你自己的小命,别当了替死鬼。”他将书摞好,转身打开窗子,让阳光与微风泄进来。
“出去?”贺云戟懒懒的问。
“恩,去给你买花糕。”萧域推门而出,轻轻的合了门。
吱呀一声响。
贺云戟唇边起了笑意,缓缓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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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病逝的消息传来之时,贺云戟正在自己下棋。
夏朱色的侯服加身,乌发高束,头顶羽冠。他一手捋着发髫,一手攥着一子,神色懒散的瞧着眼前通报的人,隔了半晌都抿唇不语。
那神色,懒散之中夹杂着一丝强隐着的痛楚。
报信儿的人得不到回应,伏在地上也不敢起来。萧域见状俯身低声道:“侯爷。”贺云戟不语,将手中的棋子哒的一声落下,“跑这一趟也不容易,打赏些银子。”
“喏。”萧域应道。
“谢侯爷赏赐!”报信儿的赶忙谢恩,随即被人带走。
“叔父猜得不错。”
贺云戟看他离开,叹口气仰过身子,“几位王爷果然不能全身而退。”
萧域面色凝重,语气低沉又坚定:“你不会有事。”
贺云戟笑了笑:“那是当然,我一直安安分分的,她找不到借口除掉我,那梁王——”他从棋罐里抓了一把黑子出来,哗的一声撒到了棋盘上,响声一片,“太意气用事了。听说他在府内口出狂言,说圣上不该削藩?”萧域应是。
“他不死谁死?”贺云戟轻嗤。
“云戟。”萧域突然出声唤他。贺云戟闭嘴抬头看向他,萧域抿了抿唇,蹲下身来握住他的手,“这些话,万不可对王爷说,知道不?”
“为甚?”贺云戟不解。
“别问,以后敛着些锋芒,少外露。”
“你又乱想了。”贺云戟会意,不信:“叔父是咱的恩人,怎会害我?”
“听三哥的!”萧域加重了声音。
“这——”贺云戟一怔,随即道,“好好,听你的便是。”
“准备准备,去梁王的行馆。”萧域直起身子,森冷的气息从周身散发出来。贺云戟知道萧域是为自己着想,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回房去换身行头。
贺云戟换了一身深衣制的袍服。
开右衽的的夏朱色大襟宽服,青黑色的革带束在腰间,系有汉白玉的雕佩。袍外配四彩的赤绶,赤黄缥绀,长二丈一尺,三百首。头戴平天冠,广七寸,长尺七寸,前圆后方,朱绿里,玄上,前垂四寸,后垂三寸,系青玉珠为七旒,夏朱色的组缨,旁垂黈纩。
萧域帮贺云戟穿衣,十分仔细。
深衣制的衣袍穿起来十分麻烦,后片衣襟接长,加长后的衣襟形成三角,先绕至背后,再绕至前面,三角衽边的尖有一细带在腰间结住,然后腰部敷以大带。这一身行头穿下来,萧域没怎样,贺云戟倒是有些冒汗,不禁叨念:“皇家的规矩就是太多了,衣服都这么麻烦。”
“这就好了。”
萧域安抚道,替他整了整冠,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玉笄插/进冠中。
“这麻烦衣服,你怎会穿的?”贺云戟问。
“伺候王爷穿过。”萧域看了看他,抬袖胡乱抹了抹他额角的汗。看他穿戴整齐之后,萧域弓身开门,伺候他走出行馆,登上车辇去梁王的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