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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何夫人掀起千层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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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宫闱,宫灯高挂。
栖凤宫外的红砖被宫灯映射的影影绰绰。正面阔九间的大殿之上,设有一方丈余檀木桌,雕刻精美,上铺红锦缎绣金穗的桌铺,美味佳肴由宫侍端着鱼贯而入,流水般摆满了长桌。肖后端坐于其上,头梳样式简单的花髻,璀璨夺目的发钗映着鬓间丝丝的银发,显得华贵又威仪。因为秋太妃身子不适,未出席家宴,所以帝后分坐于其左右手边,两人龙袍凤服,却皆是少了朝珠头冠,均做家常打扮。帝后之下依旧坐着现下最受圣宠的何夫人和戚美人。
诸侯分两列坐于殿下,眼前摆有矮桌,布着美味佳肴。
储綉长公主坐在右列首位,旁边是邵焰驸马。顾彩衣穿着素朴,发饰简单,只斜插了几支朱钗,但因为气质温婉矜贵却不显得寒酸,姣好的容颜上带着孕妇特有的韵致。贺云戟按辈分坐在左列第三位,脸上犹带着倦意,宽大的深衣衬得他格外单薄,更显得病恹恹的。芷落站在他身侧,为他斟酒布菜,于是贺云戟只是拢着衣袖坐在榻上,偶尔才从眼前的金碗中夹些东西来吃。家宴的节目仍是乏善可陈,舞姬换了一批,舞蹈排了新的,但花样却不翻新,再加上心事重重,所以贺云戟有些兴致缺缺。
一曲终了,舞姬跪拜。
帝悦,皆做了打赏,之后的节目是宫廷乐师抚曲,曲调安静低婉,即便是低语交流,也不会显得嘈杂。肖后似乎很满意,脸上蕴了些浅淡的笑意,侧首对身边的顾澜道:“今儿的节目是谁安排的?倒也有心,知晓你们兄弟几人已是许久不见,特地空了时间让你们叙旧。只是少了南襄王……哦,如今应是唤作楚候了。皇儿你不如召他入宫养病,宫中的太医总比他行馆中的好,这一点,凨儿应是最明白了罢?”
“小侯有圣上庇佑才得以康健,感泣难当。”贺云戟闻言拱手一拜。
“凨儿言重了,不过是话话家常而已。”肖后点到为止,目光转而看向其他几位侯爷,最终落到了顾彩衣的身上,“哀家应是有十年没没见储綉了罢,现下都已经身怀有孕了,估摸着几月临盆?”
“回太后娘娘,大概是五月初临盆。”顾彩衣低眉顺首。
“可知是男是女?”肖后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古怪,语气慈善。
“家中的大夫说是……女儿。”顾彩衣笑了笑,旁边的邵焰却是面色一紧,攥着酒杯的手指忍不住收紧。贺云戟捕捉到了他们的变化,低垂下目光,探手取了酒杯小抿了一口,状似漫不经心,却是将他们的对话悉数纳入耳中。肖后对着顾彩衣百般试探,却都被顾彩衣巧妙的对付,而其他几位侯爷也都是聪明角色,滴水不漏的和肖后话着“家常”。悠扬的乐曲飘荡在大殿之中,温和的气氛之中却隐着一种微妙的压迫感。
贺云戟置身事外,总有些心不在焉。不经意的抬眸,撞上顾澜略带笑意的眸子,贺云戟蹙眉,迅速移开了目光。顾澜一直笑吟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也就离开,间或会和下坐的戚美人说上几句话,逗弄的她抚唇轻笑,这一幕看在何夫人眼里,格外刺眼。最近皇上对她冷淡了很多,已是连续几日都不曾在兰庆宫留宿,而是将全部心思都系在了戚美人的身上,整夜流连,连如此重要的家宴都将她带在身边,思至此,何夫人的脸色更差了。
“还有多久……侯爷乏的很。”贺云戟嘟囔。
“一会儿还要去看烟火,你就等着吧。”芷落在倒酒的时候轻声道。
贺云戟撇嘴,忍不住不耐起来。他的胃有些泛酸,将酒杯推了推,转而吃了几口菜。这时候乐师领赏退下,一行着红裤白褂的人鱼贯而入,他们的头上裹着红色头巾,搬上来的家伙事应当是杂耍用的。于是肖后的“家常”在随后响起的鼓声中结束,偶尔只与顾澜低语几声。皇后林妙音没什么存在感,十分安静,从头至尾都没说什么话。
家宴过后,太后与皇上摆驾御花园。
御花园中央有一方琼池,龙椅凤榻摆在池边,依旧是肖后主座,帝后与夫人、美人坐于两侧,诸侯顺次坐于其后。因为正值新年,肖后特许其他妃嫔可以同赏烟花。除了地位高一些的,其他女人都站着,最后面是分数列站着的宫侍,皆是敛声屏气,态度恭谨。
无数烟花绽放,犹如玉龙飞舞。
繁华落尽,牵生的亮影竟能连成各种图案,顾澜大笑着鼓掌,诸侯齐齐附和,肖后却像是略有些疲乏,笑容浅了些,端庄的面容在忽明忽暗的亮光中,竟显得有些阴森。贺云戟看不到她的脸色,只是规规矩矩的坐着,双手拢在袖里,看着看着便打起盹来。直到身侧的女人和他说话,才令他稍微清醒些。
“许久不见,弟弟可还安好?”顾彩衣以袖掩唇,笑道。
“劳公主记挂,小侯尚算康健。”贺云戟背脊一僵,在顾彩衣笑盈盈的目光下低下了头。因为顾彩衣知道真相,所以贺云戟伪装起来总有些不自在,仿若是在耍宝一般的尴尬,他们之所以能如此说话,全因为肖后心慈仁厚,特许储綉长公主和胞弟昭平候坐在一起,让他们姊弟得以叙旧,不过这一举动看在贺云戟眼中,只是纯粹的试探而已。
“太后娘娘和圣上宠爱你,可莫要逆了娘娘和陛下的心意。”
“小侯记下了。”贺云戟抬头笑了笑,却见顾彩衣倾身过来低语道:
“万事小心。”
烟花腾空而起,绽放的声音掩住了顾彩衣的话。
贺云戟沉默不语,只是坐正了身子,心态竟是格外的淡定,顾彩衣这一入宫,似乎会牵引出各种事情,可这却并没有让贺云戟乱了阵脚,虽然知道自己孤军奋战,生死已不被顾凨在意,可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定会死亡的时候,反而不会怕了,因为再没有比这更差的结果。
“如此看来,公主和侯爷真的有几分相像呢。”何夫人探身过来道,狐媚的眼神在两人身上划来划去,“单从面相上来看,就能看出两位宅心仁厚。尤是侯爷,在宫中做过的好事,本宫也是略有耳闻。”
贺云戟瞳孔一缩。
顾彩衣也是朝他看过来,目露疑惑。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肖后侧头询问,目光深湛。
“太后娘娘不知道么?”何夫人抚唇娇笑,“想当初侯爷不忍心看戚美人老死宫中,特地跟皇上求了个情,方令其沾了恩泽。若不是侯爷慧眼识珠,我们又怎知在宫中还有戚美人这个可人儿呢。”
肖后的脸色难以揣摩,笑意淡去,添了几分凛然:“放肆!”
戚美人脸色一白,从座上滑下跪倒。何夫人也被喝得一惊,笑意僵住,自知失言。肖后蹙了眉,丝毫的怒意在她眼中蕴着,显得却是格外威严冷森,她眯了眯眼:“居然都嚼舌头嚼到哀家面前来了。”
“臣妾知罪……臣妾该死!”何夫人也跪下,吓得面无血色。
“想你也是个夫人,怎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皇上的事也是你能信口胡说的么!”肖后的厉声喝斥,周遭瞬间寂静无声,连烟花都不再放了,原本祥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最低。
“好端端的,这是怎了?”
顾澜疑惑的看了看周遭,倾身到肖后身侧,“谁惹恼了母后?”
“一会儿你便知了。”
肖后冷冷道,“今儿便如此作罢,都退下。凨儿、戚美人、何夫人,你们三人留下,哀家有话要问。”
一行人唱喏,弓着腰都退了。
御花园骤然静了下来,独有潺潺的溪流声和模糊的虫鸣。何夫人和戚美人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贺云戟恹恹的跪着,默默的咬了咬后槽牙,而后率先双手交握,叠在额前深深一拜:“臣罪该万死,还请太后娘娘息怒,降罪于臣。”
“如从说来,何夫人说的是真的了?”肖后反问。
“回娘娘,前几日臣遇见了一个戚良人的宫婢。因为宫中生计不好过而被遣散,正因寻不到新主而想自尽,臣便将她收留在身边做了个侍女,之后皇上驾临瑞和殿,见那侍女眼熟,经臣解释,便知道了戚美人的事……”贺云戟依旧伏着身,将真相稍微扭曲了一下,不过他知道顾澜肯定会为他打圆场。
“哀家是问你,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臣……”
“母后,就为了此事,何必如此大动肝火?”顾澜依旧是笑吟吟的,不疾不徐的说话,清淡的语调似乎能拂去人心头的怒火,“朕为六弟做个证,正是如此,戚美人刚入宫的时候,朕宠幸过她几次,对那宫中的人多少还有些印象。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在六弟那见到了那侍女,恐怕就要失了戚美人这个珍宝似的美人儿了呢。”
“若是如此,也便罢了。”肖后揉了揉眉心,面露疲色。
“母后今儿劳累,不若先回宫休息,这件事交给朕来处理就好。”
“恩。”肖后懒懒的应了,也不好驳了顾澜的面子,只是朝地上伏着的几人看去一眼,便起驾回宫了。顾澜揣着怀中的暖炉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道:“都起来吧。”
“喏。”
几人站起来,皆是下的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
顾澜正了正头上的风帽,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许多:“今儿天冷风寒,朕也乏了,先不与你们计较,此事暂且搁置。明儿退朝之后,你们几人且在御书房候着,听候发落。”
“恭送皇上。”
几人又齐齐的跪下,直到顾澜离开才站起来。
戚美人跪的膝盖发软,猛地起来之后险些跌倒,何夫人也是满头是汗,吓得不清。贺云戟揉了揉发酸的腰,匀了匀气转而看向何夫人,脸色有些难看,“何夫人,本侯一向尊重您,也认为您是个聪明人,怎么今日就犯了糊涂?难道宫中的姑姑们,没有告诉您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说了会招来杀身之祸么?”
“……你!”何夫人气的一滞。
“你知道今儿给我扣得是什么帽子么?”贺云戟走进,有些咄咄逼人,“是□□后宫。外男不得与妃嫔有任何牵连是祖上的规矩,我与戚美人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冒死替她求情?如今这莫须有的事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定会成为皇室的丑闻,如果不想让它流出,唯一的办法就是堵了知情人的嘴。”贺云戟的声音沉了下来,何夫人腿发软,忍不住跌倒在地上,贺云戟并没有去扶她,只是冷眼看着,后面的话他不用说,相信何夫人也会明白。
他没想到何夫人会愚蠢至此,忍不住被她激怒。
贺云戟在宫中的麻烦一件接一件,如今又被这蠢女人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