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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瑞和殿漫天焰飞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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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火光摇曳,映亮了夜空。
宫人急急忙忙的救火,屋外一片慌乱的求救声和脚步声。芷落将手中的飞镖收进怀中,朝外瞟了一眼,又看了看贺云戟。贺云戟从床上起身,示意她不要有所行动,且先看着。窗外乱作一团,而屋中的两人却是淡定的很,直到正殿的火势烧过来,乌黑的浓烟已从门缝里涌进的时候,贺云戟才以目光示意芷落。
“侯爷,侯爷,失、失火了!快醒醒,醒醒!”
芷落那声音里带着哭音儿,还有些初醒的朦胧,装的像极了,而她本人则是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的指甲,跟那声音十分不搭。贺云戟苦笑着看她两眼,捂着口鼻踱到门前。甫一靠近,就感到了那灼人的温度,门外的火势还不大,应是刚从正殿烧过来的。
贺云戟退了几步,暗自斟酌。
宫人都提着桶朝这边跑来,想必是正殿起了火。午夜时分,谁会在正殿掌灯,抑或说纵火?他还在殿内睡着,那人未免也太大胆了。除非——贺云戟心中略有了些定数。他抬眼又朝外瞅了瞅,远远的听到连兆的咆哮声,再不走,恐怕连兆就要进来救他。
“我们出去——咳咳。”贺云戟推开了门,被浓烟呛得咳了咳。
“你小心着点!”芷落在身后叱他,匆匆的赶到他身边,准备护着他冲出火海。宫殿皆由上好金丝楠木制成,十分坚固,一时间也不会被烧的掉房梁、摔门板,但那些凌乱散落的小几和矮榻还是被烧得不成样子。越往外走,火势越厉害,呛鼻的味道让人无法呼吸,火舌从四面窜过来,贺云戟能闻到自己头发被烧焦的味道。芷落低咒,弓身蹲到贺云戟的身边:“上来,我背你冲出去!”
“这……”
贺云戟一愣,随即笑着咳嗽,“芷落,你要不要这么英雄啊。就算是出去,也是我背你才对……咳,这味道可真难闻。”说着不顾芷落突然僵硬的背影,自顾自的弯着腰开始找起东西来。芷落愤怒的转过来看他:“臭小子你……!在找什么?”贺云戟弓着身,双手挡在头前,躲着火舌凑到一个矮榻前。
矮榻已被烧成炭黑色,上面还跳跃着火焰。
贺云戟抬脚对着矮榻一通乱踩,直到上面的火苗都消失,只剩下徐徐冒着的黑烟后才停止。芷落正疑惑着,就看贺云戟一咬牙,撩了衣袍趴在被烧得滚烫的矮榻上,然后脸色瞬间一白。芷落一惊,连忙扑过去,挥开眼前的烟雾:“你、你这是作甚?!”
“别、别吵。”贺云戟的额角有些汗渗出,咬牙道,“一会儿连兆就会进来救我们……等我下,一会儿慢慢的往外面走。”芷落虽然武功好,但脑子却不如贺云戟灵活,一时无法理解他的做法,不过她还是乖乖的没有动,直到贺云戟点头,才扶起他朝外走。
果然,没走几步,就见连兆冲了进来。
他袖子撸的老高,粗犷的脸上抹得脏兮兮的。目光在殿里一扫,被浓烟熏得眯起眼睛,发现了被芷落扶着朝外走的贺云戟后,便急忙赶了过来:“云子!”连兆口不择言,冲过来扶住他,“烧伤没?你傻子吗,着火了倒是跑啊,长腿干嘛的!”
他嗓门极大,吼得贺云戟耳膜发颤。
芷落看着他吼贺云戟的模样,突然想要发笑。不过现在可不是笑话贺云戟的时候,于是她扶着贺云戟解释:“侯爷身子虚,根本跑不出来的,多亏连大哥了……”她声线变得柔弱起来,眼神柔的能出水。连兆看都不看到,扛起贺云戟就往外跑,可有可无的对着芷落抛下一句:“跟紧了,丢里面一会儿没人进来救。”
芷落一阵气闷,忍着不发作。
贺云戟忍不住笑,却牵扯了肚子上的烧伤,疼的呲牙咧嘴。
连兆手长腿长,不一会儿就逃了出来。殿外还聚集了些宫中侍卫,也跟着帮忙灭火。宫人见到连兆背着贺云戟跑出来,纷纷迎了上去,还有一部分人提了更多的水来灭火。妙习第一个扑到贺云戟身边,吓得花容失色:“侯、侯爷,你……”她哽咽的不能言语,只是胡乱的抓住了贺云戟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我没事儿。”
贺云戟脸色有些苍白,但并无大碍。连兆、芷落左右搀扶着他,芷落似乎也带了些伤,额角淌着血。贺云戟看了一眼,估计那是她临出来前自己磕的,毕竟侯爷都受伤了,她要是不受伤于理不合。贺云戟回神,看了眼妙习紧抓着自己的手,笑了笑,“连兆和芷落辛苦了,回去歇着。妙习你没受伤,便扶侯爷去梅苑吧。”这次着火的只有正殿。妙习住的偏苑并没有被波及,也就没有受伤。
“喏。”妙习应下。
火还没有被扑灭,贺云戟被人送到了梅苑的别庭,暂且休息。当他到别庭的时候,御医已经在那里了,等着为他诊治。贺云戟目色一黯,被搀入内室躺着。御医上前先是一行礼:“微臣参见侯爷。请容臣给侯爷诊治。”这个御医贺云戟从没见过,较为年轻的男人,头戴发冠,身着御医朝服,面容清俊。贺云戟心中有些担心,但仍是点了点头。
御医恭敬的起身,自身侧宫婢的手中拿过剪刀,温声说:“冒犯侯爷了。”言罢他轻轻的剪开贺云戟的前襟。刚才贺云戟趴在滚烫的矮榻上,导致他胸前的衣衫已经被烧焦,根本没办法完好的脱下来,剪掉前面的布料后,露出里面被灼伤的皮肤,御医眉头都没皱一下,转身从药箱里取了上好的药膏出来。
贺云戟看着床上帷幔,眉心蹙起。
清亮的药膏抹上伤口,剧痛之间还夹杂着些痒,掻的他心口难受。自打入了宫,贺云戟就大伤小伤不断,坠马的伤还没好,这下又烧伤。思至此,他不由得苦笑一下,细想起来,这还都是自找的。受伤贺云戟不怕,他曾受过死士训练,何等的苦都挨过。怕就怕那些勾心斗角,见谁都要揣测心思,遇到什么事儿都要先思忖一番。
就如今天。
瑞和殿这么大,偏偏自己住的正殿失火。而时值他“病重”时期,这事发生的太过蹊跷。贺云戟稍一细想,便想到了肖后——恐怕这一次又是她对自己的试探,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病倒了。而这御医,应该也是肖后的人,如果今天没有受伤,恐就不能全身而退了。深吸了一口气,烧伤因为胸膛的起伏而微微作痛,贺云戟侧过头,正巧看到妙习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担忧。
毫不掺假的关心。
能在宫里看到这种眼神十分难得,贺云戟不由得笑了笑。
“侯爷,伤势无碍,您安心休息。明日微臣会再来给您换药。”
“恩,退下罢。”贺云戟看了看自己裹了一层绷带的胸口,无力的挥了挥手。御医弓身退下,妙习双手捧着中衣跪到床边,“侯爷,妙习伺候您更衣。”贺云戟默许,妙习便起身轻轻的给他换了衣服。
“快天亮了呢。”
贺云戟轻声说,视野之中是妙习低垂着的头。
妙习闻言指尖一颤,脸颊浮上红晕。贺云戟少经世事,当然是看不透妙习的心思,只觉得这丫头心思单纯,是个好人。穿妥中衣,妙习为他盖好了被子,却并没有离开。贺云戟侧过头,“去看看火势如何。”
“喏。”妙习行礼退下。
片刻后她变回来了,手中还多了一杯清茶,“火已经灭了。”
贺云戟点头,看了她手中的茶一眼:“恐怕这茶是喝不了了……侯爷我现在起不了身,浑身疼。”他的声音沙哑,唇也有些干。妙习沉默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白色的丝帕,怯怯的问:“侯爷的口干得不成样子,定是要喝些水的,奴婢想……用这帕子给侯爷润润口。”
贺云戟想也不想便应了:“恩,成。”
妙习一惊,脸倏地又红了。她犹豫着走到床头,等了半晌才坐下,然后用帕子蘸了些茶水,看了看贺云戟的唇,抿嘴抬起帕子抹过去,贺云戟又开始发呆,并没有注意到妙习那红的像苹果一样的脸,只是琢磨着明天顾澜应该会来吧?如何应付他是个问题。
第二天,顾澜果然风风火火的来了。
他依旧满面春风,笑容满面。进了殿后宫人伺候他脱了大氅,正要接手捂就被顾澜拦下,他摇头,抄着手捂走入别庭,笑眯眯的看向在榻上躺着的贺云戟,笑容可掬道:“六弟身上有伤就不要下床行礼了。”贺云戟摸着胸口看他一眼:“臣弟没打算下床。”
芷落在一旁差点笑出来。
顾澜看她一眼,令她乖乖绷起了脸,规矩的上前给他搬了凳子。因为想到顾澜今天会来,贺云戟特意遣开了其他人,只留了芷落在身边伺候。顾澜笑着坐下,摆手:“别多礼了别多礼了。”
贺云戟挪开目光:“真不要脸。”
顾澜也不恼,揣着手捂瞧他身上的伤:“伤的重不重?你对自己还真是恨得下心。”言罢一笑,“不过也好,你这一伤,她倒是信了。往后的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安心的装病了。”
“你打算让我什么时候死?”贺云戟不痛不痒的问,像是问天气。
“稍安勿躁,快了。”顾澜也不痛不痒的答,抄在手捂里的手心里捏着那块汉白玉雕佩,笑了笑,“起码要等到年后。对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身子不好,祭祖一类的活动就不用来了。”
“恩。”贺云戟漫不经心的应道。
快过年了。
贺云戟垂下眼睫,不再听顾澜说话。心里一直叨念着——快过年了呢,三哥你会不会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