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温润不如玉》司丞

11、【一◇二】以身相许

　　近来，无双城里来了一位算命先生。
　　听闻此人不但算命奇准，而且还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
　　本来我是不太相信这些东西的，可是因着前些日子娘带着小月去过以后，回来便三句不离仙人下凡，倒是让我不想好奇都难了些。

　　而自那日离开玲珑阁的隔日之后，我便总是觉着每每入睡床前都似乎有个人影在看着我似的，可是真的睁开眼时，却又发现没有一人。
　　虽然说，我也自欺欺人过，可是，那种心整日提着的感觉，却是难受至极，以至于近日我都没怎么睡上过一个好觉。
　　于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我便拉上苏宁前往静宁寺，准备找上那位高人给我看上一看。
　　虽说本来可以舍远求近去找楼如故问上一问，只是每每想到那日一醉楼时他一脸正经所说的话时，我便不自觉地想要避开他。

　　一路上苏宁一脸的不情不愿，拖着个步子，一副半死不活样。
　　我戏言调侃，“啧，表哥现在也学会了重色轻弟啊重色轻弟。”
　　他一愣，似是不大明白，“重色轻弟？”
　　我点点头，一边故作着样子摇着头晃着脑说，“可不是？现在二表哥只知音韵阁里的那位，却不知已经很久没有陪表弟我四处游玩了。”
　　苏宁旋即骂道，“你别给我提那三个字，我苏宁这辈子见过的女人不少，还真是没见过那种的，音素月她还算是个女人么她！”
　　我嘿嘿一笑，“不算不算。”
　　苏宁一喜，“知我者果然是表弟啊~”
　　我目光一转，旋即笑道，“她现在也只还算的上是个姑娘。”
　　苏宁，“……”
　　见苏宁不语，我心中顿觉好笑，怪道世人皆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宁啊苏宁，这次是有你受的咯！

　　说说笑笑间，方才还远在南郊的静宁寺，此刻竟已是就在眼前了。
　　静宁寺的四周一片葱茏，参天古木，藤萝满径，不时还有悠远的钟声传来，耀眼的阳光照在浓密的枝叶上，在石径上打下斑驳的树影，心情也不觉平静了下来。
　　前来祈福烧香还愿的人络绎不绝，也难怪，毕竟于无双城来说，静宁寺可算得上是有名的古寺。

　　我与苏宁还是第一次来，看着如此旺盛的香火，苏宁比之之前也稍稍来了些兴趣。
　　门前六七个穿着浅灰僧衣的小师父正在打扫，见我与苏宁便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心中不觉奇怪，虽说寺庙门前有着卜卦算命的摊子早已是不足为奇的事了，可是像新来的那位在寺里面摆摊子的，想来，那位还是第一人了。

　　方步入寺内，我便惊了一惊，脑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静宁寺的香火，可还真不是一般的旺盛啊……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是每人手中拿着点燃了的香烛，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平时都如此，这若是逢年过节……我没再敢想下去……

　　苏宁忽然奸笑道，“表弟，待会儿你是要问姻缘还是问什么啊？”
　　我白他一眼，“我看这是二表哥想要问的吧。”
　　苏宁眉梢一挑，“我倒还真是有些想知道我以后的夫人是个什么样。”他顿了一顿，旋即目光变得一闪一闪，“我觉得啊，我以后的夫人绝对是那种温婉动人，貌若天仙的！”
　　闻言，我嘴角抽了抽，其实我很想说，你以后的夫人若是八九不离十，大概也就音素月那样的了，只不过怕若真是说了，还指不定他又有什么反应，所以我还是很识相的只在心里说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请留步。”
　　一个身穿黄色僧衣，花甲之年的老和尚忽然拦住我与苏宁的去路。
　　我与苏宁对视一眼，再看看那和尚，眉须皆是雪白，面上一副慈笑，此刻他正双手合十，十分知礼的站在我们跟前，没有伸手阻拦我们，只是站在那儿，便让我和苏宁都不觉顿下步子，等待着他接下去的话。

　　只听他徐徐说道，“老衲观施主面相应是极其有福之人，遇事也都能逢凶化吉，巧遇贵人，如今老衲与施主相谈一场也算是佛缘，便将这佛珠赠与施主，以保施主平安。”言罢，他从袖中取出一串佛珠与我，竟是极为珍贵的黑檀木制作而成，不觉愣了一愣。
　　我木讷的看着手中的佛珠，正欲询问却发现那和尚已然不在。
　　我瞪苏宁一眼，苏宁难得的聪明，双手举起在了我的面前晃了晃，“不关我的事啊，你又没让我留住他。”
　　“……”呃，他说的也是。

　　清风拂过，卷起了淡淡烛火的香气，大成殿旁，很显眼的一个挂摊立在那里，与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眯了眯眼，这才发现坐在那里的人竟不过才是个中年的男子，面容清瘦，留着胡须，一身宝蓝布衫倒还真是将他衬得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旁边立着的布帜上的字，倒是让我看的是小心肝一抖一抖的。
　　只见上面赫然四个黑色草书：仙君下凡。
　　……怪道娘一回去就仙人下凡的说个不停，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而我竟然还会蠢到真的相信神棍可以变成神……

　　似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那神棍朝我颔了颔首，看样子也不过是个书生样，会上一会又有何妨？
　　念及此，我便径自向摊子走去，身后苏宁紧跟其上。

　　我撩起衣摆，一坐，和善笑道，“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待我说完，便见那神棍先是捋了捋胡须，而后微微闭了闭眸，再然后才幽幽开口，“鄙姓司，单字命。”
　　我点点头，这名字倒是有趣得紧，“原来是司先生。久仰大名，故而今日与表哥特地前来，想请先生给算上一算。”
　　他呵呵笑道，“不知公子想要算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说，苏宁便插口道，“他要算姻缘！”
　　我“……”

　　“哦~~~原来是姻缘~~~”司命故意将音调放的冗长，而后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嘴里还似在念叨着什么，片刻，他说，“公子的姻缘人已经出现了啊！”
　　我一挑眉，“哦？但闻其详。”
　　只听他不疾不徐的吐出九个字，却是差点没让我立即甩袖走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我无语，“……”侧眸看向一旁在那狂笑的苏宁，倏然间更感无语……

　　我哂笑道，“呈先生吉言了。”随后我取出一锭银两放于桌上，“那在下就告辞了。”
　　起身正欲离开，便又听他出声，“且慢。”
　　我停下脚下的步子，回头看着他，笑问，“不知先生还有何赐教？”
　　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坐下，而后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他语声带着略微的试探，“敢问公子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闻言，我心中一惊，将他这一番话在心中好好琢磨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却是如此。”

　　话落，便见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半天未语，我心中也不觉有些忐忑，虽说这神棍之前所说的有些荒谬，可是此时看他的样子，却也似乎不像是在装神弄鬼。
　　倒是苏宁耐不住性子，懒懒道，“表弟，我看我先去那边逛逛好了。”
　　见我点头，他便离去，而他前脚刚走，这边司命便也开了口，“公子可否将你从小便带在身边的一样随身之物给在下看一看？”

　　我想了想，便将腰间的玉箫递给了他。
　　只见他接过玉箫，看的十分认真，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一样，我心中不觉更加疑惑，却见他的拇指在划过玉箫的时候，他的身形先是僵了一下，而后面上又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我看他憋笑憋的脸都要红了，面上一垮，“先生方才一副凝重的模样莫不是在逗我玩？”
　　闻声，他旋即抬起头，尴尬的咳了两声，肃了肃面容，而后将玉箫还与我，“呵，呵呵，没，没什么。”
　　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旋即道，“哈哈哈，在下只是觉得竟能在此处见到传说中的古玉故而心中欢喜，再观公子气色，又似是最近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如此，恰巧看见公子手腕上的檀木佛珠，黑檀木向来是极其珍贵稀罕之物，公子带着它，亦可保公子平安，所以公子大可放心。”
　　“……”
　　神棍果真无处不在……
　　虽然听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不过，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或许也真是最近没睡好的关系罢。
　　低头看了看手腕上方才那和尚送的黑檀木佛珠，佛家的东西向来都有灵性，既然如此，便也就带着好了。

　　至于我那二表哥，却是着实让我头疼了一把。
　　这厮也不看看这静宁寺是个什么地方，竟然就这么和人家小姑娘家搭讪了去，着实是丢人啊丢人。
　　偏偏那家伙还没个自觉，叫了他两三次，这才跟我出了寺，往家走。
　　路上，不觉想起离开挂摊时那司命看着我饱含深意的眼神和笑容，心中一颤，顿时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一回府便去找了楼如故。
　　找到楼如故的时候，他正独自坐在院中闭目养神。

　　雪白的衣，如泼墨一般的发，身侧三两桃树做着映衬，将他更是衬得有如一块温润的白玉。
　　被晚霞熏染了的粉嫩花瓣，似是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不时随风轻轻飘落，飘在了他胜雪的衣衫上，也飘落在了他披散的长发上。
　　天边云卷云舒，将之一切都点缀的美好而和谐，让人不忍打破。

　　“小衣，可看够了没？”带着戏谑的笑声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旋即笑道，“夫子的天人之姿，学生可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啊！”
　　他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旋即撑开折扇，微摇，“这好办，正巧为师有个办法可以让之一切迎刃而解。”
　　我唇角一弯，“哦？”
　　“这办法嘛……就是……”他弯起眼眸，带着浓浓的笑意，而后起身站在我的跟前，我被他看的一阵莫名的心虚，眼睛不时随处乱瞟。
　　却忽然被他抬起下巴，他微微侧着头，嘴角笑意若有似无，直到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这办法就是，小衣，你以身相许罢！”
　　“……！！！”我就知道从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