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温润不如玉》司丞

10、【一◇一】初次相对

　　待他说完，我暗自点了点头，心中却是颇为纠结了一番，抬眸又看了看一旁正气定神闲喝着茶水的齐秋水，心中不觉更为纠结起来。
　　一时之间便也没再开口，只是自顾着思忖小月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雅间内竟只剩下了我和楼如故两人。

　　我疑惑问，“齐秋水呢？”
　　楼如故轻吐二字，“走了。”
　　我撇了撇嘴，不语，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先将小月的事情放一放，毕竟这干系到小月的一生，不可草率做出抉择。

　　念及此，我旋即起身走至楼如故的跟前，一手夺过他即将送入唇边的茶盏，而后冲他盈盈一笑。
　　只见他眉梢一挑，很是不以为然的撑开折扇，“小衣，你若是有事就直说罢，你如此模样，倒还真是让为师微微有些体会到了何为毛骨悚然啊。”
　　我阴笑两声，“夫子这是哪儿的话？不过，学生这次还真是有一事想要请教。”
　　“哦？”他轻笑一声，“这倒是怪了，想来，这应该还是小衣第一次主动来请教为师罢？”
　　他将主动和请教二字的音量调的格外高了一些，我咬了咬牙，谁叫现在是我有求于他呢？
　　所以，一字记之曰：忍！

　　我在他身旁坐下，幽幽笑说，“学生知道，夫子学识渊博，心中容沧海，纳百川，所以学生想请问夫子，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迷香，不但能在将人迷晕的情况下而且还能使人失声的？”
　　楼如故摇着折扇的手一滞，轻叹一声，“你还在念着上次的事？”
　　我一愣，自然知道他所指的便是我所问的，不过心中旋即释然，若是我真认为此事是他所为，此时此刻我也便不会在这里了。

　　我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别人都已经犯到我的头上了，我又怎可只做一个缩头乌龟，这不是我夜染衣的性格，再者，就算我不去犯她，甚至可以息事宁人，但是我却要知道她为什么要害我。”我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其实，夫子你知道是何人所为对吧？可是你为什么要包庇，莫非，你真的和她……”
　　他脸上倏然牵起一抹子坏笑，而后答非所问道，“小衣，为何为师觉着，你今天的话总有些酸溜溜的？”
　　我干笑两声，“夫子，经常出现幻觉，那也是病，得治的。”
　　他眉梢一扬，未语。

　　片刻，楼如故忽然出声问我，“你是怎么想的？”
　　闻言，我细细推敲了一下，确定他所问的是关于水冰清的事，我方道，“其实，我觉得，水——”话刚出口，我旋即顿住。
　　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在脑中忽然而生，如若水冰清知道我是女儿身，那么楼如故呢？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思及此，心中不禁猛地一颤，我避重就轻道，“与我二表哥去了一趟水仙韵月楼，发现了一些疑点，所以觉得是她。”
　　待我说完，他垂下眼睑微微颔了颔首，细密的睫毛有如黑色的羽扇，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
　　而再次看向我的时候，那双有如深潭的双眸一如既往，让人看不透彻。

　　他径自走至窗前，负手而立，墨色的长发直垂腰际，被风一吹，更是显得张扬，只是这静立的欣长身影却不知为何与脑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重合，心中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有些微的迷茫。
　　摇了摇头，不觉失笑，我以前怎么可能和他见过，若真见过，估计也是上辈子了，着实是可笑啊可笑。

　　半晌，楼如故终于开口，声音却有些飘忽。
　　“你说的没错，是她做的。”
　　我笑了笑，“为什么？”
　　他的声音是少见的正经，对我似乎却也是没有半分的隐瞒，“这其中缘由，难道你还想不到？”他转过身，浅淡的眉宇带着淡淡的疏离，“有些事以后你慢慢自会知道，为师现在能告诉你的便是水冰清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对于她想要的会不择手段，对于阻碍她的，她会除之而后快。”

　　我以手支腮，嘴角划过一抹玩味的笑意，而后调侃说，“夫子，你这样把水冰清的为人赤.裸裸的摊在我的面前，你就不怕毁了你那红颜知己的名誉？”
　　楼如故眉一挑，在我跟前站定，手上一个反转便用扇柄挑起我的下巴，“为师更想要这个红颜知己。”而后朗声一笑。
　　我横了他一眼，心中大叹，也是，他又怎么不可能知道我是女儿身呢，可是，他却从不说破，还一次次戏弄我，却也只能怪我自己笨，最后还在娘的面前搞出个断袖……
　　却又颇为奇怪，其实若真说起来，我女儿身的身份很容易便识破，可是为什么至今都没什么人发现，难道仅仅因为夜家的财势和我出生的奇景，便能将之一切全部掩饰了去么。

　　“小衣。”
　　闻声，我看向他，便又见他恢复一脸正经，说，“我之所以将这些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便是想让你知道，水冰清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虽能护得你周全，但也说不定万一，故而告诉你，可以让你也多个心眼，自己多多提防。”
　　“……谢谢夫子了。”
　　“无妨。”

　　回府的路上，几次险些差点撞到树干上，脑中心中全是楼如故方才在一醉楼中所说的话，不得不说，此事之后，我却是对他稍稍改了改观，或许他不似我之前想的那般讨厌，但也不是不讨厌。
　　而至于那一瞬间的似曾相识之感，便被我极力的忽视了去，毕竟打从心底里来说，我还是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

　　天气渐渐温暖起来，风也带上许许暖意，青石小桥边上，柳絮纷飞，一股淡淡的青草味随之而来。
　　近日苏宁是往这水仙韵月楼跑的比之前更加欢快了，不过，进去时是一脸自信，出来时却是满面通红，而这红，却是给气出来的！
　　能把我们苏大公子这位老好人气成这副模样，也确实说明了对方的本事，不过在我看来，这两人却似乎都是对此乐此不疲，只是当局者迷啊当局者迷。

　　我与苏宁在这水仙韵月楼的中庭分开，他习惯性的向音韵阁而去，而我便向玲珑阁走去。
　　玲珑阁一如既往，纱幔轻扬，丝竹之音不绝于耳，只是这一回的琴音却不是出自水冰清之手，而是她阁楼里的一个小丫头而弹。
　　至于水冰清，倒是一脸早知我会来的模样，正坐在那儿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水。

　　“呵呵，花魁娘子这小日子过的倒是滋润啊滋润。”
　　水冰清起身向我微微行了一礼，粉色的裙裳将她衬得更是倾国倾城，犹若天仙。
　　忽而想起那日楼如故在一醉楼的话，或许，我是不是该说，她本身就是个仙……
　　她慢步向我走来，理所当然的向院中走去，“这今日阳光正好，既然夜公子来了，不如一块儿在院中坐坐，晒晒太阳可好？”
　　我笑道，“花魁娘子的提议，甚好。”

　　院中石桌，我与她二人怡然而坐，丫头们端上了糕点和沏好的茶水便退至一旁，四周清雅的花草将一方小院点缀的倒也算得上是别具一格。
　　清风拂过，再看盘中糕点，不知何时却已多了几片粉白做了装饰。
　　水冰清看向我的眼眸弯了弯，面上也是一副好客样，只是生在夜家这种商贾之家，自小便随爹爹见过各种人，如今，这不达眼底的笑意又怎会看不出来？

　　“不知夜公子今儿个来找冰清是为何事？”她将宽大的纱袖放置唇边，嫣然一笑。
　　我挑眉调侃，“莫非，这非要有事，在下才能来一见花魁娘子？”
　　她呵呵笑道，“怎么会，这不，自从素月妹妹来了以后，我可不就要隐退了。”
　　我一笑，“可是，在下却听说，素月姑娘不但向来不接客，而且在这水仙韵月楼中也是来去自如，活的可不是一般的潇洒，就连我都有些羡慕她几分，只是不知那日梳拢之日的姑娘是谁，倒是苦了那位姑娘莫名其妙成了音姑娘的替身，而被我夫子买了去。”
　　话至此处，我顿了一顿，看了看她微变的脸色，而后继续说，“想必花魁娘子也知道，我夫子向来便是一个风流的人，想来那夜也定是好好风流了一番啊一番。”

　　一番话毕，只见水冰清的眸光顷时比之前凌厉了不少，却也在极力掩饰，我心中甚是满意，想来，她定是将我方才的一番话当做了向她炫耀，心中不觉好笑，亏我起初还觉得她不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如此想来，她倒是懂得什么叫做以退为进。
　　片刻，她恢复神色，朝我款款一笑，“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倒是苦了那位姑娘了。”
　　我笑，“不会不会。想我夫子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学识有学识，于那位姑娘来说，可是不小的福气啊，花魁娘子，你说在下说的是也不是？”
　　水冰清冷笑两声，“夜公子说的在理。”她眸光一转，忽然笑道，“一直看夜公子带着那玉箫，想必定是价值不菲之物，而冰清又是喜欢音律之人，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借之观上一观？”

　　我愣了愣，却也不好拒绝，抽出腰间玉箫与她，“自然。”
　　她伸出芊芊柔荑在玉箫上轻轻抚着，眸中满是柔和，似是极喜此物，只是却在她的手抚向玉箫上刻着的字迹的时候，眸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只是太快，也或许是我看错了。
　　“这玉箫应是上好的古玉制作而成，萧身通体透彻，而这刻上的古字却也是万分精致，也只有夜公子这样的人才能配的上这样的萧啊。”
　　她将玉箫还我，只是刚触及指尖，指尖便轻颤了一下，虽说是玉，可是与之前相比，却是凉意更甚，再看水冰清的神色，便也没再留意，不过是凉了些，想必应该是正常的罢。
　　看看时辰也已不早，本欲去音韵阁叫上苏宁一起回去，谁知刚到门口，便见一串葡萄从里面飞了出来，我旋即闪身避开，而后是音素月的声音。
　　“苏宁，你欠抽是不是？”
　　苏宁声音怒气旺盛，“我苏宁这辈子从不打女人，但你是我第一个想打的女人！”
　　音素月玩味说，“哦？就你？一副小白脸样，不过话说回来，我包养你怎么样？”
　　……没再听下去，我很识相的赶紧离开，方才是葡萄，这一次还指不定又是什么被砸了出来，未免误伤，我还是先回府好了。

　　夜晚，皓月如水，隐隐还有虫鸣声。
　　我侧躺在床上，睡得有些朦胧，忽然感觉有丝亮光，微微睁眼，却见枕旁的玉箫竟散发着一丝月色的光晕，影影绰绰还有一个浅淡的人影，看来我是睡迷糊了，翻了个身向里继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