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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偷得浮生半日闲 ...

  •   蔓蓉她们住的四合院有株石榴树,是开花不结果的,“五月榴花照眼明”,这石榴从初夏一直怒放到盛夏,七八月,红艳艳的榴花挂满了枝桠,美得炫目。旁边是高大的松柏,投在地上一大片树荫。蔓蓉和紫萝从屋里搬了藤椅出来,在树下的石桌上摆了茶壶,两人拿着扇子靠在藤椅上闲聊。
      日光透过树影,落在地上成了一个个的光圈,两人都有些懒洋洋的,紫萝捡起地上一朵石榴花,笑笑说:“古人咏石榴花的不少,我觉得最露骨的要属白居易那四句:
      薔薇帶刺攀应懒,菡萏生泥玩亦难。
      争及此花檐戶下,任人采弄尽人看。”
      蔓蓉听了有些触景伤情,想想自己纵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禁锢在这紫禁城里察言观色,不得半点自由。紫萝见蔓蓉如此,想到自己也是人在屋檐下,比不得在宫外逍遥,一时也有些沮丧。蔓蓉怕紫萝多心,轻笑一声说:“我记得哪个朝代也有那么几句诗可以跟白居易的相媲美:
      枣花至小能结实,
      桑叶虽微解吐丝。
      堪笑牡丹如斗大,
      不成一事竟空枝。”
      紫萝听了大笑起来,拍掌道:“果然都是煞风景的。”
      两人便把那份伤感压下去,专心谈论一下诗词歌赋,说到曹寅的《全唐诗》,紫萝得意地说:“前些日子帮万岁爷找书,他老人家一高兴,赏了一个《全唐诗》的抄本给我。”说完就兴冲冲跑到房里拿。
      蔓蓉微微笑笑,闭上眼养神,忽然感觉有人犹豫地走了进来,连忙睁眼一看,居然是白晋。蔓蓉站起身来,礼貌地问:“白大人找我吗?”
      白晋从桌上拿起刚才紫萝把玩的榴花,做了个夸张的屈膝动作说:“我是来求婚的。”这时紫萝拿了书走出来,一看这情形,说了声:“老天!”就返身回房了,还把房门关上了事。蔓蓉心里暗骂紫萝,低头说:“快起来吧,别把一院子人都吓倒了。”
      白晋耸耸肩,站起来,坐在紫萝刚才的椅子上,说:“我要回去了。”
      蔓蓉也坐了下来,重新帮他泡上茶问:“回法国吗?什么时候动身?”
      白晋有些伤感:“我已经出来有十年了,很想念我们国家的人,我们的陛下也召唤我回国。大清是个伟大的民族,你们的皇帝也很了不起,把国家治理得很好。我在这里还认识了你,美丽的小姐。如果你可以跟我一同回国,我这一趟就没有遗憾了。”
      蔓蓉垂下眼帘,柔和地说:“你是知道的,我们并没有自由。”
      白晋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也恳求过万岁,”白晋停下来,深深看着蔓蓉,诚恳地继续说:“蔓蓉,如果有一天你获得了自由,我们国家随时欢迎你。我也会一直等着你。”
      蔓蓉有些调皮地想,几百年后我确实光顾了你们国家,可惜你已经不在了。但她也深为白晋的真诚所感动,不由得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去的。我知道,你们的国家正在日渐强大起来。”
      白晋自豪地说:“是的,我们在发展科学,也将拥有自己的机器。”他顿了一下,忽然说:“蔓蓉,我可以跟你说真心话吗?大清地大物博,现在很强大,但是皇上并没有好好发展科学,总有一天……”
      蔓蓉有些感激地看着他,这是一个在封建中国生活了十年的洋人为中国将来的忧虑,他对这片土地是有感情的啊。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亲眼见证了封建最后一个王朝的颠峰时期,可是往后呢,也许该庆幸自己没有穿越到慈禧那会,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伟大民族沉沦的感觉一定很痛苦。
      白晋又说:“蔓蓉,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哼一首英文歌,真好听。你能不能为我再唱一首呢?”
      蔓蓉沉吟了一会儿,拣了一首自己比较熟悉的歌,回忆了一下歌词,尽量压低声音但很用心地唱了起来:
      Moi je sais un bien beau secret
      Que l’on m’a donné en Mongolie
      Qu’un jasmin messager du paradis
      Ce jasmin savais parler
      Dans l’ancien temps un beau cavalier
      Le donna à son amour qu’il quittait
      Pour partir à l’armée

      Le jasmin se mit à parler
      Disant pour chacun de ses exploit
      Le bonjour victorieux de son soldat
      A la fille qui l’aimait
      Elle pleurait mais parfois sourit
      A la voix pleine de mélancolie qui tombait de l’infini

      这是脍炙人口的江苏民歌《茉莉花》,曾被Mireille Mathieu翻唱成法语歌,因为法语的发音也颇为优雅,唱出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八十年代在中国登台演唱后,一时风靡全国,成为法语学习班必备的一首法文歌。蔓蓉在巴黎时已经唱过无数次了,所以唱的时候夹杂了许多对以往生活的怀念,一曲唱闭,两人都有些泪光盈动。
      白晋站起来,走到蔓蓉跟前,俯下身子,轻轻印下一吻,炽热的吻连带着两滴泪落在蔓蓉额头上。
      “蔓蓉,你就是一朵最美的花,理应生活在山间,在田野,在自然,但不该在皇宫里。”白晋走后,蔓蓉脑海里还一直在放映着这句话。她的生命,是一出生就注定不平常的,是否真有一天,能拥有平常人的幸福和快乐?
      紫萝出来,见白晋走了,大摇大摆又坐回藤椅,说:“听说洋大人要走了,宫里估计要少了不少乐子呢。”见蔓蓉低头不语,试探地问:“你对他……”
      蔓蓉摇摇头,但不吭声。这时,十阿哥的跟班刘吉走了进来,紫萝皱眉道:“我们这跟庙会似的,一天不当值就这么多人来逛。”
      刘吉忙小跑过来,讨好地笑着说:“姑奶奶,小的没事也不敢往这逛啊。原是我们家福晋想着你们了,爷没法,跟万岁请了旨,接两位姑娘到府里聚聚的。”
      紫萝高兴起来,扯扯蔓蓉说:“八成是瑶佳发威了,逼着十阿哥呢。”蔓蓉也不由得一笑,两人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刘吉出来,看到十阿哥在外头候着,看到她们,脸上有些讪讪的,也不敢正眼去看蔓蓉,只闷声说:“我们走吧。”
      两人忍住笑,坐上十阿哥备的马车,在车上大笑起来,等到刘吉掀开帘子说到了的时候,紫萝还是一脸浓浓的笑意。
      下来看到府外头停着几辆马车,想着十阿哥莫非要小宴宾客。不想十阿哥也纳闷地说:“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看门的过来请安,说:“主子,今天赶了巧,八爷、九阿哥、十四阿哥都来了,在书房等着爷呢。几位福晋也来了,在里头跟我们福晋聊着。”
      紫萝和蔓蓉对视一眼,都有几分无奈。十阿哥忙解释说:“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巧的,既来了,就进去会会吧。”
      蔓蓉笑着说:“奴婢们原是来看望福晋的,十阿哥只管忙去吧,不必招呼了。”
      十阿哥不好说什么,命刘吉领她们去找瑶佳。一进去,果然莺莺燕燕一堆脂粉在里头。八福晋高贵典雅,远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着一把精美的团扇,自顾自扇着风,脸上带着浅笑。虽然她出身好,又得人宠,但成亲到现在仍无所出,不免对瑶佳也有几分妒忌。一旁站着八爷的侍妾张氏,这是蔓蓉挑了放在八爷府的,模样自然是出挑的,性情看起来也温顺,这两年八福晋虽是百般刁难,因挑不出什么大错来也只好作罢。
      九阿哥的嫡福晋栋鄂氏模样倒是稀疏平常,身材也偏丰满,但言谈举止颇有大家风范,一看便知是富贵出身。反而两个侧室都还漂亮些,而跟着来的一个侍妾更是花容月貌,显得尤为突出,蔓蓉以前没见过她,不由多看了两眼,只见她一只小手捏着帕子,纤纤盈握,乌油油的发髻,松松的挽着,身穿一件桃红的短褂,宽大的袖子,镶着三寸宽绿缎子的滚边儿,身材略为偏瘦,却更显得婀娜多姿。蔓蓉暗想有这样的如花美眷,九阿哥还不甘心,男人的胃口实在不小啊。
      十四福晋茗仙跟瑶佳坐在卧榻上,茗仙拉着瑶佳的手,显得尤为亲昵,见蔓蓉进来,忙对瑶佳说:“蔓蓉妹妹可来了,十嫂可等了许久了。”瑶佳本来有些不耐烦又不好表露出来,见蔓蓉和紫萝进来,喜上眉梢,忙挣脱开茗仙的手,走过来一手拉住一个说:“可想死我了。两个没良心的,也不来看我。”茗仙也跟着走过来,脸上仍然挂着笑,蔓蓉细看她眉目间隐约有一丝恨意,猜到这些年十四阿哥都没接纳她,估计日日一人躲在在府里闺怨着呢。很多东西得不到的时候费劲心机,得到了才知道那本不是自己该得的。茗仙现在贵为十四福晋,除去皇亲,谁敢不尊称她一声主子,可是女人最明媚的岁月都给了一个不珍惜自己的人,那份痛苦,也只能自己揉进肚子里慢慢消受。
      紫萝却没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些,见了瑶佳,两人亲热地东家长西家短,全然不把一群高贵少妇放在眼里。蔓蓉却轻轻脱开瑶佳的手,跟几个福晋一一请安。瑶佳才想起来,招呼了两人坐下,两人谦让了一会儿也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时倒没什么话题了,蔓蓉决定把这个难题交给瑶佳,也不开口。茗仙见大家沉寂下来,笑着打破平静说:“蔓蓉,你们没来的时候,我们正听九福晋讲故事呢。听来怪有意思的。”
      紫萝一听讲故事便来了兴致,笑嘻嘻地问:“不知九福晋讲什么故事呢?”
      九福晋笑道:“是前儿我生辰的时候,府里请了几个说书的,讲的故事都是新奇的,有书生迷了狐狸精的,也有画上美女幻化成人形的,都是些鬼鬼怪怪,痴男怨女,听起来倒不吓人。”
      蔓蓉想了想,问:“莫非是《聊斋志异》上的故事么?”
      九福晋奇道:“那我倒不知,只是每次说书的开头都是有提到聊斋的,怎么,蔓蓉姑娘也听过?”
      蔓蓉看看紫萝,连紫萝也是一脸迷茫,才知道原来《聊斋》还未在贵族家庭中推广开来,于是说:“我也是在家里时听说书先生说的,原是有个叫蒲松龄的人写的一本书,叫《聊斋志异》。说书的觉得有趣,就拿来编了说词。”
      茗仙笑道:“还是蔓蓉见多识广,怪不得皇阿玛总赞你呢。”蔓蓉知道她是故意要挑起大家的不满,果然见几个福晋脸上都有不屑的表情。只有瑶佳说:“蔓蓉本来就有见识,要是不要当差,天天陪着我就好了,我在这怪无聊的,都快闷坏了。”
      紫萝取笑说:“十阿哥没陪你么?”
      瑶佳一听就火大:“他啊,在我跟前站不到一会儿,就抱怨我罗嗦,抬脚就走。这几天老躲着我。”
      九福晋笑着说:“我们爷也是很少在家的,男人啊,都喜欢在外风流快活。按说家里妻妾也不少了,他还贪恋外头的狐狸精,恨不得都招了进来。”蔓蓉抬眼见九福晋身边那位□□羞红了脸,低头绞着帕子,猜想她估计就是九阿哥刚招进去的狐狸精之一了。
      说到男人观,大小老婆们脸上都有了恨意,看样子就没有如意的。正说着,刘吉进来说:“主子们吉祥。福晋,爷让我来问问,是不是把几位福晋和两位姑娘留下来一起用膳。”
      瑶佳于是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都一致没意见,唯有紫萝和蔓蓉想回宫,可瑶佳不让,可怜巴巴地说:“好不容易把你们请了来,可不许这么快就走。”
      紫萝不忍拒绝,扯扯蔓蓉的袖子,蔓蓉只好说:“多谢福晋,奴婢恭敬不如从命。”瑶佳对蔓蓉的客套有些不高兴,不过既然把她们留下来,也就转怒为喜了,恨不得这一屋子人全走了,剩下她们三个好好聊。
      大家站起来的时候,瑶佳几步上前,勾住蔓蓉的手,和她们走在一起,蔓蓉见她腆着个大肚子,怕动了胎气,只得由她勾着,慢慢地走。其他人都跟在她们后面,瑶佳小声地说:“刚才好闷。”蔓蓉忙腾出另一只手轻拍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瑶佳吐吐舌头说:“这几天特别容易发脾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呢。”一旁紫萝眨眨眼说:“好像人家说有了身孕的人就是这样的。”蔓蓉也没经验,笑笑说:“紫萝还说要劝你跟十阿哥都收收脾气呢。”瑶佳有些得意,说:“他这阵子倒没什么脾气,凡事还是让着我的。”语气间夹杂着一丝甜蜜,引得蔓蓉和紫萝相视一笑。
      进了客厅,几道目光射了过来,蔓蓉能感到十四阿哥的热情,九阿哥的艳羡,以及八阿哥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关注,也不抬头,只是福下身子请了安。身后几个福晋自然是看出端倪来了,都隐约在抽气,显然挺不满的。十四阿哥却气死人不偿命地一步上前,热切地打着招呼:“蓉儿,你也来了。”蔓蓉无奈地扯动脸皮对他笑笑。几个福晋都看向茗仙,有点幸灾乐祸,茗仙自然是恨得牙痒痒的,只觉得脸皮被生生剥下来踩了几脚,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僵着表情继续往前走。
      入了席,本是要分下尊卑的,无奈瑶佳不肯跟蔓蓉和紫萝分开,好在她们都是御前女官,身份都尊贵些,大家也不计较。
      十阿哥的身家倒是不差的,瑶佳虽是任性刁蛮了些,持家也算井井有条,婢女们规规矩矩地上汤上茶给大家洗手净面,然后再上喝的茶。八阿哥先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说:“真是好茶,这便是进贡的‘吓煞人香’吧?”十阿哥竖起大拇指说:“还是八哥厉害,一下就喝出来了。”
      紫萝插嘴说:“皇上嫌这个名字不雅,已经给改了个名了。叫……叫……”叫了半天愣没叫出来。蔓蓉只得补充说:“碧螺春。”
      大家不免又赞了一会儿。八阿哥淡淡笑道:“原是这样的名才配得上这茶。”蔓蓉觉得在现代,碧螺春的名字已是稀疏平常,如果打广告出来说卖‘吓煞人香’,说不定还更有卖点呢,想着不觉抿嘴一笑,抬头见八阿哥有几分失神地望着自己,忙又低头喝茶。却听八福晋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想来连这个小小的目光交流都被她捕捉到了。
      因为有女眷,有孕妇,阿哥们也没怎么喝酒,都是浅尝辄止,一顿饭吃得蛮平静的,女眷们跟斗斯文似的,一个比一个吃相优雅,半点碰撞的声音都没有,让人真正感觉到淑女集中营是什么样的。
      见有些沉闷,十四阿哥提议说:“难得今天这么齐全,我们也找些乐子玩玩吧。”
      八福晋笑道:“以前在家里头,经常玩击鼓传花来着。今天这么多女眷在,不妨我们也玩玩,几位爷也跟我们一起玩吗?”
      大家都赞同。九福晋问:“那行什么令好?”八阿哥温和地说:“不如就行作诗令吧,传到者作诗一首,顺口亦可。”话音刚落,十阿哥便反对说:“罢了吧,每次行令都是我输,不要行这个。”瑶佳觉得丢人,马上瞪了十阿哥一眼。紫萝看到,偷笑了一下。
      八阿哥本以为此令毫无限制,因是最简单的,却见几个女眷面有难色,才想起不是每个女子都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于是说:“那就讲笑话吧。鼓声一停,落在谁手里,谁就得讲一个笑话。若全席人或多数人笑,则算通过,但由不笑的人饮酒;若没人笑,讲笑话的人认罚。倘若只有一人或几人笑,就罚笑的人饮酒。”他这规则颇有意思,这样一来,就避免了人笑亦笑的跟不专心听的人,所以大家都笑笑表示没异议。
      八爷唤刘吉来说:“去园子里不论什么花采一枝来就是,还有,到里间找一小鼓来。”刘吉应声去了,过了一会儿,果然拿着一个小巧的花鼓和一枝红灿灿的石榴花来了。
      八爷命刘吉背对大家击鼓,又把石榴花放在十阿哥跟前,饮了一小口酒说:“那我先做令官,”又对着瑶佳说:“弟妹不方便饮酒可由老十代替。”蔓蓉见八阿哥举手投足间虽是无比儒雅,却透着一股子镇人的威力,言语中不怒而威,倒有几分王者之风。
      只见八爷说完也背转身子命刘吉:“打鼓吧。”一时间,鼓声咚咚地响了起来,那枝石榴花便围着桌子传了起来,转了几圈,八爷说:“停。”转身一看,石榴花正落在十四阿哥手上。
      十四阿哥放下花枝,望了十阿哥一眼,笑嘻嘻地说:“有个将军,作战勇敢,屡立战功,但很怕老婆,常常在作战的关键时候总被他的老婆叫回去.他的部下为之愤愤不平,于是约定好一个日子,由将军把队伍集合起来,把战鼓擂得震天响地走向将军府,把算给将军壮胆,压压夫人的气焰.到了将军府以后,夫人出来看见自己的丈夫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大队人马,见了自己也不下马,大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将军吓得掉下马来,赶紧说道:‘在下已经把队伍集合完毕,请夫人阅兵。’”
      讲笑话重在应景,十四的笑话座中的人听了都知道他是在讽刺十阿哥,都哈哈大笑起来,十阿哥脸上讪讪的,再看八福晋脸上也有些愠色,方想起八阿哥据说也是惧内的,笑得更厉害了。蔓蓉因想到十四阿哥日后便是大将军王,没的把自己挖苦了一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瑶佳一时没往自己身上想,也跟着笑,于是独剩下十阿哥和八福晋没笑。八阿哥只得说:“没笑的人只得认罚了。”却不说谁没笑,这样一来,大家又大笑了起来。
      八福晋也大方,拿起面前的酒就是一仰脖,十阿哥也跟着喝了。
      跟着鼓声又响了起来,这次鼓一停,花枝竟落在八福晋跟前,八爷转身看见也是一愣,大家看他们的表情,都忍住没笑。紫萝本来就爱笑,这下涨红了脸,悄悄对蔓蓉说:“这下不论福晋讲什么,大家必是大笑不止的。”
      没想到八福晋讲的还真不赖,“从前,有一个老秀才,老来得子,非常高兴, 把他的儿子取名为\"年纪\"。一年後,他的娘子又生了一个儿子,他就把他的第二个儿子取名为‘学问’。不想又过了一年,他居然又有了一个儿子,他觉得这真是一个笑话,於是把他的第三个儿子取名为‘笑话’。十几年之後,有一天老秀才叫他的三个儿子上山去砍柴,儿子们回到家时,老秀才就问他娘子说:‘儿子们砍的怎样?’她回答说:‘年纪有一大把, 学问一点也没有,笑话倒有一箩筐。’”
      讲完果然全席都笑了,蔓蓉和紫萝都暗暗佩服八福晋。八阿哥似乎也舒了口气,唤刘吉继续击鼓,这下又落在十四阿哥那,十四不服气地说:“八哥作弊,如何次次都是我? ”
      八爷也不恼,笑道:“十四弟本是笑话一箩筐的,能者合该多劳。”
      十四阿哥想了想,果然又讲了一个笑话:“张三和李四都是吝啬鬼。这天是张三的生日,李四拿了一个鸡蛋去给他祝寿,说:‘老兄生日,送上一只肥鸡,只是嫩了点。’ 张三没说什么,就收下了。不久,李四过生日,张三砍了几根新竹子,扛来给李四祝寿说:‘贤弟寿辰,送上十斤鲜笋,只是老了点。’”
      笑话也确实好笑,全席都通过了。蔓蓉猜他这次是在编排九阿哥的吝啬,果然见他的大小老婆笑完都偷眼看九阿哥,九阿哥却浑然不觉。
      等大家笑完,十四阿哥说:“这下再轮到我,我可再不说了。”一时鼓声停了,落在十阿哥手里,十阿哥指着九阿哥说:“明明在你手里停了的,怎么硬生生塞给我了?”九阿哥忙说:“老十这是耍赖啊。要罚大杯的。”八爷笑着说:“老十,既是在你手里,你就认了吧。”
      十阿哥无奈,抓头想了想说:“有个真事,说出来也不知道好笑不好笑,总之,大家给个面子,笑两声就是了。”看他憨态可掬,大家都笑了起来,十阿哥得意地说:“大家都笑了,那就算数了吧?”结果众人异口同声说:“不算。”
      十阿哥只好乖乖讲了出来:“八哥有个门人叫鲍尤的特别口刁,有次跟我们哥几个去喝酒。鲍尤看见店里的老板娘脾气特别大,就跟我们夸口说:‘我能讲一个字让她笑,还能再一个字让她闹,你们信不信?”我们自然不信,就打赌一桌酒席。鲍尤整了衣衫,走上前,恭敬地对店里的狗行了个礼,叫了声:‘爹!’,老板娘一愣,接着就咯咯大笑起来,哪知鲍尤立马对老板娘也行了个礼,说道:‘娘!’。”
      “哈哈哈哈……”一桌人都笑出眼泪来,瑶佳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撑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紫萝差点没滚到地上!刘吉笑得弯了腰窝在地上直喊“妈呀,可笑死我了。”其他女眷也是花枝乱颤,就属蔓蓉笑得斯文些,也不觉笑出声来。
      八爷止住笑,说:“这个鲍尤,真是……,”又说:“好了,再来吧。刘吉,快打住,别笑了。敲鼓吧。”众人方渐渐止住,只有紫萝实在忍不住还在吃吃地笑。
      这下倒轮到紫萝了,她刚才笑得开心,把原先想的笑话竟给忘了,一时愣在那里,大家看她错愕的表情,又笑了一番。八阿哥说:“紫萝姑娘要认罚么 ?”紫萝一下想了起来,开心地说:“不是的,我这笑话比较罗嗦,所以要整理一下。”讲出来果然罗嗦些:
      “一日中午,苏东坡去拜访一位老和尚。老和尚正忙着作菜,刚把煮好的鱼端上桌,就听到小和尚禀报:苏东坡先生来访。和尚苏东坡知道他吃荤,情急生智,把鱼扣在一口磬中,便急忙出门迎接客人。两人同至禅房喝茶,苏东坡喝茶时,闻到阵阵鱼香,又见到桌上反扣的磬,心中便有了数。磬平日都是口朝上,今日反扣着,必有蹊跷。这时,老和尚说:‘居士今日光临,不知有何见教?’苏东坡有意开老和尚玩笑,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在下今日遇到一难题,特来向长老请教。’老和尚连忙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岂敢,岂敢。’苏东坡笑了笑说:‘今日友人出了一对联,上联是‘向阳门第春常在’,在下一时对不出下联,望长老赐教。’老和尚不知是计,脱口而出:‘居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今日怎么这健忘,这是一副老对联,下联是‘积善人家庆有余’啊。苏东坡不由得大笑道:‘既然长老明示磬(庆)下有鱼(馀),那就拿了出来行善吧。’ ”
      这本就是一副老联,并不深奥。座上人大多见过,没想到苏东坡会拿来做文章,就笑了起来,唯有九阿哥的大小老婆没听懂,都面面相觑,见大家都笑了也只得认罚。
      座中不过十几人,一顿饭吃下来,差不多都轮了一遍,九福晋一时想不到笑话,讲了个刻舟求剑的老典故,唯有两个侧福晋和侍妾跟着陪笑,又被罚了酒。而她们显然也不想压了九福晋,也是拣了缘木求鱼之类的笑话充数,听得大家都有些没劲。
      一时轮到八阿哥的侍妾张氏,众人以为也没什么新鲜笑话,不想她倒讲了个有趣的:“从前,有个商人在镇上新开了一个店铺卖酒;为了招徕顾客,特奉厚礼请来几个秀才,准备写个招牌挂在店前。甲秀才挥笔写出:“此处有好酒出售”七个大字。店家见了,点头赞许。乙秀才指出:“这七个字过于罗嗦,应该把‘此处’两字删去。”店家细想,也觉得有理,丙秀才又说:“‘有好酒出售’中的‘有’字多余,删去更为简约。”店家也觉干脆。可是丁秀才又振振有词道:“酒好与坏,顾客尝后自有评价,‘好’字宜删。”店家没有反对。这时,甲秀才生气地说:“删来删去,干脆留一‘酒’字,更为夺目。”店家欣然接受。乙秀才又有意见:“卖酒吗,不必写招牌,路人见酒瓮自然知道。”店家点头称是。于是,秀才们告退,商人白白送了厚礼。”大家听得耳目一新,笑之余都赞许地看向她。
      十阿哥惦记着九阿哥没讲,有些着急,频频暗示八阿哥,八阿哥只当没看见,十阿哥急了,脱口说:“为何九哥不用讲?”九福晋笑着说:“十叔也太心急了吧,弟妹和蔓蓉姑娘不也还没轮到吗? ”十阿哥只得闭口。
      说着就轮到了蔓蓉,蔓蓉早已想好了笑话,略微改动了一下,娓娓道来:“话说三分归晋后,诸葛亮,刘备,孙权,曹操四人在阴司相遇,争论谁有资格归入仙帮,于是决定再决胜负。只见诸葛亮摇摇羽毛扇说道:‘诸公莫急,听亮一言。亮各出一题,能答上者为胜,答不上者为败。败者只得投胎再入轮回。几人都自负学识渊博,也不反对。诸葛亮于是先问刘备:‘天上有几个太阳?’刘备一想简单,回答:‘一个’,算是答对了。诸葛亮再问孙权:‘天上有几个月亮?’,孙权回答:‘一个’也对了。最后轮到曹操,诸葛亮问:‘天上有几个星星’曹操一怔,懵住了,算是败了。”
      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不想蔓蓉还没讲完,继续说:“曹操大叫不公平,说:‘吾等都是战场上拼杀下来的,理应问些切合的。’诸葛亮颔首应允。他又先问刘备‘当年周武王战败绉王的那场战役是?’刘备回答‘牧野之战’,诸葛亮点点头。再问孙权‘那场战役死了多少人?’孙权想了想说“有三四万”。诸葛又点点头,曹操不禁得意地想‘诸葛亮呀诸葛亮,本人可是贯古通今,牧野之战还能难倒老夫?’只见诸葛亮悠哉地问‘他们都叫什么?’曹操一听当场晕死过去,掉下凡间投了胎。”
      几个阿哥都放声大笑,十四阿哥尤为动容,险些把桌子掀翻了。九爷房里的女眷不觉得太好笑,但见大家如此开怀,也都跟着笑。
      十四阿哥指着蔓蓉说:“蓉儿才是个笑话篓子,八哥算计她就是了,饶了我吧。”八爷笑道:“何尝算计你,只不过凑巧罢了。”
      又玩了几轮,九阿哥跟瑶佳都逃了过去,大家一路笑下来,也都有些累了,八爷就望向女主人瑶佳,看她的意思可要散席。瑶佳虽然开心,也笑得不行了,便命人撤了酒菜上茶,一行人喝了茶也就告辞了。
      瑶佳极力想留蔓蓉和紫萝下来,两人怕康熙那边不好交差,只得谢绝了,出来门口,紫萝忽然扯扯蔓蓉的衣袖,示意她看九爷的侍妾,蔓蓉见她的背影竟比正面还好看,便低声说:“确实好看。”紫萝却摇摇头,说:“不是啊,你看……”这时十阿哥走过来,紫萝只得打住,等上了车,紫萝兴奋地说:“九爷那个侍妾,你不觉的她的背影面熟么?”蔓蓉茫然地摇摇头,紫萝说:“是哦,你是见不着的,我倒糊涂了。她呀,跟你的背后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蔓蓉一下愣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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