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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携美同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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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蓉躺在床上,抱着一床锦被,月光洒进来,照得四处一片平和安祥,蔓蓉的心里却不平静,有一点模糊的兴奋,更多的是对今后的思考。康熙安排的眼线,用来监视几个阿哥还是很胜任的,而四阿哥和八阿哥那仍是两堵不透风的墙,半点确切消息盗不出来,这两位都继承了康熙的狐性。现下的情形看,康熙对四阿哥的忠诚倒未生疑,他把目光套牢了老八。
八阿哥做事有别于康熙爷的雷霆手段,他从外表到手段都似乎是温润的,骨子里的恨劲却绝不在康熙之下。然而,清廷上下,从裕亲王福全,到九阿哥、十阿哥以及朝中一干大臣不是青眼有加就是俯首称臣,真难想象八阿哥到底有什么魅力。太子有这样的对手,不由得康熙爷不忧心啊!
蔓蓉敏锐地察觉到,即使有一日康熙放弃了太子,他仍不会把皇位拱手传给八阿哥。这是怎样一对父子与君臣?聪明如蔓蓉,到底也是看不透的。良妃,这是怎样一个女人?若她果然是晴儿,另裕亲王至死不忘,那以康熙与裕亲王的情谊,又怎会横刀多爱?既便康熙为了她舍弃二人兄弟之情,到手后又为何并不珍惜?
而精明厉害如八阿哥,又岂能对康熙的态度毫无察觉?究竟为了什么明知如此还要刻意崭露头角,还要苦苦相执惹来康熙更深的怨恨?
这一切,康熙并不希望蔓蓉调查,蔓蓉也明白在这皇宫里,不该知道的不应去知道,可这个秘密却像一个大坑,不断招手让她去看个究竟。
随后的日子蔓蓉仍在乾清宫当差,在李德全的刻意安排下,蔓蓉御前服侍的时候不知不觉减少了,出宫办差的机会却多了起来,康熙爷这一步棋是下对了,众阿哥们无论如何没想到康熙会把这种任务交给一个女官,何况是如此千娇百媚的女子呢,这样的女子合该收藏进后宫养着啊。
蔓蓉的日子表面上一如既往地过着,十四阿哥仍是频繁地献着殷勤,三阿哥仍是那么温柔地敬重着她,众阿哥仍是那么暧昧地关注着她,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通过眼线收集到蔓蓉这了。康熙对蔓蓉的满意度日益增长起来,这确实是个不简单的女子,蔓蓉把旧眼线安置得妥妥当当,又设法插了一批小厮侍女到八爷党中,每次蔓蓉把信息整理后报给康熙时,康熙面上那又惊又喜的表情有些抑制不住。可是蔓蓉把太子的消息告之康熙时就比较小心翼翼了,话自然是照实说,只是要拣着机会说,往往要在康熙心情好,承受能力强时委婉地说,毕竟做为自己疼爱多年的儿子和皇位继承人,康熙对太子爷是寄以很大期望的。
这天康熙下朝,心情特别好,召了蔓蓉来。蔓蓉进去,意外见到康熙与三爷温馨地坐在茶几旁品茶聊天,蔓蓉行了礼不动声色地在一旁伺候着。康熙笑眯眯地说:“朕的这么多儿子,就属老三学问多。今儿在朝堂上,把几个外国使节驳得是哑口无言啊。好啊,这才是我大清的阿哥啊。”蔓蓉赶忙给康熙和三阿哥道喜,康熙继续说:“刚才朕问胤祉要何赏赐,他说要带你出宫去逛逛。你今儿也不当值,就换身衣服,随老三出去走走吧。这京师的街市你怕是没逛过吧?”
蔓蓉做欣喜状说:“奴婢谢过皇上,谢过三爷。回皇上的话,奴婢自入宫了,还未逛过京城的街市。”悄眼看康熙眼中并无暗示之意,有些讶然。一个皇子公然要求跟御前女官去逛街,这好像有点不成体统,而皇上居然答应了,看来,康熙是有意护全三阿哥的这份真性情的。而三爷是真的欣喜万分,一双眼柔溺得能挤出水来,蔓蓉忙低头去准备了。
三爷见蔓蓉换了一身水蓝色白芙蓉图案的旗装,输了简单的发式,清爽素雅中透着高贵,不觉痴了。蔓蓉轻轻甩了帕子说:“三爷,请带路吧。”三阿哥这才反应过来,微红着脸带蔓蓉上了马车。
蔓蓉坐在诺大的车厢里,对着三爷含情脉脉的眼神,颇有些不自在,只得打破沉默问:“三爷如何反驳的外国使臣?可否说与奴婢听听?”三爷云淡风情地说:“也没什么,几个使臣说他们通晓汉文,而我大清却学不会外邦话。我就念了几首英吉利诗杀杀他们的威风。告诉他们。我等并非学不会外邦话,不过没这个必要罢了。学西洋的话、算法,机器不过是陶冶一下性情,来不得真。我泱泱大国,地大物博,中原文化更是博大精深。尔等小国,应学习效仿,学习汉话才是正理。若是要与我大清交好,还要以我大清话为主。”
蔓蓉心里深深感叹强大就是硬道理这一放之古今皆准的原理。如果今天的中国仍能保持世界上的霸主地位,恐怕人们争先恐后学的便不是英语、法语甚至日语,而是标准的普通话了。但今日的落后也与当初的故步自封、闭关自守息息相关。
两人说话间,马车以出了宫闱到了集市,果然四处人声鼎沸,热闹无比。蔓蓉掀起布帘一角,见两旁有叫卖的、杂耍的、唱曲的,觉得蛮有意思的,玩心稍起,嘴角不由浮起一丝浅笑,三爷望而失神,半天才说:“蔓蓉,要不要出去走走?”蔓蓉颔首。三爷叫停马车,先跳了下来,伸出手臂来接蔓蓉,蔓蓉从马车上下来一刹那,美丽的容貌立时招来许多路人的注目。三爷却浑然不觉,只痴痴看着蔓蓉领她往前走。一旁的和暗处埋伏的侍卫却是提心吊胆,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路边摆摊卖小吃的不少,有冰糖葫芦、狗不理包子、大饼、豆汁等,一些平常人和干活的人在路边买了东西随便拣个座便坐下来吃,而有些身份地则踱步到路两旁的茶馆酒楼。蔓蓉见路人吃得香甜,有点想找个路边摊试试味道,又怕失了三爷的身份,也不做要求,只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些小玩意上,一些小工艺品扎得栩栩如生,挂在货担上,妙趣横生,但质地总有些粗糙。三爷见蔓蓉看得入神,开心地说:“你若喜欢,不妨买些来玩。”蔓蓉抿嘴一笑,说:“三爷费心了,只是这些物事儿买回去也是收起来,没的浪费了艺人一番心思。这样看看便挺有意思的。”三爷见她说得有理,对她不由越发敬重起来。
闹市中有个卖字画的小摊显得比较萧条。蔓蓉见摊主捧书而读,素衣不掩其质,料是个有学问的人,便上前细看,招牌上写着“代笔书信,兼卖字画。”三爷也兴趣昂然地凑近看他的字画。蔓蓉见其书法苍劲有力,有大家风范,几副写意山水图更是让人见而忘俗,下面落款是蘅圃。耳听三爷问:“这些字画可是你自己画的?”摊主微笑说:“是在下的拙作,几位见笑了。”蔓蓉见摊主不卑不亢,且极有君子之风,并不正视蔓蓉,不禁有些赞赏。再细细看一不起眼处藏着一副工笔的莲花,却是一枝出水莲,与其它画风相差甚远,画中莲花迎风摇曳,如幻似真,柔媚却又清高,宛如一绝世佳人傲然于世,蝇头小楷提着容若的两句词“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不觉有些心动。三爷见蔓蓉手捧着画不放,忙也凑过来看,大赞到:“好眼力,果然不是凡品。这副画我要了,你且开个价吧。”
谁知摊主紧张地说:“实在抱歉,这画原是不卖的,只是收在家中有些潮湿,拿出来晾一下。”三爷也喜欢这副画,又见蔓蓉喜欢,自然志在必得,便好言说:“既是自己所作,何必如此吝惜,需要多少银子只管说便是了。”摊主愈加惶恐:“原是在下的过失,但这副画,实在是心头所好,割舍不得。”
一旁的小平子察言观色已经明了,开口训斥说:“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别说是主子好声好气与你要画,便是就这样拿走,也不由得你说半个‘不’字。”三爷本想斥责小平子多嘴,又想看看摊主的反应,只不做声,蔓蓉也是一样心思,默默立于一旁。摊主已是涨红了脸,低着头一时不知如何做答,但观其神色,仍不愿割爱。这时来了几个读书人,似乎是摊主的相识,为首一个竟与三爷的门人相熟,也常在三爷府上走动,忙行了礼说:“端揆,还不拜见三爷?”那个叫端揆忙跟着行礼说:“晚生见过三爷。三爷才识誉满京师,今日能得一见,实是晚生之幸,冒犯之处,还请三爷多多海涵。”
三爷见他自称晚生,知他也是读书人,心里有几分疑惑,笑着摆手说:“原是我不讲理,强行要画来着。只是,你既是读书之人,如何在这摆摊卖画?”端揆忙摆了凳子与三爷一干人等歇脚,细细倒来,原来他姓徐名陶璋,乃是江南长洲人,蘅圃原是他的别号,已考过了秀才,因家境贫寒,辗转到京师来投靠亲戚,亲戚家也是一贫如洗,便在街上摆摊一边读书一边卖些字画。
三爷赞许地点头,又问:“这副出水莲花有何精妙,为何不愿割爱?” 徐陶璋面上又是一红,支吾了半日,一旁的友人怕他冲撞了三爷,忙抢着说:“三爷见笑了,这原是我们读书人的风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两年前,我们恩师到富察萨布素将军府赴宴,恰好带了端揆同去,这萨布素将军的女儿是有名的才女,一曲出水莲惊动四座,端揆虽不得见其面,心里生生念念地说是个奇女子,回来便画了这幅出水莲,聊寄相思。”
三爷惊奇地看向蔓蓉,饶是蔓蓉身经百战,也不免害羞起来,略红了脸低着头,三爷有几分醋味,又有几分好笑,生生念念了两年多,如今就在眼前,却无缘抬头一见,真是个迂腐的读书人。因而笑着问道:“只凭一首曲子便让你痴迷了这些年,若是这富察小姐长得相貌丑陋又当如何?” 端揆肯定地说:“富察小姐琴心已是无双,其心质必是美的,相貌如何晚生觉得并不重要。”三爷和蔓蓉为之动容。
三爷不甘心地继续戏弄他说:“若本王能让你见她一面,你可愿意将这画割爱。” 端揆思索片刻说:“晚生谢三爷厚恩,只是端揆一介寒生,尚无功名,贸然见了富察小姐,于她的名节怕是不利,古人云:‘美人如花隔云端’,便是无缘相见,端揆的心思也是一样。”蔓蓉惊异于这呆书生竟然当街示爱,转念又想起他那好友的言论,想来读书人并不以次为耻,本来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公然写入诗经的,只是在三爷面前宣誓未免有点老虎嘴里拔牙的味道,好在三爷素来与读书人交好,想来不会追究,今儿若是碰上十爷十四爷,恐怕后果是不堪设想啊。
果然三爷并不气恼,还赏赐了许多银两。便带着蔓蓉走了,几个读书人都以为蔓蓉是三爷的家眷,也不敢贸然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