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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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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烈日高悬,惹人烦躁,这镇上竟是一丝风也没有。
瑶歌头顶仿佛笼罩着一团热气,闷得令人窒息。
她被下了咒术,浑身瘫软,此刻,还吊在专门对付修者的高墙上。
陆府的老道用尽各种手段折磨她,瑶歌却面不改色,并非她勇猛过人,而是来此之前,沧恒告诉她,云溪镇的一切都是相反的,身受重伤,很快便能恢复,即使今日死了,明日也会复活。
只是已经整整三天了,这位九界共主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是说很快就会来救自己吗?
“把她给我扔下去。”
又来……
瑶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空洞的双眼还未缓过神来,已重重摔倒在地。
黑发凌乱地散在她的肩头,沾血的杏色襦裙残破不堪,模样实在狼狈。
这高墙看似不到一丈,实则却有十数米,且连续三日,每隔一段时间就换着花样折腾,也是遭罪。
“明日,若你还不供出那个修者的下落,我便将你扔去炼丹。”
瑶歌耳边传来老道尖利的声音,和渐行渐远的脚步。
如今虽是半神半魂,但瑶歌好歹也是九界神侍,若不是要以身入阵,寻回无相镜续命,又怎会任这老道折腾。
在此,瑶歌伤势的确恢复极快,就是有些疼。
她一动不动,静静感受着几处撕裂愈合。
画面回到三天前:
沧恒和瑶歌刚进云溪镇,就赶上陆府一群人进进出出,看起来像是要办丧事。但却听镇上百姓说,这陆府挂白帘,贴白字,是要娶新娘。
将喜事做成白事模样,瑶歌还是头一回听说,甚是震惊,便忍不住和沧恒去凑了个热闹。
果然没多久,就等来了接亲队伍。
队伍里的人都穿着白衣,连新娘的轿子也用各式白花装扮着,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陆府管家烈日下提着白灯笼,在门口大喊:“陆府公子今日喜结良缘,特邀各位街坊邻居,前往陆府喝喜酒。”
奇怪,太奇怪了。
瑶歌四处瞧了瞧,除了他们,这个镇上没有任何修者的气息,反倒是一片死寂之象。
沧恒眼底闪过一缕诧异,难道,是因为无相镜?
瑶歌和沧恒踏足此处,一是为寻回散落的上古神器,恢复瑶歌早已灰飞烟灭的真身,二是为九界之中枉死的百姓渡魂转世,破了诸如此类的妖邪法阵。
如此,两人对这陆府娶亲更感兴趣了。
待新娘跨过火盆,人群哗然涌入,瑶歌和沧恒也趁机混了进去,一同来到喜宴桌上。
陆老爷和夫人很快出来和大家打招呼,二老一桌桌敬酒,笑得合不拢嘴,看起来对新妇甚是满意,瑶歌并未发现异常。
所以趁陆员来敬酒的时候,她悄悄用神力探查了一番,结果被两名壮汉当场拿下。
“但凡入我镇的修者,全都要交由陆府炼化为丹。我们先将她拉去游街,再交给陆老爷处置。”
啊?
别,别啊!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瑶歌惊慌的看向沧恒。
几名壮汉说绑便绑,上前就将瑶歌抓住,沧恒立刻伸手阻止,却发现他们的手干枯如柴。
以免打草惊蛇,影响收复无相镜,沧恒先让瑶歌顺势潜入陆府。
虽然只抓住一人,但瑶歌被困,百姓们依旧异常兴奋,他们不仅将瑶歌拉去游街,每人手中还举了一座烛台。
瑶歌不明所以,心里惶恐不安。
但当她被关进陆府,经历了第一个夜晚之后,也摸清了原委。
这云溪镇的百姓,被一个巨大的血阵笼罩着,日日都要遭受不同的死法,瑶歌亦未曾幸免。
第一日,她被砍断手脚活活疼死,第二日,横刀直入胸膛一击毙命,昨日,那瞬间割喉的惨状。
唉……
瑶歌身心疲惫,想到此处,脑子又纷乱如云,一会是遍地的尸首,一会是血淋淋的刀,还有陆员那张杀红眼的脸。
她只盼沧恒能快些来救她。
陆府老道丈着自己有几分能耐,加上这里的百姓极其痛恨修者,便在陆府骗吃骗喝,以帮镇上百姓改善气运为由,将抓来的修者活人炼丹,手段极其残忍。
此时,瑶歌正被绑在一块人形石上受钉刑。
她的呼吸很轻,许是怕惊动了伤口,但背脊仍挺的笔直。
“你那同伴,气息极纯,你若告诉我他在何处,我便放了你,如何?”
瑶歌眼前是一张面色狰狞的丑脸。
她冷笑,一言不发。
沧恒是九界北翊的化名,作为九界四城共主,出生即是天阶,被列入神御第一,封为九界翊神,寻常人能见上一面已是幸运。
对啊,瑶歌又是何其幸运,能当上沧恒唯一的神侍,即使灰飞烟灭,都还能被续命百日。
老道见瑶歌是个硬骨头,又加大了钉刑的力度。
几个时辰过去,瑶歌受完刑时,天已经黑了。
她嗖地摔倒在地。
一如往常,瑶歌看见一道长长的影子正朝他们逼近。
是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虽然不是她期盼已久的身影,但瑶歌嘴角还是扯出一抹笑。
她的眸中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冷漠地盯着老道身后。
今晚的屠杀,开始了。
一袭青衣的陆员拿起异形刀直插老道腰间,而后又疯了一般刺向府内其他人。
当瑶歌还奇怪于为何今日唯独放过自己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动作算得上轻柔。
“是我。”
这位大神,终于来了。
瑶歌激动得近乎落泪。
沧恒隐去两人身上的气息,又捏了个决,散去老道在瑶歌身上下的咒术。
他扶着伤痕累累的瑶歌踉跄出府,只是这一路血肉横飞和尸体带来的浓烈血腥味,令瑶感到强烈不适,她身子抖得厉害,神色也极为难看。
前几日很快就被陆员杀了,瑶歌竟不知外面是如此惨状。
沧恒将瑶歌护在身后,望着满街的鲜血和百姓破碎的四肢,眸中皆是灼灼怒火。
袖袍下握着拳的手指骤然收紧,嵌进掌心,而后一阵白光奔涌而出,瞬间,云溪镇从一座死城,变为空城。
两人离开陆府没多久,浑身是血的陆员突然提刀朝他们的方向快速走去,许是方才沧恒施法时气息外露。
陆员的瞳孔被邪祟蒙蔽,尽是血色,头也以一种奇异地姿势歪着,鼻子不停在沧恒和瑶歌周围凑近。
突然,他满脸是血的扭曲五官在瑶歌面前停了下来。
瑶歌屏息凝神,不敢轻举妄动,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火烧般灼热,每一滴温热的血液中都像有千万根尖刺在体内游走。
她无法喊出声,只能僵硬地与陆员对视着。
冷汗一滴滴从瑶歌额头蔓延至下,便是这细若无声的滴答,让原本已经往巷子深处走去的陆员又掉转回头,发出野兽看到猎物般的嘶吼。
他用鲜红的舌尖兴奋地舔了舔手中的异形刀,一股无形的恐惧在空中凝结。
瑶歌看着陆员发疯似地朝自己冲来,速度快得令她来不及闪躲。
她静静等待着皮肉被刀刺入划破,但陆员的血手,却猝不及防抓在了沧恒身上,将他牢牢禁锢。
瑶歌看着鲜血从沧恒雪白的脖颈渗出却无能为力,作为神侍,瑶歌本该上前护主,但因为体质特殊,又惊吓过渡,她那不争气的神力突然消失了。
沧恒紧皱眉头,奋力将陆员推到门边,往地上重重撞去。
两人一同摔进客栈,打斗十分激烈,陆员速度极快,瞬间就将桌椅抓得稀烂,这百年干尸的战斗力,果然不容小觑。
若是沧恒神力恢复,对付他不过弹指间,可如今他为救瑶歌遭到反噬,便只能和这丑陋不堪的家伙从楼梯打到屋顶,又从马厩打回客栈。
死寂沉沉的夜幕下,除了两人的拉扯,还有瑶歌心急如焚的呐喊,她不停拍打客栈紧闭的大门,想要试图将陆员吸引过来,但那干尸一靠近瑶歌的方向,就被沧恒打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血手才颤巍巍打开客栈大门。
沧恒的胸膛和脖颈被抓出几道深深的血痕,紫色长衣也被染成深红色,便是如此,仍走出了全军覆没唯有一人得胜的气势。
沧恒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背靠客栈,双眼望向正朝自己跑来,哭成泪人的瑶歌。
“我没事,这些都是他的血。” 他笑道,声音略显颤抖。
瑶歌难掩自责,偏偏关键时刻还帮不上忙。
沧恒已经寻到破阵的关键,两人稍作休息后,立即往郊外走去。
浓重的夜色笼罩着清冷的云溪镇,沧恒一路举着火把将瑶歌护到身后,但直到她们走到河边,都没有再发现陆员的身影。
两人的伤已大好,衣服上的血迹也消失了。
一道道明亮的裂痕在天边逐渐扩张,云溪镇又一切如常,慢慢有了人语声,好似昨夜不曾血流成河,也不曾尸横遍野。
沧恒带瑶歌来到河边一处隐蔽的竹宅中。
瑶歌双脚刚踏入,就感到阴气逼人。
两人推开半掩的房门,随即映入眼帘的,是木床之上端坐的新娘,不过历经百年,对方早已化成干尸。
云溪镇的百姓皆以恢复,唯有此处蛛网密布,鼠蚁横生。
瑶歌猜测,她便是无相镜之前的主人。
那和陆员又是什么关系?
沧恒略有所思,眼底透着不安,半天,才继续开口:“无相镜是上古神器,要用它重获生机,须先死,而后生。你若无法破阵,亲入血阵者,将以肉身献祭。”
听了沧恒的话,瑶歌的情绪竟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稳定。
她很清楚,想要摆脱病体,获得新生,必定艰难重重。
她不怕死,何况,沧恒为救自己燃尽海烛,连神力都丢了大半,他如此看得起自己这副病躯,瑶歌更不愿让他失望。
新娘的瞳孔正散发出可怖的血雾,瑶歌害怕自己再犹豫下去会没了勇气,于是利用额前的碧梧沧书,通过新娘的怨气连接了时空轮转。
只见窗外电闪雷鸣,忽然刮起一阵强风,屋外的树木剧烈摇晃着,沧恒和瑶歌霎时消失在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