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m满月m

3、3

　　监护仪有节奏的滴答滴答，窗外仅剩一点天光，透过百叶窗，在墙上映出模糊又交错的影。

　　卓宁坐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的棋盘，黑白棋子纵横厮杀。局势一目了然，白棋将一小片黑子重重围困，已封锁住所有出路。他执起一枚白子，“嗒”地点在黑棋腹地。

　　“点杀。”他自言自语。

　　然而，就在这绝杀之时，他看到白棋的断点，黑棋必定向死而生，义无反顾地压住这命脉，原本坚不可摧的围剿，从内部开始溃败。卓宁的手指悬在半空。绝处逢生，反手屠龙。好一局，“珍珑”。

　　他起身，指间把玩着一枚黑色棋子，棋子停下，点在林学宜的手腕上。

　　"叫吃。"

　　棋子落进她掌心，仿佛是点在了对手的断点上。

　　林学宜闷哼一声，从噩梦中挣脱。

　　梦里姜念踝间残缺的脚链，在眼前晃来晃去，就像被强行中断的dna链条。

　　林华伶突然出现："断裂的碱基对无法完成复制，就该离开培养皿。"

　　她突然明白，那是外婆给她的暗示啊，这里不易久留，速速离开。

　　林学宜猛然睁眼，目光扫过病房，最终落在卓宁身上，他揉着后颈，领带松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

　　"醒了？"他的声音平淡，没什么情绪。

　　林学宜试着动了动身体，肋骨的钝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但比预想的好，应该没残废。

　　"肋骨骨裂，轻微擦伤，死不了。"卓宁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林学宜长舒一口气，卓宁此刻饶有兴致的审视着她。

　　“是谁让你去丽枫？又是什么让你为认识不到三天，只见过两面的丈夫拼命？"他突然问，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学宜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棋子。总不能说，因为捅了你，害怕日子不好过，现在用苦肉计博取信任吧。

　　她扯出一抹苦笑，语气故意很轻松，试图掩饰尴尬：“你的伤好些了吗？”

　　卓宁听完，突然冷笑道："还没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林学宜咬紧牙，挣扎着坐起来，疼痛让她动作迟缓，但目光却毫不退缩的迎视他。

　　"其实我们不用剑拔弩张的。"她很快整理好情绪，好像一个谈判者。

　　卓宁挑眉，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她迎着他的目光真诚的说："姜卓两家要合作，你需要一个傀儡妻子对不对？我可以做得很好的。”

　　“这些花钱卖通稿就行。”他嗤笑。

　　“或者，”她完全没理会他的嘲讽，继续罗列，“如果你想和谁在一起，我可以帮忙打掩护，甚至你报养回来的孩子，我也可以帮你养。你在媒体面前需要姜家人作证，我保证随叫随到。”她把自己能想到的，最有用的用途全部摆了出来，那样子像是在谈一笔生意。

　　卓宁审视她两秒，像在确认她是不是被砸到了脑子。

　　最终，他俯身逼近她，带着压迫感，"姜卓联姻，卓家的实验室才能启动，你在这个位置所能做的，是生下卓家继承人，未来给实验室背书。”

　　林学宜呼吸一滞，很快又镇定下来。"除了这个，其他我都能做到。"

　　他拇指擦过她的唇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提醒，"就这活，而且非你莫属。"

　　林学宜别过脸，沉默片刻最终妥协道："那……就至少……温柔一点，别让我在外人面前太难堪。"

　　"温柔？"卓宁不屑，像是被触动到敏感神经。手指不自觉握紧她的脖颈"我不知道什么是温柔，小时候倒是常被关进狗笼，你想试试在狗笼里饿到啃皮带是什么滋味吗？"

　　林学宜吓得不敢动弹，纤细的脖颈在他的施力下倔强地梗着。她甚至还敢用清凌凌的眼睛迎视他，等待他转变主意。

　　卓宁的胸腔里翻腾戾气。他认为他身边的女人，都该小心翼翼的讨好，眼神里永远是对安危的惶恐或是对权势的畏惧。她们只能等着他来定义价值。

　　可眼前这个人……

　　他感受到她在发抖，但仍和他讲起条件，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丝生存空间。她强装镇定的样子，与周遭老练的算计格格不入。起初他认为她是姜泰礼像放过来的奸细，可几两次接触，她似乎对自己处境如何毫不知情。像一只误入狼群的食草小兽，被包围了，还试图亮出爪子，有点莽撞，甚至还有一点……可爱。

　　这荒谬的的念头刚闪现，就被他警惕的扑灭了。

　　“软弱、同情、甚至是一丝“兴趣”，都是致命的破绽”卓镇南的训诫不自觉在耳边响起。

　　他怎么会觉得一个棋子可爱，简直荒谬。

　　他迅速用惯常的状态武装自己，眼神重新变得冷漠又疏离，语气也充满讽刺，“现在看来你能做的事，只有那么一件。”

　　气氛冷场到极点。

　　砰！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宋三一晃了晃手里的检查单，笑容玩味："学宜，十二岁那年我们在多伦多冰球场打架，你把我推下台阶，现在装不认得？"

　　林学宜心脏狂飙，她紧张地看他，害怕宋三一再制造什么麻烦，惹怒身边的修罗。

　　"姜泰礼这人，烂泥扶不上墙。他给的你报告，你也敢信？输卵管堵塞，根本生不了孩子。"宋三一的话如同一颗雷，"多伦多医院的档案资料，不会出错。卓少这笔买卖，血亏啊。"

　　卓宁扫了一眼报告，轻蔑反问："你该不会以为这么多年，卓家混迹商场靠的是运气吧？我们挑选什么人，还轮不到你指正。”他逼近宋三一，挑衅道："你每搅一次局，宋家在金融城的地盘就少一个。"

　　“吴医生！”他不再看宋三一，冷硬地命令，“带卓太去取卵。"

　　宋三一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宋家现在也求发展，那些上了年纪的地盘算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扔给林学宜，"我来还旧物。记得消毒再用，我哥有没有什么病，我可不敢保证。"

　　说完，他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狼藉。

　　通往手术室的走廊空无一人，灯光冷白得让人发慌，吴槐序推着轮椅，边走边公事公办地交代注意事项，他尽量语气平淡，但在当时当下，也听得人心烦意乱。

　　送林学宜进入手术室，吴槐序留在门外。他犹豫再三还是和卓宁又确定了一次，“没有促排，一次性取一个自然周期的卵子效率很低……”

　　“哪怕只有一个，今天也要取到。”卓宁毫无波澜的挂掉电话，仿佛只是要维修一件货品。

　　吴槐序看着林学宜憔悴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帮她安排了全麻，只是睡了一觉，便被送回景明修养。

　　夜晚，和仁医院的天台，明珠城最隐秘的地方。

　　吴槐序喝了一口香槟，不可置信的说到：“你不会真的想搞出一个孩子吧，那可是后患无穷。一旦和你血脉相连，甩都甩不掉，你家那位老爷子靠这一步棋，就直接锁死你了。”

　　“姜泰礼的人品你我还不知道吗。他送过来的人，不能轻易相信。老爷子那里着急卓家转型，为了实验室能更稳妥，和姜家联姻。简直让姜泰礼捡了大便宜。先顺着他来吧，取到一颗卵也算我态度到了，真要等老爷子插手，取到十颗八颗，才真的锁死我。之后找个机会把那两个瘟神送走。”

　　“要是能被你送走，也算是有福报。姜泰礼手里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吴槐序感叹着，“对了，你托我办的事，现在可是着手办着了。你也提前准备吧，我这边安顿好，你拎包就走，再把你的痕迹抹掉，到时候世界再无你。”

　　“还需要一个能拿捏住老爷子的机会，让他不敢还击，就可以离开了。”卓宁看着远方，仿佛在看那条不清晰却有光明的未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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