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涟》霜什

3、第三章

　　陆梃穿上了那件被保存了很久的羽绒外套，收拾好一切后，走出了出租屋，到楼下路口打了一辆出租车。
　　平时陆梃还算节俭，能坐地铁公交绝对不会打车，但是今天不一样，他太想早点见到岑榷了，他们已经太多年没见了。
　　陆梃到了饭店就私聊了许桐阳：桐阳，我到了，请问你定的是哪个包间？
　　许桐阳：305包厢，你跟服务员说下，她会带你过来的。我们都到了，就等你了，快来。
　　陆梃跟着服务员到达包厢门口，门是紧关着的。他心跳的非常快，好似已经跳到了喉咙口了，陆梃深呼吸了几秒，握着门把手，推开那扇门。
　　包厢里是个大圆桌，对于他们只有四个人来说，还是太大了，估计是许桐阳定座的时候，要求的包厢，毕竟安静些。
　　陆梃一进门，视线就落在了坐在正对门的岑榷身上，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他的空间里，眼神永远第一个锁定他。
　　陆梃就这样站在门口跟岑榷对视，面部有些僵硬，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他看着岑榷，瘦了些，外貌比以前成熟了不少，不过五官俊朗，依旧很帅。
　　在陆梃来之前，他们应该是在聊什么趣事，岑榷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
　　“梃子，你终于来了，快，坐我旁边。”章磊靠近门口，感觉到门被推开，回头看见了他，赶紧起来迎着。
　　“是啊，快坐，我们刚刚还聊你呢，说好多年没见到了。”许桐阳应和着说，又接着打趣：“以前怎么叫你都不出来，哈哈哈，这回听见榷哥回来终于来了，还是你们俩关系最好。”
　　看见三个人都站起来热情的迎他，陆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笑笑，他知道自己现在脸肯定很红，因为能感觉到浑身都很热。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逗梃子了。”岑榷走到陆梃身边，轻轻拍了拍他后背，赶紧打圆场，“梃子，赶紧坐下来吧，这么晚了肯定饿了吧，我让服务员上菜吧。”
　　陆梃抬头看了眼岑榷，害怕自己打破这和谐的气氛，立马回道，“嗯，好。确实有点饿了。大家都坐下来吧。”说着自己拉开了离自己最近的座位坐下。
　　菜很快上齐了，四个人边吃边聊，许桐阳跟章磊上大学那会儿就爱玩，不知道怎么聊到章磊追隔壁班的女生时出过的洋相，连坐在一旁默默听着的陆梃都笑了。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许桐阳问岑榷：“榷哥，今年怎么回国了，还以为你要在国外定居了。”
　　“哎…还是咱们国内好啊，朋友想见就能见，考虑回来了。”岑榷喝了点酒，有些醉了，但意识还算清醒，又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想跟你们说，我准备结婚了。”
　　岑榷说完这话，陆梃感觉自己全身上的血液都沸腾了，一时间竟然有些呼吸不过来，他赶紧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试图唤醒自己的理智。
　　其他两人听见岑榷说这话，马上开始恭喜他，还问东问西的：榷哥，你深藏不露啊，嫂子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们一定过去捧场……
　　陆梃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强撑着露出笑容对岑榷说：“榷哥，恭喜你啊。”
　　“谢谢。到时候请你们都来，什么都别送啊，就当给你们传递下喜气了。”岑榷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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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梃听完这话没再加入他们的讨论，只一个劲的倒酒喝，直到结束也没听清他们聊了什么。
　　他只觉得很吵，自私的不愿意倾听，这是他唯一能让自己心底好受些的做法了。
　　饭局结束时，陆梃喝大了，但潜意识还是在的。许桐阳扶着他问：“梃子，你住哪啊，我给你叫车。”
　　“不、不、不用，我在、门、门口坐会、就行……”陆梃努力说完一整段话，就顺势坐在了门口台阶上，人在喝醉的时候，最难沟通。
　　岑榷看到陆梃这样子，有些担心，即使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但陆梃也就跟他关系最好了。
　　岑榷打发走了另外两人，蹲在陆梃旁边，看着那件熟悉的羽绒外套，温和的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只伸手帮他把外套拉链拉好。
　　陆梃被冷风吹的稍微清醒了些，努力抬眼看着正在帮他整理衣服的岑榷，挤出个笑容说道：“谢谢榷哥，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我坐着歇会就行。”
　　“不错，能说一段完整的话了，看来酒醒了不少。”岑榷笑着打趣他，“起来吧，我来的时候开车了，我叫代驾过来，先送你回去。”
　　陆梃移开了目光不看岑榷，没立马回复，只发呆的看着前方，好似又醉了。许是在室外呆的太久，身上的暖气已经快消失殆尽，他感觉到有些冷，把羽绒服裹的更紧了些，过了一会才拒绝：“不用了，我住的地方离这挺远的，耽误时间，等会自己打车回去。”
　　岑榷许久没说话，抬手帮陆梃把帽子戴起来，等了一分钟左右，哑着嗓子问：“梃子，这些年怎么也不联系联系我？”
　　陆梃听完这话，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眼眶立马红了，他庆幸是在室外，还可以撒谎，是冷风吹的。
　　“我担心你忙，而且听说你出国留学了，可能有时差，怕打扰到你。”陆梃解释。
　　“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梃子，你就是心地太好了，太敏感的人过得会不开心的，以后随心所欲些好吗？”岑榷看着陆梃抱着膝盖，头埋着，不动也不说话。
　　“上大学那会，咱俩关系最好。可能也是我总烦你，你实在闹不过我，也会跟我生气了。还记得有次我把你借给我的手套丢在教室了，你还跟我发了好大的火。
　　我当时就想，哼，本来手套就是我送你的，大不了再给你赔一副新的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转念一想，更多的是为你开心，那是你第一次跟我闹脾气，如果觉得不得劲，能骂出来更好了。
　　其实人就应该那样，心里开心的或者不开心都该说出来，自言自语也好，找陌生人说也好，反正不管跟谁说都得说，一直憋着总是不好的，时间长了，人会生病的。”岑榷也不管陆梃理不理他，就自顾自的说着。
　　“梃子，以后找个更好的人，你父母不爱你，总会有人爱你的。我知道你不愿意提他们，不好意思啊，说的有点多，是不是有点戳你痛处了，虽然话不好听，但是祝福你是真心的。
　　我希望你好，我觉得你过得太辛苦了，所以上学那阵，想着能帮就帮，跟你说了，你心里可别又觉得欠我什么啊，这是我自愿的。
　　其实你对我还更好些，我们俩就这样互相帮衬着度过了大学。毕业后我也不是直接就去留学的，我在大四实习的单位工作了一年，我爸觉得我还是得学习，好接管他那小公司，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我就继续学习，申了研究生出国了。出国前我联系过你，但是你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心里不舒服，觉得怎么刚毕业就要跟我绝交了呢，我找了桐阳，让他也给你打电话，他尝试了也说打不通电话，我以为你要跟我们断绝关系了，也不敢再联系你了。
　　刚刚饭局，你没来之前，我问了他俩，说是当时你手机丢了，所以手机号也不能用了，我就说呢，怎么那个号码再也打不通了。我想你当时手机丢了肯定很难过，毕竟你那么珍惜自己身边的一切。
　　桐阳跟我说，还是你主动联系的他，说是当时毕业的时候，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问他们看没看到，才联系的是吗？桐阳当时怎么没让你问问我呢，哎……
　　不过这次回国，我还挺开心能再次见到你的。来，头抬起来，跟我说说你这些年吧，挺多年没见了，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跟你讲了这么多，我岂不是亏了哈哈。”岑榷说完拍了拍陆梃的后背，示意他抬起头来。
　　陆梃听完岑榷说的这些话，算是彻底清醒了。只不过埋着的脸早已满是泪水，陆梃没办法，越听越控制不住流泪。
　　听到岑榷让他抬头，他想自己肯定是逃不过了，手捂在脸上挫了几下，试图把脸擦干净，但是因为哭了太久，眼睛又红又肿，鼻头也是红的不像样子了，整张脸看上去非常狼狈。
　　陆梃使劲挫了几下自己的脸，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就抬起来转头看向同样坐在地上的岑榷，笑着说：“榷哥，让你看笑话了。”
　　“别笑了梃子，现在真是比哭还难看，对我不用刻意摆笑脸，咱们什么时候这么疏远了。”岑榷看着陆梃安慰。
　　陆梃不笑了，也转头不再看岑榷，开口道：“榷哥，我这些年其实过得挺好的。工作稳定，自己租了个十几平米的房子，虽然比较小，但是一个人住也够了，而且离公司很近。同事们也都很好相处，我爸……我每个月会给他们打点钱过去，他们也不来烦我了，现在生活比以前好一万倍不止。”
　　陆梃几句话就概括了分开的这几年。
　　“嗯，过得好就好。我只希望你能好，以后不要再受苦了，梃子。”岑榷说完搂着陆梃的肩晃了晃，“你要一直都好。”
　　陆梃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怎么样，刚刚在饭桌上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吧，你榷哥要结婚了，有时间来参加我的婚礼吗？”岑榷洋溢着笑容对陆梃说，见他没回话，接着开玩笑，“你可一定得来啊，靠你们给我撑场子呢。”
　　陆梃实在难以拒绝岑榷的请求，最后看着岑榷的眼睛，认真的说：“嗯，一定去。”
　　”行了，赶紧起来，地上太冷了，来。“岑榷说着便起身，朝陆梃伸出右手。
　　陆梃抬眼看到那只手，半天没有握住，岑榷有些着急，晃了晃手，眉毛轻佻了下，示意陆梃拉住。
　　陆梃赶紧握着岑榷的手站起身，陆梃自私的没有立刻松开，两人就保持着握手的姿势，“榷哥，祝你幸福。”陆梃说完便松开了手。
　　“嗯，行，一晚上说多少遍了，你也得幸福知道吗，对自己好点。怎么样，这几年有没有谈恋爱啊，跟榷哥说说。”岑榷逗他。
　　“没、没有，我没想过、这些事。只想多赚点钱，”陆梃说的有些咔吧，好似生怕被岑榷看出他的心思一般。
　　“不错，多赚点钱也好啊，以后过得幸福点。”岑榷刚说完话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老婆。
　　“你等一下，我接个你嫂子的电话。”岑榷不好意思的跟陆梃说。
　　“行，没事，榷哥。”陆梃说完就在一旁等着。
　　陆梃看岑榷接起电话，对面应该是问他何时回家，岑榷语气温柔的对电话那头说：“马上了，很快就回家了老婆。”
　　陆梃觉得自己有些碍事，不该这样偷听，就走到稍远处些的垃圾桶旁边站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点上，离那声源远了一些。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不一会儿，一道声音从陆梃身后响起。
　　“工作了以后，不过很少抽，压力大的时候会抽。”陆梃回着，又继续说：“嫂子让你回家吗？”
　　“是啊，你榷哥是妻管严哈哈，怎么样，现在送你回家？”
　　“真不用了，榷哥，我这烟刚点上，酒也醒了，等抽完就打车回去。嫂子也担心你，现在也挺晚了，早点回去吧。”陆梃拒绝。
　　岑榷也不再坚持，“行，那我也不为难你了，咱们加个好友吧，饭都吃完了，联系方式还没加上呢，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好。”陆梃拿出手机，操作了一番，“我扫你吧。”
　　两人总算是加上了联系方式。
　　岑榷看着自己叫的代驾已经来了，对陆梃说：“好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让我知道你安全。”
　　“嗯，会的。”
　　陆梃看着岑榷越来越远的背影，有种以后再也不会见面的错觉，破天荒的开口叫住了他，“榷哥！”
　　岑榷听到声音，停下回头看，陆梃掐灭了只抽了还不到一半的烟，快步跑到岑榷身边，“榷哥，你一定要幸福。”
　　岑榷笑着看着陆梃，语气柔和的说：“今晚说了太多遍了，我也希望你幸福，梃子，你也得答应我。”
　　冬季寒冷的风吹散了陆梃的思绪，也吹远了他和岑榷的距离。
　　今年冬天真冷啊，陆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