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序》冬木民

2、天有绝人之路

　　许南序是被骨子里漫上来的钝痛叫醒的。昨夜的病气没散，反倒像是在骨缝里生了根，他攥着床单的指尖泛着冷白，胸腔里一阵紧似一阵的痒意翻涌，咳声破碎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他蜷成小小的一团，像只怕冷的猫，连那点微薄的暖意都要攥紧了贪念。慢吞吞套上校服，布料蹭过发烫的皮肤，他咬着牙，一步一步把自己挪向学校。

　　裴初肆破天荒来得早，扫见身旁空荡荡的座位，眉头当即皱紧。“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嘀咕着，手都摸到了桌角，下一秒许南序就推门进来了。“喂，好学生，跑哪儿去了？”裴初肆的声音刚落，就见许南序一头栽在课桌上，像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他下意识伸手探过去，微凉的掌心贴上对方滚烫的额头，许南序的身体猛地一僵。“这么烫？你发烧了？”裴初肆的声音陡然拔高，叽叽喳喳的，比他自己生病还要急。

　　“裴初肆，我没事。”许南序的嗓音沙哑得厉害，烧得眼尾都染上了一层薄红，连带着指尖都在轻轻发颤。那模样落在裴初肆眼里，竟让他心头莫名一跳。“呸呸呸，裴初肆你瞎想什么呢！”他猛地转过身，用力晃了晃脑袋，耳根却不受控地泛起热意。许南序看着他突兀的背影，带着点茫然开口：“裴初肆，你怎么了？”“停停停！你别说话！”裴初肆被那沙哑的声线烫得慌，耳朵红得更厉害了。

　　幸好这时候，赵晟拍着篮球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刚喊了声“裴哥，走一个……”就顿住了。他看看面不改色的裴初肆，又瞅瞅眼尾泛红的许南序，瞬间了然，一把将裴初肆拽到墙角：“我去，裴哥，那可是许南序啊！你们俩……”“啧，闭嘴！”裴初肆瞪他一眼，“他发烧了，你送他去医务室，我还有事。”

　　赵晟活脱脱成了个尽职的保镖，一路亦步亦趋跟着许南序，乖得不像话，眼睛却忍不住偷偷瞄了好几眼，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边裴初肆揣着钱，干脆利落地翻了墙，火急火燎买了药，轻手轻脚放在许南序桌肚里，才揣着一颗心回了寝室。
　　可心里惦记着人，脚步就乱了，一不留神撞进一个女孩怀里。女孩眉眼清秀，慌慌张张地道歉，蹲下身捡散落的书。“这是你的吗？”裴初肆低头，看见掌心躺着的竟是一张许南序的照片。“是……是我的。”女孩慌忙接过，红着脸跑远了。

　　许南序打完针回教室，看见桌肚里的药，愣了半晌，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他走出校门，远远看见裴初肆的身影，正要上前道谢，却撞见那一幕——裴初肆蹲在地上，正帮一个女孩捡书，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侧脸扬着笑意。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同学而已。许南序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越走越远。夜里，那一幕总在梦里盘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裴初肆是男孩子，他也是。应该……不是喜欢吧？他又一次这样，轻轻巧巧地，把自己那份懵懂的心思哄了回去。

　　裴初肆其实看见了许南序的身影，可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走出了校门。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长叹一声：“天要绝我啊！”“裴初肆你怎么这么笨！”他骂骂咧咧地回了寝室，满心都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