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陨纪元》黑毛狗

14、第 14 章

　　脚步声如铁锤夯击岩石地面。

　　林曦在黑暗中奔跑，怀表装置在掌心疯狂震动，指针死死指向身后。能量灯调到最低档，微弱光线仅够看清脚下半米——碎石、裂隙、偶尔有莹白的地下真菌在岩缝中闪烁。

　　三百米。地图标注的安全藏身处应该就在前方岔路。

　　她数着自己的脚步：七十六、七十七……左臂的麻木感在奔跑中转化为尖锐刺痛，蓝纹在黑暗中如发光的蛛网缠绕小臂。抑制剂的时效在加速流逝，她能感觉到那种温热的、缓慢的侵蚀感正沿着血管向上爬。

　　九十三、九十四——

　　前方出现分叉。左侧通道狭窄，岩壁渗水；右侧稍宽，地面有拖拽痕迹。她快速对照脑中的地图：应该走左侧。但怀表指针突然偏转，指向右侧通道，震动变得急促。

　　有危险在左侧？

　　她犹豫了一秒。身后脚步声已逼近到能听清金属关节的“咔嚓”声。没有时间思考了——她冲进右侧通道。

　　通道比预想的更长，而且向下倾斜。地面拖拽痕迹越来越明显，像是某种重物被反复拖行形成的凹槽。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类似臭氧又混杂腐败的气味。

　　跑了约两百米，前方出现微光。不是矿物荧光，而是冷白色的、稳定的人工光源。

　　她放慢脚步，贴紧岩壁靠近。光源来自一个洞口，里面传来低沉的机械运转声。

　　小心探头。

　　眼前是一个废弃的维修车间——大约半个篮球场大小，墙壁是粗糙开凿的岩壁，但安装了简易的金属支架和台面。台面上散落着锈蚀的工具：扳手、切割器、能量焊接枪。车间中央有一台老式发电机，仍在运转，发出嗡嗡声响，为天花板上几盏应急灯供电。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车间角落：那里堆放着七八具“巡地者”残骸。

　　林曦见过巡逻机械——界域里有一些简单的清洁和搬运单位，但那些是流线型、安静的。眼前这些残骸完全不同：约两米高的人形骨架，金属骨骼粗壮，关节处有多重液压杆。头部是简单的传感器阵列，胸口有能量核心舱，但现在大多碎裂或熄灭。它们以各种扭曲姿势堆叠，有些缺胳膊少腿，有些胸口被洞穿。

　　杀死它们的是谁？

　　她走近观察。最近的一具残骸伤口边缘有熔融痕迹，像是被高能量武器击中。但伤口形状不规则，不像标准能量枪造成的。

　　她蹲下，用黑色匕首轻轻拨开碎裂的胸甲。内部结构复杂：能量管线、处理器、微型能量炉……还有一块标识牌，上面刻着：

　　【巡地者-07型】

　　【任务：地下区域清理/异常生命体清除】

　　【服役年限：37年】

　　【最后维护记录：新历2年5月12日】

　　新历2年——和石窟里那些反抗者是同一年代。这些巡地者是被他们摧毁的？

　　林曦继续检查。在另一具残骸的“手”部，她发现了异样：金属手指紧紧握着一块布片——深灰色，材质是旧式作战服常用的耐磨纤维。布片边缘焦黑，有干涸的深色污渍。

　　血。

　　她将布片小心抽出。巴掌大小，上面用线缝着一个简陋的图案：一只眼睛，被一把匕首刺穿。

　　反抗者的标志。

　　所以这里曾经是战场。五年前，那些反抗者在这里与巡地者交火，留下了这些残骸。他们后来去了哪里？是成功突围前往王座室，还是……

　　她看向车间深处。那里有一扇锈蚀的金属门，半开着，门后有向下的阶梯。

　　怀表装置的指针此刻安静下来，指向那扇门。

　　林曦需要决定：是留在这里暂时躲避，还是继续向下探索？车间有光源，有相对安全的藏身地，或许还能找到有用的物资。但巡地者还在后面追踪，它们可能随时找到这里。

　　她先快速搜索车间。工具台上有一个还能用的能量焊接枪——虽然能量槽只剩15%，但或许能作为临时武器。还有一个没开封的工具包，里面有备用能量电池、绝缘胶带、一小卷金属丝。

　　在工具台抽屉里，她找到了更有价值的东西：一本用防水袋包裹的工作日志。

　　日志属于一个叫“陈工”的维修技师，新历2年初被派到地下维护网络。前面几页是常规工作记录，但从三月开始，内容变了：

　　【新历2年3月7日】

　　【今天在7号节点附近听到奇怪的声音。像说话，但听不清内容。上报后，上面说是“能量共振产生的听觉错觉”。但老李说他听到了清晰的字眼：“不要……转化……”】

　　【3月15日】

　　【老李失踪了。系统记录显示他“擅自进入未授权区域，遭遇能量泄漏事故”。但我知道他那天只是去检修8号中继站的过滤阀。有人动了记录。】

　　【4月2日】

　　【遇到了几个探索者。他们说在找“初代遗迹”。我警告他们别乱跑，但他们给我看了些东西……一把黑色的匕首，说是能切开巡地者的装甲。我不信，但其中一人当场演示——用那把匕首轻易切开了报废的能量导管。那不是我们世界的技术。】

　　【4月10日】

　　【他们邀请我加入。我说要考虑。但今晚，我发现我的住宿区被搜查过。东西没少，但我知道被翻过了。系统在监视我。】

　　【4月22日】

　　【我决定加入他们。老李的失踪、那些声音、还有那把匕首……这地下藏着巨大的秘密。如果系统真的在……】

　　日志到此中断。最后一页被撕掉了一半，残留的字迹潦草模糊，只能辨认出几个词：“王座室……频率……自毁……必须……”

　　林曦合上日志。陈工后来应该加入了反抗者，参与了那个注定失败的行动。他的结局，大概和日记主人杨远一样。

　　她将日志收进背包，然后检查那扇金属门。门轴锈死，只能推开一条勉强侧身通过的缝隙。门后阶梯向下延伸，深不见底，有冷风从下方涌上，带着更浓郁的金属和臭氧味。

　　怀表指针再次开始颤动，这次指向前方，也微微偏向身后——追兵接近了。

　　她需要尽快离开。

　　但就在她准备钻进缝隙时，身后车间入口处传来清晰的金属撞击声。

　　她猛地回头。

　　一个完整的巡地者站在入口处。

　　它比那些残骸更新——外壳是暗灰色哑光涂层，关节处有蓝色的能量纹路流动。头部传感器阵列亮着六点红光，像昆虫的复眼。双臂前端不是手，而是可变形工具模块：此刻左臂是旋转切割锯，右臂是能量冲击枪口。

　　它没有立刻攻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林曦。传感器红光扫过车间，扫过那些残骸，最后锁定在她身上。

　　“识别：未授权生命体。”机械音从它胸腔发出，平淡无波，“能量特征：人类，编号未注册。位置：7号废弃维护车间，深度-213米。行为：非法侵入核心维护区域。”

　　林曦缓缓后退，背靠金属门。左手握住能量焊接枪，右手抽出黑色匕首。

　　“根据协议第7条第3款：清除所有未授权侵入者。”巡地者抬起右臂，能量枪口开始充能，发出细微的嗡鸣，“给你十秒时间束手就擒。反抗将加重处罚等级。”

　　十。

　　林曦侧身，能量焊接枪对准车间天花板的一盏应急灯开枪。15%的能量槽瞬间见底，但射出的高温光束击中灯座，灯具炸裂，火花四溅。

　　九。

　　她借着爆炸的闪光和烟雾，冲向最近的工作台。巡地者的能量枪发射——蓝色光束擦过她右肩，作战服瞬间焦黑，皮肉灼伤的刺痛传来。

　　八。

　　她翻滚到工作台后，台面是厚金属板，能暂时抵挡能量射击。但巡地者的左臂切割锯开始旋转，发出刺耳的尖啸，正向工作台走来。

　　七。

　　林曦快速观察车间布局：入口被堵，唯一的出口是身后这扇门，但需要时间推开。正面对抗不可能赢——巡地者的装甲能抵挡标准武器，能量枪能一击致命。

　　六。

　　她看向那些巡地者残骸。有个念头闪过：如果这些残骸是被反抗者用黑色匕首摧毁的，那么这把匕首或许能……

　　五。

　　她从工作台边缘探头。巡地者已走到五米外，切割锯转速达到顶峰，连空气都被搅动。

　　四。

　　林曦做了个冒险决定：她将能量焊接枪用力扔向车间另一侧。金属撞击声吸引了巡地者的注意，传感器红光转向声音来源。

　　三。

　　就是现在。她冲出工作台，不是逃跑，而是冲向巡地者。

　　二。

　　距离缩短到三米。巡地者反应过来，右臂能量枪口调转，但需要重新充能——刚才那一击耗尽了瞬时能量。

　　一。

　　林曦跃起，黑色匕首全力刺向巡地者胸口——那里是能量核心舱的位置。

　　匕首与装甲接触的瞬间，没有金属撞击声，而是轻微的“嗤”声，像热刀切入黄油。黑色晶体刃身毫无阻力地没入装甲，直达柄部。

　　巡地者动作僵住。传感器红光疯狂闪烁，机械音变成混乱的电子杂音：“警……告……核心……受损……系统……”

　　然后它胸口炸开。

　　不是爆炸，是能量失控的宣泄。蓝色电弧从伤口迸射，沿着金属骨架游走，所过之处装甲板熔化变形。巡地者向后踉跄，切割锯和能量枪无力下垂，最终轰然倒地，传感器红光彻底熄灭。

　　林曦落地，翻滚避开四溅的熔融金属。胸口剧烈起伏，右肩的灼伤火辣辣地疼，黑色匕首在手中微微发烫。

　　它真的有用。这把初代留下的武器，能轻易穿透系统单位的防御。

　　但她没有时间庆祝。车间入口处又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

　　至少还有三台巡地者正在接近。

　　她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金属门。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尖叫，但缝隙扩大了几厘米。再撞，再扩大。

　　第三次撞击时，门终于被撞开到能勉强挤过的宽度。

　　她侧身钻入门后阶梯，立刻向下奔去。身后，车间里传来巡地者进入的声响，还有机械音通报：“目标已进入9号深层通道。启动追击协议。”

　　阶梯很陡，螺旋向下。林曦一手扶着冰冷岩壁，一手握紧匕首，跌跌撞撞地向下冲。黑暗如影随形，只有怀表装置表面微弱的背光提供方向。

　　跑了大约五分钟，阶梯终于平缓。前方又是一个通道，但这里的环境完全不同：墙壁是光滑的合金板，地面铺着防滑网格，天花板上每隔十米有一盏黯淡的能量灯。空气中有明显的能量流动感，嗡鸣声再次出现——她重新进入了系统的管辖区域。

　　通道两侧有许多门，大多数紧闭，少数半开。她快速查看几个房间：有的是储物间，堆满锈蚀零件；有的是休息室，桌椅翻倒，墙上还贴着泛黄的注意事项海报；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简易实验室，台面上有破碎的玻璃器皿和干涸的试剂痕迹。

　　她在实验室里找到了有用的东西：一个急救箱。打开后，里面有基础的消毒喷雾、止血凝胶、绷带——都还在保质期内。她立刻处理右肩的灼伤：喷消毒液时疼得龇牙，但凝胶敷上后带来了清凉的缓解。

　　包扎完毕，她继续搜索。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了几支能量针剂——标签写着“高浓度能量补充剂，紧急情况下使用”。她不确定成分，但看到生产日期是新历2年，和这里的一切同一时代。

　　犹豫片刻，她将两支针剂收进背包。也许用得上。

　　离开实验室时，她听到通道远处传来规律的、沉重的脚步声。巡地者追下来了。

　　她必须继续移动。根据怀表指针方向和王座室的大致方位，她选择向左的岔路。

　　这条岔路越走越宽，天花板也越来越高。走了约三百米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林曦站在通道出口的平台上，向下望去。空间像一个倒扣的碗，直径至少五百米，高度超过百米。底部不是地面，而是一个复杂的、多层结构的建筑群——像是某个地下设施的废墟。

　　建筑风格古老：巨大的石质基座，上面搭建着金属框架，但大部分已经坍塌。残存的墙壁上有雕刻，图案和她之前在石窟看到的象形文字类似：太阳、山脉、还有那种巨大的眼睛。

　　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中央：一根粗大的能量导管从穹顶垂下，连接到底部的一个圆形平台。导管内光流奔腾，但导管表面有许多破损，能量像泄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平台周围形成一片蓝光氤氲的能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