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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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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渝津梅雨连绵。
好不容易有个放晴天,阮卿妍却独自枯坐在海滨咖啡馆里,望着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很快,她的视线被街角花店里种植的紫藤花吸引过去,只见那紫藤花已然有几枝挣出了墙沿,淡紫的花串垂在风里,摇得像揉碎的星子。
“好啊,我的好闺蜜如今就要抛下我去寻找幸福,徒留我一个人做潇洒的单身女性了吗?”
她刚对着电话那端开口,侍者的声音便轻敲过来打断了她:“您好女士,这是您的美式。”
阮卿妍应声抬眸,将散在窗外的视线收回来,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柔声应道:“谢谢,麻烦你放在桌子上就好。”
见侍者放下咖啡便离开,她才重新开口说:“我也是迫于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那个性格,一大清早就叫醒我、还耳提面命的让我来相亲……我不来就跟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实在是拿我妈没办法。”
正说着,她的手机传来叮铃一声,是微信消息。
她跟电话那头说了一声便点开来看。
【那个……抱歉啊,今天相亲我就不去了。】
她盯着那条消息冷笑了一下,随后将耳朵贴在手机听筒处对着那端说:“没抛下你。”
“啊?什么意思?”
阮卿妍有些咬牙切齿:“字面意思。我被放鸽子了。”
听着那端明显带着怒气的谩骂,她反倒淡淡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噙了一口,安抚着对方:“好了好了,你怎么比我这个当事人还生气?他不来更好,省得我还要应付,如今一个人坐这儿赏赏景、喝喝咖啡挺好的。”
就是浪费她补美容觉的时间了。
想起这儿,她就有些头疼。
大清早的,自己明明正好好地睡着,却被母上大人一嗓子喊醒。
甚至在她以为能安安静静吃个早餐的时候,母上大人又让她去咖啡馆。聪明如她,立刻便猜到又是相亲了。
可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二十三次了!明明自己条件还不错,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事业优秀不说,更何况还是著名钢琴家和商业家的女儿,追她的人能从华国排到法国,也不知道妈妈替她瞎操什么心。
阮卿妍有些烦躁地喝完咖啡,拎起包起身要走,高跟鞋跟刚磕到咖啡馆的实木地板,肩膀就撞上了一道温热的胸膛。
“对不……”她条件反射地道歉,抬眼看清来人时,后半句卡在喉咙里——是纪安北。
他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袖口露出的银色袖扣晃得她眼晕,还是学生时代那副清隽端方的模样,只是眉宇间比当年多了几分沉稳持重,连站姿都挺拔得像棵修直的青松。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攥着包带的手指瞬间收紧,并在瞬间低下头,想假装没认出来,绕开他。
胳膊却被他轻轻拉住。指尖只是虚虚覆在她的小臂上,力度克制又礼貌,恰好留住她的脚步。
“别急着走。”他的声音温和清朗,像落进玻璃杯里的温水,“学妹,好久不见。”
阮卿妍闻言,耳朵尖倏地发烫,垂着眼不敢看他:“纪学长,我还有事……”
“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有件事想和你好好商量。”他微微侧身让开半步,语气是恰到好处的郑重,“我们去那边坐坐?”
她犹豫了半秒,见他神色坦荡,她也不好再出口拒绝,便点了点头。
纪安北先一步走到邻座拉开椅子,指尖虚扶着椅背示意她入座,自己才在对面坐定,连坐姿都腰背挺直,隔着桌面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等侍者送了杯温水过来他才开口:“这么多年不见了,学妹也还是如此的优秀。前阵子你的新曲《恋》发布,我特意找了试听,旋律里的情绪很动人。”
说出的话显得两人很熟稔。
闻言,她的心跳骤然加快,但还是维持着镇定的语气说:“学长客气了,不过是随便写的曲子。学长才是真的厉害,SR集团创始人,常年活跃在各大媒体的新闻报道上,是我望尘莫及的存在。”
纪安北浅浅笑了笑,笑意温温的没半分张扬:“你我各有所长罢了,倒也算是‘互补’。”
他说完这句,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顺势把话题拉回正题,收敛了些笑意,多了几分郑重的接着说:“是这样的,我今天冒昧来找到你,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我迫于家里人施加压力,今年务必要把未婚妻带回家。正好意外得知学妹……”他顿了顿,换了个更加妥帖的称呼,“阮小姐你最近在被家里催着相亲。”
阮卿妍垂着眼睫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没想到他会特意改称呼,那声“阮小姐”里的分寸感,让她莫名松了半口气。
纪安北没急着接话,等她神色稍缓才继续说:“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但我是真心的。阮小姐,我们能不能试着闪婚?我这边能应付家里的催促,你也能暂时避开相亲的麻烦。”
他说着,从西装内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文件袋,指尖捏着袋口轻轻推到桌面中间:“这里是我让律师拟的协议初稿,所有条款都是偏向你这边的——婚前财产完全独立,婚后生活互不干涉。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随时可以改。”
文件袋的边缘是平整的,能看出他提前整理过的细心。
她抬眼看向他,撞进他清明坦荡的眼神里,笑着说:“学长倒是把所有‘后路’都铺好了。”
“不是后路,是给你的保障。”纪安北的声音很稳,“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你受半分委屈。”
这话像颗小石子砸进阮卿妍的脑子里,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黑的眼眸里。
他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话做事都充分地考虑到别人,哪怕最后自己的利益可能会受损。
但她全然忘了,他如今是个商人。
还是个行事雷厉风行,手段狠厉的商人。
阮卿妍就这么看着他,脑海里却突然想起——
那是高二校庆的晚会上,她抱着琴盒从后台侧门出来,正好撞见他和几个关系好的男生走在一起说笑。
那天,阮卿妍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她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而是躲在角落里看他路过。
路灯的光漫过窗棂,落在他纯白校服的领口上,他正偏头听朋友说话。
人群中不知是谁在调侃他,说着:“我们安北也是铁树开花咯!竟然有喜欢的姑娘了!”
她心下一抖,她探出半个头去看他们说笑的背影,却意外看到了那调侃纪安北的男生手里拿着的照片一角。
能依稀看出来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而前不久,阮卿妍刚好刷到了那个传闻中纪安北“心上人”结婚的消息。
他说他是应付家里,可阮卿妍知道,是他的心上人成家了,他这才打算选个知根知底的人安稳下来。
“那学长怎么就笃定我一定会答应呢?”她扯了扯嘴角,反问道。
“不是笃定,是觉得……你不会太排斥这种‘各取所需’的方式。”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勉强。”
她盯着他神色诚恳的眉眼,忽然笑了——算了,她刚好也需要一个能堵住母上大人嘴的“体面搭档”。
“各取所需而已,我没什么不愿意的。”阮卿妍笑着说完才拿过合同,翻看了一会儿。
纪安北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然而阮卿妍正低头翻阅着合同,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什么问题,那就签吧。”她看完合同后抬眸同他说。
话落,阮卿妍便看见纪安北从西装内袋拿出一支钢笔——笔身擦得干净,他指尖捏着笔帽递过去,没碰到她的指尖:“用这个吧,签字顺手些。”
她接过笔,犹豫片刻还是在合同上乙方的位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面时,她忽然抬头,还是问了那个盘桓在心底的问题:“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学长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纪安北正低头将合同页理平,闻言指尖微顿,抬眼时眼底的情绪淡得像蒙了层雾:“因为,阮小姐,你是……最让我放心的人。”
“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是最周到的那一个,不会让任何人觉得为难。”他抬眼时,眼底的雾淡了点,添了丝浅淡的真诚,“而且,只有和你一起,我才安心。”
话落,阮卿妍看着他那修长的指尖轻轻将合同一分为二往她手边推了推,推到她能轻松够到的位置就停住,没越过两人之间的桌面中线,连指尖都刻意收在自己这边:“这份你收好了,有任何需要调整的地方,随时联系我。”
她看着那叠理得平整的合同,喉间轻轻滚了滚,把那句“原来只是周到”咽了回去,只弯了弯嘴角:“好,我收着。”
“不过学长,为了演戏演全套,我们也该换换称呼了。”她顿了顿,“叫我卿妍吧。”
纪安北肉眼可见的愣了一瞬,随即眼底漫开浅淡的笑意,语气比之前更软了些:“好,卿妍。”
闻言,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扣在一起,耳尖没忍住热了热。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不是“阮小姐”也不是“学妹”,是软乎乎的“卿妍”。
她垂着眼睫,把那点晃悠的心跳按回胸腔里,嘴上却故意扯出点轻松的笑:“那我也不叫你学长了,叫你纪安北吧?”
话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地慌了——八年里她连在日记里写他名字都要顿三秒,如今居然就这么轻飘飘说出来了。
她扣在一起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心里却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原来“演戏”也挺好的,至少能光明正大地,把藏了那么久的称呼,说给他听。
阮卿妍鼓足勇气,指尖悄悄蜷了蜷刚松开的指节,声音里裹着点故作镇定的轻颤:“既然是闪婚,那我们不如先领证后办婚礼吧。”
她记得好像小说里通常就是这么写的。
“好。民政局今天下午的号还有,要是你方便,我们……”
她点了点头,“方便的。至于婚礼……”
“婚礼……要不就两个月之后吧。正好先让,”他顿了顿,“咳……卿妍你适应适应。”纪安北思虑周全,能看得出来他应该对这件事下了不少心血。
“好。”
商议完一切事宜之后,纪安北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工作信息。
阮卿妍看着他低头发消息的侧脸,忽然有点恍惚——暗恋了八年的人,居然要以这种方式,和自己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