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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孤鹰巡边 ...


  •   冬初,雁门关外,雪深没膝。
      沈砚未乘官轿,未打旌旗,只着一袭旧襕衫,披灰鼠裘,率三百轻骑出关。马蹄踏碎冰河,惊起寒鸦如墨点,散入铅云。
      此行非为征伐,而是赴约——北狄可汗遣使求“互市”,愿以良马、皮毛,换安国铜钱、茶叶、铁锅。
      朝中哗然:“狄人豺狼,岂可信?”
      “彼欲窥我虚实!”
      “主公若入虎穴,神京必乱!”
      沈砚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且虎若肯谈,便不再是虎,是商。”
      三日前,他已密令李燧赴西境筹备“西市”,又调南诏精铜北运,铸新钱“安通宝”——专用于边贸,防私铸流入中原。
      此刻,他立于烽燧台上,望向北方苍茫。
      数载前,他在此燃火退狄;今日,他来此谈一桩买卖。
      北狄营地扎在黑水河畔,毡帐连绵如云。可汗未迎,只遣一老者出帐——竟是当年永定河畔逃走的北狄副将,名唤阿鲁台。
      “沈公还记得我?”阿鲁□□眼,左臂断袖,“那夜火起,我烧去半身,却活下来了。”
      “记得。”沈砚下马,“你当时喊了一句‘汉人也会用火’。”
      两人对视片刻,竟同笑。笑声在风雪中碎成冰碴。
      当晚,篝火宴上,酒烈如刀。
      可汗终于现身——年不过三十,金冠束发,眼神锐利如鹰。“我父死于你火攻。”他直视沈砚,“但我敬你,因你未屠我妇孺。”
      “战争止于城下,不延于灶台。”沈砚举碗,“今日我来,非为旧仇,为新利。”
      他展开一卷图:自雁门至敦煌,再西通大宛、康居,一条红线贯穿沙海。“此为‘安西商道’。若狄助我护此路,十年内,你部可得铁器万件、茶十万斤、铜钱百万贯。”
      可汗眯眼:“你要我为商队当狗?”
      “为合伙人。”沈砚更正,“狄人控北道,汉人营南线,利分五五。你得财,我得马,百姓得活路——三方不流血,何乐不为?”
      帐中诸酋窃语。阿鲁台忽道:“若朝廷反悔?”
      “我以‘安国’印为信。”沈砚取出铜印,“若违约,你可持此印入神京,质问我于百官之前。”
      可汗沉默良久,忽然割掌滴血入酒:“若你骗我,我必率二十万骑踏平神京。”
      “若我守信,”沈砚亦割掌,“百年后,史书将记:北狄与安国,共开丝路。”
      血酒相融,盟成。
      归途风雪更急。
      亲卫问:“主公真信狄人?”
      “不信。”沈砚勒马,望向西方落日,“但信利。只要他们觉得经商比抢掠赚得多,刀就收得比剑快。”
      行至云中郡,忽有快马追至——崔九娘密信。
      “江南书院已聚三千士子,倡‘正统南迁’。七大世家暗输钱粮,欲立‘文宗院’,与安国院分庭抗礼。珝弟力主镇压,臣以为……宜缓。”
      沈砚读罢,将信投入火堆。
      “告诉珝弟,”他声音平静,“书院可建,但官学必须先立。每州设一‘实学馆’,教算、律、农、工。谁给百姓饭吃,谁才是正统。”
      又行数日,过永定河故道。
      河岸荒草间,竟有孩童嬉戏,手中玩着木制火油车模型——那是去年科举考题图样。
      沈砚驻马良久。
      亲卫低声道:“主公,该回了。神京不可一日无主。”
      “神京若需一人维系,便是危局。”他轻声道,“我要它离了我,照样转。”
      夜宿驿站,他展卷批阅:
      西域地图上,标出七处水源;
      南诏铜矿账目,核对西市启动资金;
      实学科举落第者名录,圈出三人拟授县吏。
      窗外,风卷雪粒,扑打窗纸如鼓。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神京雪夜里抄书的少年。
      那时他想要的,不过是一盏灯,一碗热饭,和一句“你值得”。
      如今他拥有一切,却再无人敢直呼其名。
      远方,新垦的田里篝火点点;
      西境,驼队已整装;
      南疆,矿洞灯火通明;
      神京,寒门士子彻夜读书。
      他知道,这条路没有尽头。
      孤鹰非欲凌绝顶,但使后人识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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