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城中不说晚安》兆昜

3、第 3 章

　　“...”德里安无语凝噎地看着得意的塞西尔。
　　事已至此，他无法把这张车票再塞回机器中。
　　时间倒转可是传说中的圣阶魔法，就算是大隐士也无法释放。

　　塞西尔将车票揣进口袋中，高昂着下巴道：“走吧，我买的车票就在20分钟后发车。我们得抓紧上车了。”
　　德里安却朝着塞西尔伸出手，“给我。”
　　“给你什么？我票都买好了，这可退不了。”塞西尔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我知道票退不了，”德里安招了招手指，忍无可忍道：“但起码找钱得还给我吧，你以为我没有看见？”
　　“什么找钱？”塞西尔将口袋中东西都拿出来，赫然在车票后面发现了叠在一起的10便士。
　　他悻悻地将找钱还给德里安，嘀嘀咕咕道：“我又不是故意拿的，谁像你啊，还会骗人。”

　　两人很快顺利登上了列车，这种列车显然也是一种魔法器具，表面刻满复杂的魔力回路。
　　他们购买的自助车票无法提前选定座位，德里安又多掏了10便士才抢到最后两张连座又靠窗的位子。

　　塞西尔眼见德里安肉疼，嗤笑一声道：“剑士大人的身手这么好，应该很容易赚到佣金吧，这么还舍不得这么点钱？”
　　“怎么赚取佣金？”德里安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这能赚很多钱吗？”

　　“德里安大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不知道这个也很正常。”
　　塞西尔介绍道：“但你应该知道异魔事件越来越频发了，隐士的数量就这么多，大多数事件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得以处理，以至于事件形势逐步升级。
　　因此一些希望事件尽快解决的人会提供酬金，悬赏有能力的佣兵来解决。这些人大多都是当地的行政官、受害者及其家属，甚至隐士也会提供一部分酬金。
　　最初这些委托都是私人颁布，私人接取的。但在上一任勇者的主导下，佣兵们自发组建了佣兵管理协会，统一接收任务，并对任务与佣兵进行分级，达到一定级别的佣兵才能接取高级别的任务。
　　而在规范化管理之后，那些任务也不仅局限于异魔事件，我不清楚这些任务的酬金大概有多少，但一般佣兵也足够养活自己了，最高级别的佣兵甚至富可敌国。”

　　德里缓缓点头，若有所思，“那怎么才能成为最高级别的佣兵？”
　　不过塞西尔口中的上一任勇者，难道是奥斯瓦尔多？
　　老头能主导这种协会建立，应该也很有钱吧，那怎么每日还赊账喝酒？

　　塞西尔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我又不是佣兵，估计要去佣兵协会申请吧。或者你也可以买一张佣兵执照，但我可不敢保证被发现后会发生什么。”
　　“执照？”德里安想起了什么，拿出一张卡片，“是这个吗？我师傅在我出发前特意给我的。”

　　塞西尔装模作样地瞧了好一会儿后，摸着下巴煞有其事道：“看着挺像的，到时候去沉金港的佣兵分会问一下就知道了。”
　　他收回视线，“但我建议你还是亲自申请比较好，乱用别人的执照可不好，很容易会接取到不符合自己级别的任务，佣兵协会可是严禁低等级的佣兵接取高等级任务。”

　　“为什么不行？”德里安收起卡片。
　　“因为会死啊。而且过多的死亡会让异魔事件升级。”
　　塞西尔微拧着眉头，“你这人说话真是冷漠，总会有自视甚高的新手妄图挑战危险，但只需要一点现实的打压，他们就会认识到自己的渺小，然后走上正常成长的道路。所以协会只是为了给这些新手认清自我的时间。”

　　德里安沉默一瞬，“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人的生命再怎么说也只能由自己负责，如果强行接高于自己等级的任务会怎么样？”
　　“不会是你想接高等级的任务吧？你还真是胆子大啊。”塞西尔睨起怀疑的视线，扫视德里安看不出心思的脸。
　　“你可以试试啊，顶多就是完成任务但得不到佣金而已。”

　　“那还是算了。”德里安回得飞快。
　　“财迷，”塞西尔吐槽道：“你比真正的龙更像龙。”
　　德里安反驳道：“这世上不存在龙，这里只有魔法生物，没有妄想生物。”
　　他低声吐槽着：“真不知道这种像大蜥蜴一样的生物是怎么被想出来的。”

　　塞西尔顿时抬高声音：“怎么就不存在？！龙可是最强大、最美丽的存在了！可比你这种抠门人类要好！”
　　“怎么？你也是妄想生物爱好者？我有个朋...”德里安顿了顿，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他暧昧地转移了话题，“所以你成为游吟诗人是为了找到龙？”

　　塞西尔却不如德里安预料地那样回答，“不，我不会去打扰龙的安宁，只要我知道它在那里安稳地生活就足够了。”
　　“你知道龙的下落？”
　　塞西尔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我掌握的情报可比你想象得多，怎么样？带上我是有用的吧。”
　　德里安便顺势问道：“那你知道关于沉金港的事吗？”

　　“你指的是什么？”塞西尔想起此前德里安说过的话，“你不会真的要去讨伐魔王吧？”
　　“对，我听说在沉金港出现了魔王踪迹。”德里安将听来的对话转述给塞西尔。

　　塞西尔挑起一边的眉毛，“你连这都相信？这几个雇佣兵估计是最低级的那种，得到的消息都是早过时的。沉金港的异魔事件早就已经解决了，更没有所谓的魔王踪迹。”
　　“至于黑霜城，我听说来了一位相当强大的女性魔导师，她似乎是成功解决了事件，但我总觉得其中另有隐秘，或许还会生变。”

　　德里安闻言大惊失色，“那我们的车票岂不是白买了！”
　　“那倒也不至于，在小城镇里可没有佣兵协会的分会，你若想要佣兵身份，还是只能去大城邦，而且...”
　　塞西尔边回忆边缓声道：“我记得在沉金港周边的卫星小城镇中传出异魔事件的传言，你也可以先去那里碰碰运气。”
　　德里安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塞西尔调笑道:“不过，你连佣兵申请都不知道，应该也没见过真正的异魔事件吧。异魔事件可比你想象得更危险可怖，你到时候不会吓...”
　　“不，我见过异魔事件。”德里安打断了塞西尔的话。
　　“我曾经生活的村庄远离人烟，大多数居民都不适用魔法器具，所以我才什么都不知道。但即使是那样的地方也发生过异魔事件。”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吧。”

　　德里安捏紧拳头，即使已经过了数年，一想起那时的经历，那股无能为力的悲怒依旧从胸腔中迸发而出。
　　“虽然只发生过一次异魔事件，但我的朋友安迪因此消失了，至今都下落不明。他住过的房子发生异变，长出犄角与毒刺，甚至像活物那样扭动。而从它洞开的大门中我闻到了鲜血的腥味。”

　　“异魔事件就意味着将失去一切常规的模样，沦为无常扭曲的传染源头。”
　　德里安松开拳头，注视着掌心漆黑的布料，“这些我都见过。最后也是我亲手捣毁了他曾经的居所，证明他存在过的一切东西都焚毁其中。”

　　在这相处的短短半天时间中，德里安难得见到塞西尔如此沉默的样子，似乎比他本人还要更难过。
　　“没事，不用替我难过，我现在只想找到魔王，彻底解决异魔事件，让这样的悲剧不再上演。”

　　塞西尔双手交握，不停地扭捏着手指，犹豫几秒后鼓起勇气干巴巴地说道：“也许你的朋友真的没有死呢。”
　　德里安微微勾起嘴角，拍了拍塞西尔的脑袋，“不必安慰我，我已经接受事实了。不过如果他还活着，说不定和你很投缘，他也很喜欢幻想生物，尤其喜欢巨龙。”

　　“可是，你就因为这个要去讨伐魔王？”塞西尔劝道：“如果你朋友知道，他也不会同意的。”
　　“不光是为了这个，”德里安望向窗外。
　　列车在山河间穿行，金灿灿的麦田一望无际。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为什么？”塞西尔执着地问道，“不是还有勇者吗？勇者才是神谕钦点的救世主，难不成你比勇者还要强。还是说...”
　　他的声音低了些，“同样的名字，同样的年龄，相似的外貌，难道你就是勇者？”

　　德里安猛然回过头，却在塞西尔眼中看到一丝笃定。

　　他已经知道了！

　　德里安没有回答，只听见塞西尔继续道：“但就算你是勇者，也没必要将此作为你的人生信条，你本来就不欠这个世界。不如去完成你更想做的事。”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无关我是勇者还是普通人，”德里安的声音有些发紧，“所有人都应该有自由生活的权利，不应该被异魔事件随意夺走生命。”

　　“所有人吗？”塞西尔忽然垂下头，低声道：“那魔王呢？”

　　德里安没有听清，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而塞西尔却再次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们的车程也要过半了，不如来吃点东西吧，这趟列车的餐食很有名呢。”
　　“不了，这里溢价太高。”德里安上车时就已经看过价目表。
　　塞西尔皱着小脸，“你真是小气，那这次让我来请你吧。”
　　“你也没有这么多钱吧。”

　　塞西尔没有回答，而是从行李中取出里拉琴，来到车厢的中央再度歌唱起来。
　　他唱得似乎仍是之前的那首歌谣。
　　只是英雄的伟大征程依旧没能抵达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