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城中不说晚安》兆昜

2、第 2 章

　　“你说什么？！”
　　塞西尔涨红了一张脸，仿佛从未遭受过如此大的羞辱。
　　“多少人求着我唱歌，我都没给过他们面子，你凭什么说不想听我唱？！”

　　德里安抱着臂膀，理直气壮道：“因为你问我要钱啊，我没钱。”
　　他身上可只有奥斯瓦尔多好不容易攒下的酒钱，拢共9铜镑84便士。

　　不，现在还要加上大胡子留下的2铜镑，足以抵消两人的饭钱还有余。
　　当然剩下的钱他可不会和塞西尔平分，赶走大胡子完全就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塞西尔可不知道德里安的盘算。
　　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指着一旁德里安脱下的披风，压低声音道：“你可休想骗我，你这件披风用菲尼克斯的底绒编织而成的，一件至少也要100金镑以上，你说你没钱？”

　　“什么？”
　　德里安拿钱的手一顿，显然比塞西尔还震惊，“奥斯瓦...老头说这是野鸡毛串的，卖不出价格。”
　　“你轻点！”塞西尔下意识环顾四周，轻声道：“小心被人听见后偷了抢了。”
　　德里安扯了扯嘴角，反问道：“你这才是在骗人吧，那之前为什么没有人偷？”

　　他话虽这么说，但下意识将一只手搭在披风上。
　　塞西尔不耐烦了，“哎呀，像我这么识货的人可不多。算了，你爱信不信，你要是觉得不值钱，那我用1金镑和你换。”

　　德里安嗤笑道：“你连路费都不够，哪里来的1金镑？”
　　塞西尔含糊道：“总会有的。”
　　“就靠你在小饭馆里唱唱歌？刚才的打赏加起来能有1铜镑吗？”
　　“你懂什么，我在宫廷里唱一首歌就要10金镑！”
　　“那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小饭馆？”
　　“哎呀，不和你说这些了,”塞西尔嘟嘟囔囔着，“真是没品位的家伙。”
　　“好，那没品味的人要结账走人了,”德里安作势站起身，“你要是还想吃点什么，就自己付钱吧。”

　　塞西尔慌忙拿起桌上的热羊奶一饮而尽，顺势抄起肉桂卷，“等等，我要和你一起走！”
　　“不行。”德里安断然回绝。

　　塞西尔没料想到自己也会被人拒绝，“为什么？”
　　德里安拿起披风的手停顿一瞬，然后又下定决心，将其郑重地披在肩头。
　　“因为我担心你偷我的披风。”

　　“啊？”
　　塞西尔设想好的回应全都派不上用处，话都说得磕磕绊绊，“你，你这个疯子，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吗？”

　　德里安将1铜镑递给马克，“我就是因为不相信你，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你万一连野鸡披风也不放过呢？”
　　他接过马克递来的找钱，挥了挥手背对塞西尔道：“后会有期。”
　　这句话作为最后的分别再适合不过了。
　　如果打倒魔王后还有机会的话，他会愿意驻足停留，好好聆听一次塞西尔的歌声。

　　然而塞西尔可不会如德里安预想的那样行动，他一把抓住这件赤红的披风，瞬间一股炙热的电流窜上掌心。
　　他的手微微抽搐，又猛然抓紧披风。
　　“啧，”塞西尔眸色一暗，他就知道没有看错，这果然是菲尼克斯的毛，甚至里面还施加了高阶防御魔法。
　　怪不得菲尼克斯披风看着张扬，却无人能窃取，也只有德里安这个笨蛋勇者没有发现这一点了。

　　“放开我，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游吟诗人没有和剑士同行的理由吧。”
　　塞西尔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高阶防御魔法的威力远比他想象得更大，但他就是不松手。
　　“怎么没有，我想要旅行和故事，而你的身边一定不会缺少这些。我会把你的经历写成诗歌，这样我收获了歌曲，你收获了名声，这不是双赢吗？”

　　“但我不需要你所谓的名声，我要去讨伐魔王，这趟旅程很危险，不是你这种弱小的游吟诗人能掺和的。”
　　德里安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塞西尔。
　　这小子的个头比他矮了足足一个头，估计是还没成年、偷偷离家的富家小少爷。

　　虽说奥斯瓦尔多在他出发前叮嘱过，旅程中最重要的就是能托付后背的同伴。德里安也的确想寻觅几位志同道合的同伴。
　　但他怎么可能会放心让这样的少年加入进来，这太危险，也太不负责了。

　　不过奥斯瓦尔多也强调过，看人不能光看外表，说不定这小子还有别的特长，当然特有钱也算特长。
　　德里安补充道：“还是说你有什么厉害的魔法？那我倒是可以再考虑考虑。”

　　“我...”塞西尔抿了抿唇，低垂着脑袋，似乎是不敢看此时的德里安，但双手的力气却一点没有减小。
　　“我的魔力亲和值很低，几乎无法释放外放型魔法，只能使用入门的魔法器具。但...”
　　塞西尔猛然拉住披风，“我可以使用很高阶的内用型魔法，我还学过剑术，我不会成为拖累的。”

　　魔法要依赖魔力才能释放，外放型魔法即为调动空气中流淌的魔力，对外界事物产生影响。
　　而内用型魔法简单而言就是□□魔法，调动个人身体中本来就存在的魔力，使身体的各项数值都得到极大提升。
　　自己身体中的魔力自然无所谓亲和值，因而魔力亲和值即为对外界魔力的调动程度，亲和值越高就越能释放高阶魔法。

　　德里安还没成为勇者之前检测过魔力亲和值，属于中等偏上的程度，在启蒙阶段也学过一些低阶的外放型魔法。
　　但在成为勇者后，他就只练习□□魔法。
　　因为奥斯瓦尔多和塞西尔一样，无法使用外放型魔法，只能将□□锤炼至臻。

　　不过老头本人对此却没有遗憾，甚至很是得意。
　　毕竟任何高阶的攻击魔法都无法击穿他的□□防御。

　　“那你倒是和我一样，”德里安抬高了声音。
　　“抬起头来，不会外放型魔法没什么好自卑的，□□魔法就不算魔法了吗？”
　　塞西尔抬起头，他的眼眶下缘微微泛红，“那你是愿意带上我了吗？”

　　德里安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和我过一招，如果你能抗下我的一击，那我就承认你的实力，允许你和我同行。”
　　塞西尔抿了抿唇，他的眉头微蹙，视线又不自觉地下撇。

　　他看起来是在害怕着什么。
　　是曾经遭遇过什么危机吗？让他现在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也许常人看不出塞西尔的异样，但德里安经过万千淬炼的□□怎么可能忽视这些颤动。
　　他也有心借此吓退塞西尔，冒险之旅听起来浪漫，但同样是危险的。

　　塞西尔沉吟几秒下定决心道：“好。”
　　德里安：“那你先放开我的披风，我们到店外去。”

　　马克已然观望许久，劝道：“德里安大人，你看着比他壮实好几圈，可别真把人打出事了。”
　　他又对着塞西尔劝道：“塞西尔，你留在店里唱唱歌不好了，为何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没事，”德里安勾勾嘴角，“我有分寸，不会让他受伤。”
　　而塞西尔一言不发地跟着德里安出门。

　　两人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在片刻的静默后，德里安握紧剑柄，敛去面上的所有笑意，“你准备好了？”
　　“嗯，”塞西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全神贯注地看向德里安，“我准备好了。”

　　“是吗？”德里安望着塞西尔纤薄的肩膀，“你现在还有机会反悔。没必要逞能而受伤。”
　　塞西尔的眼神微暗，“少废话！莫不是你怕了！”
　　“好吧，算我多嘴，”德里安耸了耸肩，正视着塞西尔，突然高声道：“接招吧！”

　　塞西尔顿时绷紧全身的肌肉，然而下一秒就眼睁睁地看着德里安以常人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速度折身向后窜去！

　　“！”塞西尔一愣，再想去拦就已经来不及了。
　　德里安已经消失在街角巷口中。
　　这该死的家伙，他骗人！
　　他是个大骗子！

　　甩开了塞西尔的德里安优哉游哉地行走在广场大道上。
　　随着时间逐渐逼近正午，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沿街边上支起各式各样的临时摊贩，售卖的货物从食品到魔法器具，甚至还有小型的魔法生物。
　　这些小型的羽蛇通常被当做宠物来饲养，也有部分灵性高的羽蛇会作为魔法工匠的助手。
　　他记得在成为勇者之前，也曾经养过一只，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到了寿命。

　　德里安问了一句价格，一只羽蛇就要10银镑，足足是他存款的100倍。
　　再加上面前雪白的羽蛇正朝着他伸出的手指边害怕发抖边恐吓威慑，他顿时打消了买一只作为旅伴的念头。

　　他转而看起其他魔法器具，然而大多数器具都变成他看不懂的模样。
　　毕竟幽溪谷的居民几乎不使用魔法器具，唯二的魔法器具就是一把从未使用过的燧发枪和一辆三手车。
　　他这次启程还很荣幸地搭乘了那辆三手车，蹭了半段路。

　　而成为勇者之前的记忆早就与现实脱钩了。
　　即使他曾经是大城邦的王子，也免不了升起一股此刻落后于时代的失落感。
　　尤其是当他询问路人，沉金港离这里还有多远时。
　　得到的答案却是魔力列车只需要5个小时就能到。这种失落感就愈发膨胀起来。

　　这样的世界真的还需要只会□□魔法的勇者吗？

　　看着面前复杂的机器，德里安不由这么想。
　　“哟，德里安大人，您站在饮料机前面做什么？”突然一个戏谑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
　　德里安回头，来者竟是塞西尔。

　　“你怎么找到我的？”德里安微微挑眉。
　　他早有预感会和塞西尔再次相见，但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塞西尔解释道：“既然你说过要去沉金港，那肯定会来坐列车，总不可能是徒步走过去吧。”
　　德里安抿了抿唇，他没敢说自己一开始真的打算徒步。

　　“而且，”塞西尔冷笑一声，“我平生最讨厌骗我的人，我已经发过誓，一定要逮住你。”
　　德里安撇开视线，“我没有骗你，我又没说过我会主动攻击...”
　　他话还没有说完，塞西尔就抓起他的手臂往自己胸口按了一下。
　　“好了，现在是我赢了。”

　　德里安在心中默默叹气，“我承认我之前骗你不对，但我依旧认为你不应该跟着我。”
　　“没有我跟着的话，你都到不了沉金港吧。”塞西尔言辞犀利。
　　“我在后面看了好半天了，这是饮料机，不是售票机。”

　　他取出被退回的那张纸币，拉着德里安来到真正的售票机前，取出一张通往沉金港的车票递过去，“拿好，这才是真正的车票。上车后会有人来检查的。”
　　“...谢谢，”德里安接过车票，又道：“但你还是留下...”

　　他眼睁睁地看着塞西尔熟练地又从机器中扯出一张车票。
　　塞西尔笑得猖狂，“谢谢德里安大人赞助的车票，现在我们该一起去沉金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