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渊锁念》十六夜煮酒

16、食堂

　　距离文学论坛还有三天，苏念每天除了上课和勤工助学，其余时间几乎都和陆承渊泡在图书馆里。两人一起梳理资料、探讨观点，相处得愈发融洽，那种藏在心底的暗恋酸甜，也随着日渐亲密的互动变得愈发浓烈。原本以为这样平和温馨的日子会持续到论坛召开，却没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难堪刁难，正在学校食堂里等着他。
　　周五中午，苏念结束勤工助学的工作，肚子饿得咕咕叫，便径直走向了学校一食堂。勤工助学的工资要月底才发，他手头本就不算宽裕，还要留一部分补贴家用，平时花钱向来精打细算。前几天看到食堂推出满二十减八的优惠券活动，他特意把券仔细夹在课本里留着，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这是他靠着自己努力踏实过日子的常态，从没想过会因此被人当众嘲讽。
　　食堂里人潮涌动，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扑面而来。苏念排队选了一份番茄炒蛋、一份清炒青菜，再加上一小碗米饭，刚好二十块。他攥着口袋里叠得整齐的优惠券，走到收银台，轻声对收银员说：“阿姨，麻烦用一下这个优惠券。”
　　“好嘞。”收银员接过优惠券，熟练地扫码核销，找给苏念八块钱。
　　苏念小心翼翼地把找零和剩下的优惠券叠好，塞进校服内侧的口袋，刚端着餐盘在靠窗的空位坐下，指尖还没碰到筷子，身后就传来一道轻佻又带着戏谑的声音，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过来：“哟，这不是黏着陆学长的苏念吗？吃个食堂都要抠抠搜搜用优惠券，至于这么穷酸吗？”
　　苏念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餐盘边缘的指尖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他缓缓转头，只见沈泽斜倚在邻桌的椅背上，双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嘴角勾着一抹讥讽的笑，身后还跟着两个学生会干事，正抱着胳膊，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沈泽是学生会文艺部副部长，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向来眼高于顶，早就看不惯苏念凭着陈院士的青睐和陆承渊走得近，总觉得苏念是“攀高枝”的穷学生，之前苏念报名文学社时，他就跟着张磊在背后说过不少风凉话，嘲讽他“不自量力”，此刻见苏念用优惠券吃饭，正好抓住机会发难。
　　沈泽的声音不算小，周围几桌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过来，落在苏念身上，又扫过他餐盘里简单的两素一饭，眼神里带着好奇、鄙夷，还有几分看好戏的玩味。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苏念身上，让他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从脸颊一路烧到耳根，窘迫得指尖都在发颤，恨不得立刻端着餐盘逃离这里。他心里清楚，家境普通不是错，用优惠券省钱也不丢人，可被人这样当众扒出来嘲讽“穷酸”，那份难堪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苏念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心底的委屈，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的水光，直视着沈泽：“我用优惠券吃饭，是正常的活动参与，关你什么事？”
　　“哟，还敢顶嘴？”沈泽嗤笑一声，往前迈了一步，故意把声音提得更高，像是要让整个食堂的人都听见，“穷酸就是穷酸，装什么硬气？跟着陆学长混了几天，帮陈院士打了几份杂，真以为自己麻雀变凤凰，能跻身上流圈子了？”他的目光扫过苏念的餐盘，眼神里的鄙夷更浓，“用这种廉价优惠券就算了，吃的还这么寒酸，小心哪天把陆学长的脸丢尽了，连带着我们学生会都跟着你丢人！”
　　“你胡说！”苏念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愤怒和委屈像翻涌的潮水，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和陆承渊明明只是纯粹的学长学弟、同门关系，沈泽却故意说得如此暧昧不堪，还死死揪着他的家境不放，用最刻薄的话攻击他的自尊。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压低声音窃窃私语，有人拿出手机偷偷拍照，那些目光像带着温度的烙铁，烫得苏念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把脸埋得更低，双手紧紧护着餐盘，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苏念窘迫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道清冷如冰的声音突然穿透食堂的喧闹，骤然响起：“沈泽，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沈泽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的嘲讽笑容像被冻住一样凝固了。他猛地转过身，看到陆承渊正快步穿过人群走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沈泽平时最怕陆承渊，此刻更是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辩解：“陆、陆学长……我就是跟苏念开个小玩笑，没别的意思……”
　　“玩笑？”陆承渊走到苏念身边，高大的身影微微侧立，不动声色地将苏念护在身后。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围观的人群，眼神冷冽如刀，那些议论声瞬间戛然而止，拍照的人也慌忙收起手机，纷纷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陆承渊的视线重新落回沈泽身上，语气冰冷刺骨：“拿别人的家境和自尊当玩笑？学生会的纪律条例，你是一条都没记住？”
　　沈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连忙低下头道歉：“对不起陆学长，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
　　“给苏念道歉。”陆承渊的语气不容置疑。
　　沈泽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对苏念说了一句：“对不起。”说完，就带着两个干事灰溜溜地跑了。
　　周围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纷纷收回目光，继续吃自己的饭。食堂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可苏念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他抬起头，看着身边的陆承渊，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刚才陆承渊站出来保护他的样子，真的很有安全感。只是他没注意到，陆承渊在驱散围观人群时，眼底曾一闪而过的凝重，那是担忧事情闹大影响不好的神色，为后续的态度转变埋下了伏笔。
　　“学长，谢谢你……”苏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陆承渊没有看他，只是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耐烦：“跟我出来。”说完，就转身走出了食堂。
　　苏念愣住了，陆承渊的态度让他心里一凉。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在保护他的陆承渊，突然就变得这么冷淡。他放下筷子，快步跟了出去。
　　陆承渊走到食堂外僻静的角落，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苏念，语气里满是指责：“苏念，你就不能懂点事，学会避嫌吗？”
　　苏念的心里猛地一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学长……你什么意思？”
　　“刚才那么多人看着，沈泽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陆承渊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带着一丝失望，“你现在是跟着陈院士做研究的人，又经常和我一起出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用优惠券吃饭就算了，还被人当众嘲讽，丢的不仅仅是你的脸，还有我的脸，丢的是学生会的脸！”
　　一连串的指责像刀子一样扎在苏念的心上，让他瞬间愣住了。他原本以为陆承渊是来安慰他的，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话。他看着陆承渊冰冷的眼神，心里的暖意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骨的寒冷和浓浓的委屈。
　　“用优惠券吃饭，很丢人吗？”苏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眶瞬间红了，“我家境普通，用优惠券省点钱，有错吗？沈泽嘲讽我，不是我的错啊！你不怪他乱说话，反而怪我不懂避嫌？”
　　“我不是怪你用优惠券。”陆承渊的语气依旧冰冷，“我是怪你不知道保护自己，不知道避嫌！你和我走得近，就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别给别人留下话柄，更别给学生会抹黑！”
　　“所以，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不能给你、给学生会丢脸的附属品吗？”苏念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刚才你站出来保护我，也只是怕我丢了你的脸，对不对？”
　　陆承渊看着苏念泛红的眼眶和滑落的眼泪，心里莫名地一紧，语气缓和了一丝，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要学会注意这些细节。”
　　“我不管什么身份，我只是想好好吃饭，好好做研究，好好追求自己的梦想。”苏念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语气里带着一丝绝望，“在你眼里，这些都比不上你的面子，比不上学生会的名声吗？陆承渊，我真的看错你了。”
　　说完，苏念再也不想和陆承渊继续争辩下去，转身就跑了。他的背影单薄而倔强，消失在校园的林荫道上。
　　陆承渊站在原地，看着苏念消失的方向，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和慌乱。他刚才说的话，其实是担心苏念以后会因为这些小事被人针对，想让他学会保护自己。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冰冷的指责。他想追上去解释，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陆承渊身上，却驱不散他心里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