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历险记》鲦鱿

6、替身回忆录1

　　南茨坐在朱珏家的沙发上，神色复杂地盯着朱珏拎着一个保温桶开门走进来。

　　那个桶他很熟悉，几乎是看到的一瞬间，他就知道那东西是属于柏玥的，因为在他还没被接回南家，还仍然只是柏玥的好朋友的时候，他也经常从柏玥家提着保温桶带着柏玥父亲炖好的暖汤回家，配着母亲从外面带回来的一点小菜，一起度过一个温馨的晚餐时间。

　　而现在那个桶，那碗汤，却出现在他因想念柏玥而找到的替身手上，出现在这个他可以拿来假装是柏玥带着汤来看他的幻象身上。

　　“你……跟柏玥回家了？”沉默片刻，南茨终于在朱珏拎着保温盒走到厨房岛台前时张开了嘴。

　　“呵。”朱珏嗤笑一声，手脚不停地将保温桶里的汤倒进保鲜盒里放进冰箱去，之后才转过身来与南茨对视，“怎么，你嫉妒？嫉妒连话都不想怎么跟你说的人带着你昨晚的床伴回家吃饭了？”

　　南茨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几乎有些咬牙切齿：“……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那你来干什么？”朱珏歪头，“你是来看我有没有欺负你的心肝宝贝，还是来跟我说清楚，和我断绝关系？”

　　南茨却又不回话了。实际上他也没想清楚，下山途中跟丢朱珏和柏玥坐的车后他就直接一脚油门开到了朱珏家，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他只是觉得自己该来，于是就来了，其它的事情，他都没有想好。

　　朱珏在他的沉默中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过身子清洗起已经腾空的保温桶来。

　　桶不大，尽管边壁沾了油，用热水也能很轻松地清理干净。朱珏动作很快，麻利地就将其洗净放在一旁晾干了，于是整个屋子里唯一发出声音的水龙头也安静了。

　　朱珏仍然背对着南茨，扯下一张厨房纸擦干手上的水滴。

　　再等一分钟。盯着保温桶上有些褪色的花纹，他想。

　　再等一分钟。等等看南茨有没有想到要跟他说什么，等等看他们这已经分崩离析的爱情，还有没有一丝可以持续下去的可能。

　　朱珏闭着眼在心里倒数。

　　一分钟很快，但也格外的漫长。

　　“我……”“叮。”

　　等朱珏在数到倒数五秒的时候，南茨和放在他兜里的手机同时发出了声音。

　　朱珏没去看是谁给他发了消息，首先转过身，看向南茨，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我……还不想分手。”南茨有些躲避他的眼神，轻轻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朱珏有些想笑：“还？”他感到怒火直冲脑门，放在台下的手都忍不住捏成拳头，声音也更大了一些：“你说，还？”

　　“你把我当什么？南茨。”朱珏冷冷地盯着南茨躲闪的双眼，只觉得万分可笑：“你把我当什么？啊？当你的备胎，还是当你包养的金丝雀？”他从来没觉得这样愤怒，就连他第一次知晓柏玥存在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生气，“既然你要这么做，你不如当初往我身上砸钱，明确地告知我就是作为他柏玥的替身而存在的呢？！你何必这样假惺惺地做态，假惺惺地与我假装相爱？怎么，你是觉得玩弄我很有意思，所以现在想要继续下去？你觉得这样很有趣是吗？！”

　　“哦，可能也不是。”见着南茨依然不讲话，朱珏简直气笑了，“我哪用得着你花心思去玩弄呢？现在想想，不就是因为他柏玥回来后却对你爱搭不理嘛？你不就是不甘心他不回应你的爱，又害怕告诉他真相会让他远离你嘛？哈，多好，留着我还能做个慰藉，还能继续假装跟自己在一起的是那颗神珠。哦，我还忘了，你南大少爷还有点洁癖，我既符合你的要求，又已经被你睡熟了，留着我可比废那个心思再去找其他的人重新培养方便，我说的对吧？”

　　“还是说，因为他柏玥跟其它男人过了一晚，让你感到不舒服，所以你觉得还不如继续跟我这个赝品在一起？哈哈，也是，你藏在心里的白月光跟其它人睡了，不再是你幻想中白纸一般干净的人了，你确实该不舒服。在你退而求其次跟我滚上床的时候，你连头发都摸不到一根的人正在跟其它男人缠绵呢，你所有的借口都没用了，你只能去接受他根本就不会喜欢你，还要去接受他已经是其它男人的婊//子了……”

　　“够了！”南茨突然大喝一声，阻止住朱珏越说越过分的话语，而被打断的朱珏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后说了些什么话。

　　“他还给你拿了自家的汤，你就这样在后面说他吗……”南茨神色复杂地看着朱珏，也对他从未见过的朱珏的这一面感到惊奇。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朱珏冷冷地回话，“我说了这么多，你也只有在维护他的时候才愿意开口。南茨，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南茨噎了一下，抿着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呵。”朱珏笑了，“我算是终于看明白了，原来这些年你确实没爱过我，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你那么会说话的一个人，在这些年里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你家，对你的公司，你的竞争对手，永远都表现得游刃有余的人，却会犯这种错误。呵。”

　　“真正的爱让你变得愚蠢了，南茨。你要真想两头抓，真想什么都要，你刚刚大可以骗我，可以哄我，可以在我贬低自己的时候制止我，而不是直到我说一点他柏玥的不好才蹦出来骂我。”

　　“不过也谢谢你这么沉不住气，才让我终于看明白了。原来这才是你爱一个人的样子，原来你也会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算计，连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呵。亏我回来前还想，我们是不是还能开诚布公地聊一下，我是不是还能欺骗自己，假装我们还能继续在一起。”朱珏好笑地摇摇头，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漫不经心地打开屏幕，看到上面写着有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他一边输入屏幕密码解锁进入微信一边将没说的话说完：“现在看看，确实也没必要了，也谢谢你这么傻逼，才能让我不去犯贱，不跟你一样做个傻逼。”

　　南茨黑着一张脸，神色复杂地盯着朱珏，但朱珏根本就没有抬起头来看他，只是像突然被点了暂停键，在说完狠话后就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倒也不是朱珏想刻意无视他，只是他打开手机后才发现，那条刚刚被他无视的消息，是在车上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的柏玥发来的。

　　【不好意思，我妈刚打电话骂了我一顿，说我拿给你装汤的保温桶是好多年前的了……只是因为那是比较温馨的回忆他们才一直留着，但实际上已经不该使用了……真不好意思，你回家后赶紧把汤腾出来，顺便闻一下有没有异味，有的话千万别喝赶紧倒掉免得喝出毛病了T T我真对不起你……下次重新用新桶带汤给你，你千万注意啊！】

　　朱珏盯着手机屏幕上柏玥发完一大段话后跟着发来的两个小猫抱歉表情，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刚刚从他嘴巴里说出来，针对柏玥的恶毒话语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重播，和柏玥笑着说“很好的名字”的回忆重叠在一起，成为一道不和谐的音轨，让他成功被失控到丑陋的自己恶心到，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他迅速转身，撑着厨房的台面，不受控制地吐进了水池里，把站在客厅里看着他的南茨吓一大跳，迅速上前来准备看看他。

　　朱珏在听到南茨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就背手制止了南茨的靠近，一直吐到无物可吐，之后才开了水冲掉那些已经变成污秽的，柏玥父亲亲手做出来的美食，眼框也因呕吐而蓄满了泪水。

　　直到整个水池都被清理干净，朱珏才用手接了一捧水漱干净了自己的嘴，保持着双手撑在水池边上的动作，背对着南茨，说：“我们分手。”

　　“现在，请你滚出我家。”

　　.

　　南茨最后还是沉默地离开了，朱珏则重新将柏玥家的保温桶洗了一遍，魂不守舍地握着自己的手机，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去。

　　屏幕上还是柏玥发来的那一段话和两个表情，正在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复，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朱珏想，如果最开始选择了先看消息而不是先等南茨讲话，那他可能还会心平气和地跟柏玥说没关系，说谢谢他的招待。但他偏偏却选择了南茨，选择了让嫉妒和怒火冲昏他的头脑，口不择言地说出那般恶毒的贬低话语，以至于现在看到柏玥的消息，都让他觉得脸颊发热，活像被谁抽了一巴掌。

　　于是他什么话也没回，只是静静地闭上双眼坐在沙发上，自虐般地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知晓柏玥存在的那一天。

　　那天是他和南茨搬到新家的第二天。

　　刚结束一轮漫长的加班，请了假休息的朱珏在早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微微抬头接受了南茨的早安吻，而后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目送南茨出门上班，又睡到早上十点才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起床收拾屋子。

　　这间公寓是由朱珏找到的，提议搬过来也是因为朱珏在半年前换了工作，这里离他俩上班的地方更近。找房子前朱珏说不想再每天为了去找南茨得开两小时的车，而南茨也在稍微沉默后笑着依了他。签租约那天两人都到了场，朱珏还特意跟南茨要了一半的房租和押金，南茨一边掏手机转给他一边调笑说怎么不就让自己这个做老公的来交家用，让朱珏在房东面前闹了个大红脸，直接给了他一手肘。

　　搬来的第一天两人都兴致高昂，这种“和自己的伴侣迎接新生活”的感觉更是让朱珏尤其兴奋，导致南茨也受了影响，拉着他不管不顾地厮混了一晚上，一点也没去管堆在客厅里的行李。

　　最后朱珏几乎是累昏过去的，以至于当他起床后还感到浑身上下都有些酸痛，而卧室里的满屋狼藉又叫他红了脸，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挂着甜蜜的微笑收拾起来。

　　太重的活现在干不了，朱珏便想着收拾收拾他和南茨的小物件，走到书房去打开南茨昨天在他的指挥下搬进来的箱子。

　　箱子里堆了一些他上班所需要的书籍资料，还有一些南茨也顺手放进去的小物件。朱珏拖了个椅子坐在书桌前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分类整理好，准备等南茨回来后叫人给放进书柜去。

　　等收拾完自己的专业书后，剩下的便只有南茨的一袋子东西。朱珏哼着歌将袋子打开，看到里面乱七八糟地放了些手表领带夹，间或还有两三个记了些日程和工作事宜的本子，朱珏略微翻了下就放到一边没管了。

　　但袋子最底下的一本小相册吸引了他的目光。

　　相册只有A5大小，封面看上去有些年份了，却依旧被主人保存的很好。朱珏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拿出来，却在准备翻开时感到自己的心揪了一下。

　　“不要打开。”

　　只有他一个人的卧室里，他突然听到谁说了这么一句。

　　被狠狠吓了一跳的朱珏猛地站起来环顾四周，却没能发现另一个人的存在，于是皱着眉重新坐了下来，有些惊魂未定地将目光重新放回了那本相册上。

　　以防万一，朱珏先是等了一会儿，发现即使重新将手放到相册上时也没有人再出声叫他不要动作，刚刚还难受的心脏也不再揪起。

　　摇了摇头将一切都怪罪到南茨让他太累而产生了幻觉上去，朱珏一边想着等南茨回来得好好教训下他一边翻开了相册。

　　但很快他就知道，他确实不该打开的。

　　而那句突然冒出的“不要打开”也并不是其它人说的。

　　那是他自己给予自己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