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梅与酸糖［改布局版］》沈祁延

14、冤家

　　他住的房间里面的桌上摆着他和时无思的合照，是一张自拍，里面的人物笑得是那样甜。
　　他伸出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照片里的时无思，眼底饱含感情，眸光却很黯淡，嘴角怎么也牵扯不出一丝笑意。
　　屋内的地板泛着冷光，窗台上的多肉植物耷拉着叶片，水珠顺着蔫黄的叶尖滑落。
　　瓷砖上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凋落碎叶湿哒哒地贴在上面，看起来有点破败，都是风雨和岁月席卷后的景象。
　　陈漪野现在就觉得他的喉咙有点暗暗发疼，想做一个鸡蛋羹但这家里现在什么食材和吃的都没有。
　　他脱下上衣，看了一下伤势看了一下伤势，背上有数不清的鞭痕，凸起的腹肌上也纵横交错着几道伤疤，手臂上擦伤的血迹触目惊心。
　　他不知道痛似的拿着喷洒对着伤口浇，将干掉的血洗干净，温水滑在他的肌肤上，线条性感勾人。
　　冲过澡后，他边下楼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停地振动，他走过去一把将手机给捞起来，几滴水滴在屏幕上点了接听：
　　“苗苗，我前几天给你妈妈送过花了，中秋节就不过去了，你要不要来安定？小姨给你做好吃的。”
　　陈漪野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继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用了小姨，我在这挺好的。”
　　“怎么了？不想来吗？我去接你呀。”
　　“你们一家人吃饭我去瞎凑合什么。”男生嘴唇微勾，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你这孩子，我们也是一家人呀，你那个不当人的爸，能顾得上你？他要是对你一点好，他家祖坟上都冒青烟！……”
　　陈漪野垂着眼眸，眼底饱含着说不清的情绪，他看了一眼客厅阳台爬满窗户的雨珠，开口：
　　“小姨，我这里有点事先挂了，下次再聊。”
　　“不严重吧？”那边语气多了几分焦急。
　　“没事。”
　　“那行，那小姨就先不打扰你了，下次再来我这玩啊。”
　　“嗯。”
　　他把手机放回去，用鼻息呼出一口气，回房间换好衣服，准备出去买点菜。
　　这次住过来，估计要住好久。
　　就当他准备好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又闪烁起来，他微微皱眉，看见屏幕上的名字，他立马点了接听，劈头盖脸地说：
　　“干吗？”
　　“陈哥陈哥，你在家吗？我来找你耍。”祁生渊兴致勃勃地叫唤。
　　“不在。”陈漪野觉得喉咙越来越疼，也有点哑，不怎么想说话，态度有些冷淡。
　　祁生渊听出来他的异样，说：“阿野你感冒了？”
　　“……”
　　“在哪呢？”
　　“梧织巷。”陈漪野不咸不淡地说。
　　“得嘞，等我。”

　　良久，祁生渊到的时候，陈漪野正在巷门口的梧桐树下等着，暗淡的背景勾勒出少年的某种气质和一点忧郁。
　　看见他的伤脑海里想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多问，怕刺激到他，他走近，笑嘻嘻地说：“你怎么出来了？”
　　陈漪野睨他一眼，开口：“出去买菜。”
　　“你让我陪你去逛菜市场？”祁生渊的眼睛瞪大了几个度。
　　陈漪野没理他，迈开步子走了，于是一高一矮，一前一后。
　　下雨天的温度没有那么高，风中带着几丝冰凉，巷子家户里种着高大挺拔的树木，树枝叶伸出墙头，在时间与风的催使下叶子不断飘落，零零碎碎铺在地面。

　　突然，前方发出一声巨大的踹门声，还有几声满嘴的脏话，枝头上的鸟乱窜上空中。
　　破旧潮湿的石板路上传来拖沓又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刺鼻的烟味随着轻风扑面而来。
　　蓦地，陈漪野脚步一顿，祁生渊也停了，甚至下一秒就想失控地冲过去，却被一旁的人拦住，两人的眼神落去了几分消沉。
　　为首的那个人嘴里嚼着口香糖，头发有几根是挑染，破洞牛仔裤上的金属链条哗啦作响，手里还有半截未灭的香烟。
　　后面那三个各自染着各种颜色的头发，发型各异，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半截钢管，气势汹汹，样貌邪恶。
　　为首旁边还有个看起来比他大一些的女人，染成墨绿色的卷发随意垂落在肩头，脸上的妆容浓郁妖艳，吊带衫肩滑落一半，包臀裙短得几乎遮不住臀部，大腿到小腿文着黑色的刺青。
　　香水味和烟味混杂在一起，让原本的空气添了几分令人发狂的躁动。
　　凌天齐抬起头来，露出几丝狡黠的笑，语气极其吊儿郎当：“哎呦？瞧瞧这是谁啊。”
　　这一下，那几伙人都笑了，凌天齐上前一步，又说：“上次跑得挺快啊，是不是还带上了一个女生，是你背地里藏的吧，不像你的作风啊陈哥。”
　　祁生渊气得发抖，握成拳头的手背泛着青筋，简直想冲上去把他们暴揍几顿。
　　陈漪野一脸冷静，眉毛稍压，手臂微抬挡住祁生渊并看了一眼他，没出声。
　　陈漪野比之中所有人长得都要高，他轻笑了一下，双手插起兜，脊背挺直，少年感十足，嘴唇一勾脸上的伤带起，在这种氛围里衬托出一种温和里带着危险和可怕的气息。
　　唐雨薇扭着身子缓缓朝他俩走来，停在离陈漪野一米的距离，才发现自己才到他脖子那。
　　她眉眼一弯，大红唇一咧，空气中飘着刺鼻又令人反胃的香水味，激得男生眉头一皱，下一秒唐雨薇伸出那带有尖锐细长的美甲的手就往陈漪野的下巴挑。
　　少年的身子像是定在了地上，不咸不淡地一扭头，躲开了，低垂的眼睫下包含着实质的阴戾，他不让她碰他，他也不去碰到她。
　　陈漪野360°无死角震得唐雨薇一惊，他那一躲她非但不生气，对他却越来越感兴趣，大红唇紧接着轻绽，声线犹如狐狸：
　　“小弟弟不要躲嘛，是怕姐姐吗？”
　　紧接着就又伸出手，想往他的胸膛上点一点，陈漪野微微灵活侧了侧身子，躲避了她的“攻击”。
　　“滚，别碰老子。”赋有磁性和戾气的声音响起，抬头又对上他那漆黑得像冰河暗川的眼睛让人有点发怵。
　　女生两次希望落空，不扫兴是假的，她扭头看向一旁的祁生渊，虽然觉得他没有那个男生帅，但还是调戏地说：
　　“这位小弟弟长得也不错，不妨来陪姐姐玩玩？”
　　祁生渊其实长得也挺不错，只是跟陈漪野站一起就差了点，也没有他高，说不嫉妒是假的，但没有恨得想把他打几顿。
　　祁生渊憋了一肚子的气，又被这跟狐狸精似的女人调戏了一番，他不像陈漪野那样有压迫和沉稳，现在根本忍不住了，使出力气一把将唐雨薇推撞到有些许苔藓和破败的红砖瓦墙上，骂了句：
　　“谁他妈是你弟弟？给老子滚蛋！”
　　唐雨薇故作娇弱地“啊”了一声，脸微扭成一团。
　　凌天齐的脸色变得严肃了点，说：“你干什么？连女的都打，你还是男人吗姓祁的？”
　　祁生渊“呵呵”嘲讽了一声：“老子打得可不是人。”
　　是狗。
　　陈漪野在这耗得头疼，没等凌天齐作出反应，，皱着眉自顾自地迈开步子径直越过他们，凌天齐眼快，身子跨过去一挡，模样十分欠揍：
　　“走什么？怕了？这就怂了？”
　　“给老子滚。”
　　跟凌天宇这几伙人耗简直是浪费时间，他也没空听他叽叽喳喳。
　　“再叫老子打死你。”
　　他又说。
　　凌天齐气得牙痒痒，把口中的口香糖一吐，破口就骂：“你不就是一个死了妈，爸也不要你的死种子吗？！你横个狗屁！就你这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的野狗也配在这跟我叫嚣？！我呸！装你妈！”
　　祁生渊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一脸惊恐地看向陈漪野。为他担心，但不知道怎么开口，纠结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嘴唇都在发抖。
　　陈漪野的呼吸猛地一滞，瞳孔剧烈收缩，漆黑的眼底翻涌着岩浆般的暴戾，盯着凌天齐的目光锋利得足以割断空气，太阳穴发疯般地跳，周遭的空气跟死了一样。
　　倏地，他像一支光速离弦且看不清的箭，飞冲过去，在凌天齐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掐住了他的脖子按倒在地上，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左手死死地掐着他，青筋暴突，力气大得不可估量。
　　其他混混挥着那半截钢管冲了上来，祁生渊眼疾手快，上去巧妙地躲开他们的攻击，将他们暂时踹倒在地上，他转过头担心地喊了声：“陈哥！”
　　陈漪野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没有抬起过头，右手握成拳掐着他死缠烂打，凌天齐被打得满脸渗血，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仇恨，与世外决绝，他边挥着拳头边咬牙切齿地骂：
　　“凌天齐，你他妈少在老子这找存在感，你是没爸没妈还是没家？收好你的破伎俩，回去种地去你个孬种，你这张破嘴再提我妈老子杀了你。”
　　他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就往墙上撞，闷响的撞击声像死在了空气里。
　　被疏忽的唐雨薇在这时脱离他们的视线拿过滚到一边的钢管，冲陈漪野走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准备举起钢管挥下来。
　　祁生渊注意到这边，使劲把那两个混混踹到一边，发疯般地跑过去喊：“陈哥！小心！”
　　陈漪野扭过头，将手里的凌天齐一把往一边一甩，已经来不及，他条件反射般抬起手臂一挡，坚坚实实的抽痛感袭满全身。
　　他站直的身体远比女生的要有压迫感，唐雨薇一脸震惊和气愤，继续挥手中的钢管，陈漪野一个不差地挡住，最后反握住钢管那头。
　　唐雨薇一怔，任凭她怎么夺都无济于事，陈漪野见她扑腾够了，手轻轻一拽，就把钢管抢了过来。
　　唐雨薇踉跄地后退了几步，高跟鞋发出几阵“哒哒”声，陈漪野用钢管抵住她的右锁骨，像快要陷进肉里，唐雨薇皱着眉吃痛。
　　后面是硌人的红砖墙，抬头就会对上男生犹如死寂扰人的眼睛。
　　陈漪野挑衅又威胁的声音响起：“别瞎掺和，否则老子让你和他一样的后果。”
　　压着她肉里的钢管一松，紧接着就是男生嫌恶似的一个字：“滚。”
　　唐雨薇单手扶着肩膀，一脸怨气，祁生渊也刚好把那些混混揍趴下，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看向胸膛剧烈起伏、脑门上发丝被汗浸湿、满脸充满杀气的陈漪野。
　　他走过去，安抚他：“陈哥，别激动，消消气，他只是想激你，怎么就让他得逞了呢？”
　　陈漪野呼吸沉重，怎么才能不激动，那种话直击心脏，让人不发狂都难。
　　他将手中的钢管摔到凌天齐的脸边，发出一阵“哐啷啷”的巨响，然后蹲下，拍了几下他的脸，无声地勾了勾唇说：“下次不长记性打得比这次更惨。”
　　随即，他站起身，对祁生渊说：“没事吧？这次我很抱歉。”
　　“这有啥，一群不自量力的家伙，没一点实力就跟我们斗，哼，受点伤小爷我更有男人味了，”祁生渊笑着说，“小时候的跆拳道可不是白学的。”
　　陈漪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见他又问：“阿野，你的手臂……不要紧吧？”
　　血管正在突突跳，抽痛的感觉很刺人心，顶多又青一块紫一块，他都习惯了，摇摇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