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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四月的小白羊 ...

  •   黄小如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多了,她脱掉高跟鞋,疲惫地倚靠在沙发上。繁忙的一天本就让她脑子里填满了一大堆复杂和烦心的事情,晚上被沈玉晗硬拉出去放羊也没有解除什么疲劳。昏昏沉沉的她并不着急上床睡觉,而是放开了音乐,倒了一杯红酒,开始欣赏那个漂亮的水晶球。她抚摸着光滑的球体表面,心里一幕幕地浮现出从小与养父相依为命的日子,那种感觉有如黄仲良在轻抚着她的脑袋,充满了无尽的爱意。

      这时黄小如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毫不知趣地打断了她的陶醉。看着来电显示上“王山”两个字,又想起逛街时沈玉晗对她的打趣,她情不自禁地把火气全撒到了王山身上:“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啊?这么晚了你还打?”“小如,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今天离开公司比较晚,开车路过你家时候,看见你的灯还黑着,我想你可能还没回来,大晚上的我有点儿担心,就打来问一问,你不要生气。”对于黄小如近乎恼怒的声音,王山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只好结结巴巴地解释了起来。“不是没回家,是我今天很累,回到家就躺下了,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吵醒了啊?以后没事不要打给我,就算工作上的事情也要等到第二天再跟我汇报!”黄小如的话越来越拒人于千里之外,没等王山继续说下去,她便生气地挂断了电话。一时无法平复心情的她,一口气将剩下的大半杯酒都喝了下去,然后回卧室换了睡衣,洗澡去了。

      此时,黄小如所住的公寓楼下,一辆黑色Civic缓缓离去,车里就是王山。其实当王山回家路过这里时,看见黄小如家里的灯并没有开,于是他就在步道边找了个临时车位停了下来。黄小如所住的公寓楼处在小区外围,正好临街。她不知道,其实很多个夜晚,王山都会在此停留驻足,在楼下远远望着她的房间,想象着她正在家里做些什么,是否一个人。握在手中的电话,屏幕常常被紧张的汗水弄得模糊,但是傻傻的王山总是没有勇气在楼下给黄小如打过任何一个电话。今晚,王山又停在楼下,本想因为之前的唐突,打个电话跟黄小如解释一下,况且他每天都对黄小如深深地思念着。看到黄小如房里一直黑着,王山知道她肯定是下班后出去玩了,而当黄小如的红色Beetle驶进小区的时候,王山也已经看到,他好想听听黄小如的声音,但是又找不到借口,在感情方面很傻很笨的他,只能选择了一个老套的理由,可没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孩不但更加生气,甚至还骗他。王山顿时感到丧气。他知道,尽管几次三番对黄小如表达了关切之情,而且弄得整个公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在黄小如的心目中,他甚至连一个普通朋友的位置都得不到。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差?多年在困难与艰辛中走过来的他,觉得自己的自信心就快要崩溃了。尽管如此,王山依然时常告诉自己,黄小如就是自己最爱的女孩,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努力,终有一天会让她感动。想到这里,王山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天色已晚,路上车很少,他踩足了油门,飞速向家的方向驶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山便来到了公司,可能是考虑到接下来有很多方案需要着手制订,还没开工,他已经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此时公司里大部分同事都还没来,王山泡了一杯浓茶,闭着眼睛,心里一件件掂量着接下来的任务。快到九点了,黄小如通常是不会过早来公司的,因为她的信条就是,早来晚归的员工并不一定是好员工。她考量一个员工是否称职,会着重看他/她是否能在每天八小时内有条不紊地完成任务。王山看了看表,走到窗前,不由自主地向楼下望去,正巧一辆红色Beetle向地下车库开去,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爱到深处无怨尤”,此时的王山已经完全不计较昨晚黄小如对他的恶劣态度。

      黄小如也并非小气之人,昨晚大发雷霆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起对王山不近人情的吼骂,也觉得有些内疚。其实她明白,主要是因为这几天来她太惦念在北边养病的爸爸,还有公司里一些烦心的事务才使她把这一切不开心迁怒给了王山。她很矛盾,既想找个由头向王山表达一下歉意,又怕王山会错意,更加知难而上,于是进了电梯的她,一直若有所思,遇到同事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礼貌地点点头。因为王山和黄小如分处不同的楼层,王山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到办公室,除非在有事的情况下,王山才会打到她秘书的分机上先询问一下。两次逐客令,一次大骂,今天的王山纵然老天借胆也不敢再去招惹黄小如。他一整天都闷在办公室里忙东忙西,几乎没怎么出门。其实如果王山今天借个事由去楼上找黄小如一趟,并不会再惹她生气的。黄小如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于公,她是王山的上司,虽然小王山几岁,但是级别不论年龄;于私,在她和王山之间,一直都是王山一向情愿地追求,苦苦煎熬着,她从没默许过什么。所以,她是不会主动找王山道歉的。也许只要王山来她这里随便聊两句,开开玩笑,气氛就不会那么尴尬了。可王山偏偏没有上来,不知要怪这小子天生傻里傻气呢?还是他们就是没有心灵的默契。

      黄小如见王山今天出奇的安静,似乎有意不来招惹自己,心里感到安静的同时,却也谈不上开心。从小到大,她被很多男孩子追求过,但从未真正谈过恋爱。她心里明白,她所需要的男朋友或者丈夫,绝对不是一个唯唯诺诺,软弱可欺的人,而是一个可以完全降服她的人。若说王山不优秀,也很牵强,毕竟像他这样三十出头的白领,也是有很多女孩为之倾心的,但他偏偏独爱黄小如一人。从小到大的经历,把王山渐渐磨成了一个棱角不分明的人,相比黄小如,王山所经受的苦楚更多,更懂得生存的艰辛和隐忍的重要。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周末。周五一下班,黄小如就把手机关掉了,一个人驱车去了北边。她一边开车,一边放着音乐,《昨日重现》的歌声回荡在车内。她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时而抚摸一下给爸爸准备的礼物,心里的甜蜜毫无保留地荡漾在脸上。如果说黄小如的精神支柱是什么,那就是每个周末去北边的别墅。在那个房子里,面对那样一位令人不敢靠近的老人,黄小如却可以放下全身的伪装,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依偎在爸爸的身旁。很快,红色Beetle已经开到了黄仲良别墅的门口,黄小如放好车子,左手拎着手包,右手将包着水晶球的礼品盒靠在胸口。似乎是听到了车库门的启动声,刘妈已经跑了过来,热情地说道:“您来了?快让我来拿吧。”“好,你帮我拿手包就可以了。”黄小如把手包交给了刘妈,自己双手捧着礼品盒走进了屋里。“老爷在房里,您先去吧,饭菜我马上就做好了,等上好菜我再叫您。”刘妈在客厅里招呼着黄小如。其实在这么幽静的地方,刘妈偶尔也会感到冷清,她是一个正常人,不会像黄仲良那样可以享受寂寞,所以每次黄小如回来,刘妈都觉得心情愉快了很多。

      黄小如轻轻走上二楼,二楼有四间睡房,为了不打扰黄仲良休息,黄小如和他的房间分别在二楼走廊的两端。黄小如走到门口,小声地敲了敲门。“来啦?进来吧。”屋里传来黄仲良平静的声音。门没有锁,黄小如兴奋地推门进去。黄仲良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与平常人家无异,唯一起眼的就是桌子上摆放着他和黄小如的一张合影,还有墙上几张黄小如上小学,初中时候参加舞蹈比赛的获奖证书。黄仲良面向窗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爸,最近还好吧?”黄小如走上前来。黄仲良转身站了起来,面对着她说道:“还好,昨天卢大夫来过。”由于长期闭门不出,黄仲良的脸色显得非常苍白。他穿着睡衣,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羊毛衫,看得出来,虽然几经病痛的折磨,但他的眉宇间依然流露着一股卓尔不凡的英气,很容易让人判断出这是个不寻常的人。“那你们聊得怎么样?”黄小如关切地问道。“也没怎么样,慢慢来吧,坐过来,让爸爸看看你。”黄仲良一边拉着黄小如的手,一边拿过另一把椅子。

      两个人相对坐着,黄小如握着他的手,深切地说道:“爸,不要心急,这个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的,不过最终肯定能好,而且我也觉得快好了。”“哦?”黄仲良难得地笑了笑:“快了?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感觉嘛,每次来看您,您的气色一次比一次好。”黄小如笑着说道。“不说这些了,公司里还好吧?”黄仲良问道。“公司里一切都很好,有勇叔主持大局。”黄小如宽慰他道。“不要总是依赖你勇叔,他比我小不到哪儿去,都老了,你也长大了,公司早晚要交到你的手上,所以你要多去面对一些事情。”黄仲良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能听到爸爸这么说,黄小如很是开心,因为只要他有精力为别人着想了,就说明他的病有了很大的好转。黄小如攥着他的手,撒娇地说道:“不,你们都不老,尤其是爸爸不老,我就是不想长大,我要一辈子陪着爸爸。”“傻丫头,人都会老,爸爸也老了,爸爸对事业没有什么期望了,唯一希望的就是看着你能慢慢长大,然后找个好男人嫁了,爸爸就此生无憾了。”黄小如听着他的话,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我不嫁,我这辈子都不想嫁人,我就要陪着您。”“唉,还是个孩子啊。”黄仲良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爸爸,您看,我这次给您带了什么礼物。”黄小如擦了一下眼泪,顺手拿过放在床上的礼品盒。

      “这是什么?我看看。”黄仲良伸出一双刚劲有力的手,打开了盒子。水晶球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黄仲良喜爱地捧在手中。“真好,女儿真有心,爸爸很喜欢。”黄仲良的脸上又泛起了笑容。“我的眼光当然没得挑,爸,这个水晶球是可以安神的,听说只要平时多看看,或者多摸摸它,心里就会平静,肯定对您的病有帮助。”黄小如骄傲地说着。“好,真好。”黄仲良抚摸着水晶球,欣慰地说道:“小如,四月十五号,就是下周二,是你的生日,爸爸没有忘。”黄仲良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原谅爸爸,不是我亲自买的,是让刘妈帮你订做的。”黄仲良无奈地向女儿表达着歉意。“没关系,爸爸身体不好,不用亲自出门,我已经很开心了。”黄小如激动地说道。黄仲良每天都被病症困扰着,但仍然没有忘记女儿的生日,这对于一个身患抑郁症的人来说,已属不易。黄小如没有半点儿失望,急急忙忙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条亮光闪闪的水晶项链,款式看起来很华贵,属于适合交际酒会佩戴的那种。更重要的是,父女之间互送的礼物居然都是水晶,黄小如开心地溢于言表,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她轻声说道:“爸,您能帮我带上吗?”“好啊,来。”黄仲良挽着女儿的手,把她带到镜子前,深情地帮她带上。因为黄小如刚刚下班就赶了过来,没有换上休闲的装束,这时的她,上身穿着一件黑色职业装,下身穿着长裤,怎么看都与这条项链极不搭配,但她还是那么开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黄小如突然觉得,今天她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孩。

      今天家里的气氛,因为黄小如即将要迎来的生日变得比平时热闹许多。两人走出房间,客厅里的灯是关着的,刘妈已经摆上了几道开胃菜,还有一个双层大蛋糕。蛋糕的顶层插着二十八根蜡烛,黄小如被突然其来的一切惊呆了。“小姐,生日快乐!”刘妈憨厚地祝贺着。黄小如幸福极了,眼泪不停地滑落下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双臂搂着黄仲良,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爸爸,我好高兴,我好爱你!”“唉,还像个小丫头一样,当着刘妈的面儿也不怕害臊。”黄仲良也显得很开心。晚餐后,黄仲良早早回房休息了,虽然不知道他是否真睡得着。刘妈在厨房里收拾着折腾了一晚的杯盘狼藉。黄小如简单冲了个澡,穿着睡衣,静静站在窗前,惬意地望着天空。北京的天空很难看得到星星,但是她依然觉得很幸福。她抚摸着脖颈上的项链,一颗颗水晶,仿佛照亮了她温柔的内心。

      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周末,周日下午,黄小如向爸爸道别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开车回市里的路上,她还在回忆着如此幸福的一个生日。那串水晶项链已经被她戴上了,每每回味起来,她就忍不住陶醉地抚摸着。其实周五晚上过后,周六周日两天,黄仲良就很少出房间了。对此,黄小如既心疼又理解,因为医生曾经说过,在患病期间,病人的情绪不宜大起大落。也许是黄仲良太重视女儿的生日,为了不扫女儿的兴,硬撑着和刘妈操办了这许多。黄小如真的想再次向爸爸道出心里的感激和歉疚,但黄仲良的房间没有电话,也从不亲自接电话,家里只有一部电话在刘妈的房间里,甚至连客厅都没有电话。黄小如不知道自己走后爸爸是不是在休息,再三犹豫之下,她没有拨动手机,内心忐忑着继续向自己的公寓开去。

      周一又是忙碌的一天,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顾勇和几个高管又提出了几个新议题。会后,按照顾勇的指示,黄小如按部就班地找到几个相关负责人进行布置,并强调了时间节点。周二,今天才是黄小如的生日,不过刚刚经历了一个幸福的周末,此时她已经提不起太高的兴致了。可能因为太熟悉,每年黄小如生日,顾勇只是向她道一声祝福,并不会刻意买什么礼物。再者,顾勇也知道,依照她的性格,每逢生日肯定会叫上自己的一众狐朋狗友去Pub或者KTV尽情玩耍,所以也不愿过多干扰她。

      公司里的同事原本不知道黄小如的生日,但去年的这个时候,王山软磨硬泡地从顾勇那里问出了她的生日日期,而且在她生日当天一早就叫花店的人送花到她的办公室。说起那天的情景,真的有些好笑。黄小如当时拿着花从办公室里追出来问是谁送的,因为花束的卡片上除了几句有些肉麻的花语以外,没有留下姓名。之前王山千叮万嘱花店的老板,送到后,不管对方怎么问都不可以透露他的姓名。可能因为花店的生意太忙,店老板忘记了交待底下的人,又或者送花的人根本就忘记了王山的嘱咐,居然一本正经地从口袋里拿出订单说:“是一位叫王山的先生,怎么了小姐?地址对啊,不会送错的。”还没等送花的人走出门口,开放区域里办公的同事们都起哄地喊起来,有几个和黄小如关系不错的头头还和她说道:“还有这事儿啊?”“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啊?”“王山确实挺不错的。”黄小如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性格外向的她,又羞又气,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生气地转身走进办公室,没好气地把花扔在沙发上,“咣”的一声把门带上了。大家一时摸不着头脑,只是知道她真生气了,连忙各就各位,假忙真忙地开始打起电话,写起东西来。王山得知后,吓得几天没敢上楼。

      一年后的今天,长了记性的王山没敢像上次那么招摇,况且他不久前刚惹了黄小如。但是不表示一下又未免说不过去,于是预先从黄小如办公室的门缝里塞进了一张贺卡,简简单单地写着:“生日快乐!王山祝。”黄小如走进办公室后看见地上的卡片,就捡了起来。看罢心想:“这个人真是被我吓怕了。”黄小如虽不喜欢王山,可也算不上反感。于是她抿嘴一笑,随手把贺卡放进抽屉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因为一整天事情很多,下午沈玉晗等死党们打电话来叫她出去庆祝,她都委婉推掉了,她知道,上周末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光,已经让她的幸福达到了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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