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梦语》张子期

20、第 20 章

　　夏生从梦境中醒来，黑暗包裹着他，他冷的发抖…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显示屏上有谢羽的电话…
　　有陆献的电话…
　　此刻是元宝姐的电话…
　　一滴泪突然从他的眼角流出，他呆呆地看着手机，一会亮、一会暗…
　　过了很久，手机终于安静了，空间又恢复到本身的寂静。
　　夏生不再发冷，反而有点发烫，但是他没有动，他就这样坐着，他的躯壳像被抽空。
　　天似乎亮了…
　　小高似乎进来了…
　　天又似乎暗了…
　　他似乎又昏倒了…
　　直到他的窗帘被打开，他被人强行从床上抱起，又被送到了医院。
　　他昏迷中又回到了过年的时候，他揉着面粉，准备给熙北包饺子。
　　可能是他揉面的声音太大，熙北揉着眼睛从卧室里走出来。
　　小高跟在他的脚边，落地窗外白雪皑皑，熙北穿着柔软的家居服，他赤着脚走在地毯上。
　　“新年快乐，夏生”
　　“新年快乐，熙北”
　　“和面？”
　　“嗯，昨晚不是没有吃到饺子么？”
　　“对哦，过年要吃饺子”熙北的笑容很温暖“要我帮你么？”
　　“不用，饺子馅我都搞好了，香菇猪肉的可以不？”
　　“当然”熙北抱起小高，坐在餐桌旁看着夏生。
　　熙北打开电视，都是重播昨天晚上的春晚，好几个台正是熙北的舞台。
　　熙北没有看重播，打开了《武林外传》。
　　“你也喜欢这个？”夏生问。
　　“对，当背景音，听着安心”
　　“喜欢佟掌柜那句:幻境再美终是梦”夏生说。
　　熙北想到了下半句，他的笑意又浮现脸庞。
　　电视里吵吵闹闹的声音让人心里暖暖的，夏生其实也没怎么擀过饺子皮，他以前看外婆做过，他跟着手机里的步骤一步一步的学，也有模有样。
　　饺子皮做好了，厚度倒是还行，就是大小不一。
　　“技术只到这里了”夏生笑着说。
　　“很不错，我会包饺子”熙北卷起袖子洗手。
　　夏生和熙北包饺子的方法不太一样，夏生的包法更像是煎饺子，两边对折，模样像个护士帽。熙北倒是出乎意料的熟练，他两只手一握，一个饺子就水灵灵的成了。
　　“你不会饺子皮也信手拈来吧”夏生惊叹。
　　“那不行，以前有部北方的剧，我学会了包饺子”
　　“你还真在剧组学会了不少东西”
　　“那可不”熙北骄傲的昂起头颅逗夏生。
　　咕嘟咕嘟的热水，二十几个白白胖胖的饺子跳进去。
　　不一会，肉香味就飘满整个屋子，馋的小高围着厨房一圈一圈的摇尾巴。
　　“等会给小高一个吧”熙北摸摸它的小脑袋“毕竟过年了”
　　“行吧”
　　碟子里倒上醋，出锅的饺子热气腾腾，夏生夹了一个在旁边放凉，小高似乎知道是它的，歪着小脑袋坐在旁边。
　　夏生又去了厨房，把蒸锅里的热菜端出来。
　　“什么时候做的？”熙北惊叹。
　　“你还在睡梦中的时候”
　　熙北竖起来大拇指。
　　“可以开动了”夏生摆好碗筷。
　　“等一下”
　　“嗯？”
　　熙北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红酒。
　　“大白天的喝酒啊？”
　　“过年么”
　　过年真好，一切离奇又古怪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都变得合理化。
　　“饺子配酒，越吃越有”熙北念叨。
　　“你什么都有，还要有什么？”夏生笑“做人不能太贪心”
　　此刻电视里的秀才坐在屋顶，月色很浪漫，台词也很迷人。
　　一辈子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可这种心情很长，如高山大川，绵延不绝。

　　“夏生…”
　　夏生听到有人在叫他，他睁开眼，陆献激动的站起来。
　　“你终于醒了”陆献激动的说。
　　夏生空洞的看着医院天花板，他不想说话，只觉得很累。
　　他的手机躺在病床的床头柜上连着充电线，应该是陆献帮他充上的。
　　“元宝姐打来了很多电话…”陆献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似乎都没有勇气说下去“快接吧，最后一面你不想见了么？”
　　夏生闭眼，又一滴泪落下。
　　陆献知道他在逃避，不忍心的他替夏生接通了电话。
　　熙北葬礼那天，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来送他的人很多，权贵名流社会人士…
　　他们穿着黑色的大衣，戴着墨镜，高级的像赴一场华丽的晚宴。
　　百合包围着棺椁，□□簇拥着遗像。
　　郑熙北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好像睡着了。
　　只是他睡的太沉了，沉到了忘了呼吸，忘了心跳。
　　夏生在陆献和谢羽的搀扶下才能缓慢行走，一直靠输液维持生命体征的他，像一颗枯草。
　　他的脖子里还戴着熙北送的项链，过瘦的肢体让项链又下垂了几分。
　　夏生静静地坐在人群中，看来往的人群去了又来，来了又去。
　　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空洞的犹如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元宝姐也消瘦了，她原本圆润的脸庞开始有了棱角，她井井有条的主持着整个葬礼。
　　熙北的父母从国外赶回来，他的母亲很年轻，手里还抱着熙北的弟弟。
　　他们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暮色将至，原本闹哄哄的告别厅里只剩静静地躺在那的熙北。
　　元宝姐:“夏生，回去吧，明日再来”
　　夏生摇了摇头，他没有力气说话，他看了一眼躺在那的熙北。
　　“元宝姐，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陪他”谢羽说。
　　夏生对谢羽摆摆手，让他也回去。
　　谢羽微笑，并没有离开。
　　“夏生，熙北把所有的遗产都做了公证，他全部留给了你，他还给你买了基金，在你活着每一个月，都可以获得…”元宝姐看着虚弱的如一缕清烟的夏生“他希望你活着…”
　　她从包里拿出文件递给夏生，夏生不想要，她又从夹层里抽出一封信“熙北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信是普通的牛皮纸封面，上面写着夏生。
　　夏生痛苦的闭眼，又是一滴泪落下。
　　元宝姐不忍心看了，转身也鼻子一酸哭了起来。
　　夏生手里攥着信，并没有打开。

　　这一阵子的阴雨天，灰蒙蒙的像一间久无人气的屋子，潮湿的厚重感压的人难以呼吸。
　　夏生每日都在墓园里陪伴郑熙北，清晨跟守墓人一起开门，夜晚和守墓人一起关门。
　　他静静地坐在熙北的墓前，以前他总觉得来日方长，而此刻，他只觉得遗憾。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好一个，当时只道是寻常…
　　前几天，元宝姐把过年前，熙北邀请他拍的照片送给他。
　　“夏生…”元宝姐看着瘦的皮包骨头的夏生，不忍心的劝慰“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夏生点点头，接过相片，照片上的郑熙北笑得真温暖啊…
　　他在这几天懂了留下的人更难过。
　　发疯的想念，让他只有在墓园，在他的坟前，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梦境似乎也跟着郑熙北消失了。
　　夏生再也没进入过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