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郑熙北和夏生后来看了很多次雪,第二次看雪是他俩坐在去漠河的雪国列车上。
夏生迎来了自己的年假,短暂的自由,他俩决定去祖国最北的地方碰一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极光。
窗外一排排积满雪的桦树林,仿佛掉入了童话里的世界。
与世界断联的17个小时,夏生看着眼前的郑熙北,他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从游戏里出来后,郑熙北问他想好去哪没。
他说不知道,后来抖音刷视频时候看到漠河,他想起一部电影,里面情节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男主和女主看了一次极光,不过电影里的极光似乎是在芬兰,太远了,他没有假期。
他说他想去漠河,郑熙北说可以啊,他们就踏上了这条雪国列车。
旅途中,他很担心郑熙北被人认出来,不过好在天气寒冷,大家都戴着帽子口罩。
车厢内,人也不是很多,他们提前购买了四人软卧,另外两人也没有来,整个空间只有他们两个。
暖气开的很足,人置身在温暖的环境中,会莫名觉得幸福,至少此刻的夏生觉得很幸福。
“我睡了很久么”郑熙北起身,他颤动的睫毛下好看的眼眸看向夏生。
夏生摇摇头,其实他睡了快三个小时了。
“你在想什么?”熙北问。
“我在想,之前读过的一本书里面的一句话”
“什么话?”
“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看老了”
“有一天,我们都会老”
“你怕老么?”
夏生不敢想,郑熙北这样的容颜老去的样子。
“25岁以前不怕,25以后开始有点害怕了…”
夏生笑“所以说老了怕死”
熙北摇摇头“不是怕死,是怕老”
他接着说“老比死可怕”
夏生看着他,想听他继续说。
“老了,稀疏的头发,皱巴巴的皮肤,佝偻的后背,迟缓的脚步,发黄的牙齿,迟钝的思维…”郑熙北冲他撇撇嘴“你看,老多可怕,死不过是一闭眼的事情”
“我时常在想,我们这一生到底怎么活才不算浪费生命”夏生说“我坐在办公室,看着窗外,我的生活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是复刻”
熙北看着他,听他继续说。
“今天复制昨天的生活,昨天是前天的复刻,我时常觉得自己在浪费生命”
“可是又无能为力”夏生不好意思的笑了“为了碎银几两”
“可是正是这碎银几两,你才能在此刻享受人间啊”熙北说。
“偷得浮生半日闲是么?”
“自由是对比不自由才能体现的”熙北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我之前也想过,我去做过各种公益”
“公益?”
“嗯”他点头“上次不是特大洪涝灾害么?”
夏生也喝了一口水,点头。
“我捐完钱,去了一线,后来被黑是作秀,说捐钱就行了,人去干嘛。然后底下的评论,人不去,怎么知道他捐了钱”熙北无力的笑了笑。
“其实有些评论就不用听了”
“我已经很强大了,但是有些评论还是会伤到我,其实我去,是因为这座城市是我刚出道的时候,有个主办方对我很友好,这个城市的歌迷也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了我勇气”
“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后来,我就只捐钱了”他苦笑。
“那本书里还有一句,没有路的时候,我们会迷路,路多了的时候,我们也会迷路”
“所以我的选择多了,我有时候也容易迷路”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有很多话说,郑熙北的人生对于夏生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窗外已经渐入黄昏,冰雪之上的落日,真的美的无以言表。
日落总比日出迷人,日落可能是一天要结束了,带着一些遗憾,带着一些回忆,又带着一些不舍。
“吃泡面么?”
“好啊”
两个人,并排坐在窗户边,外面是冰封的世界,里面是温暖的人间。
他们在列车上看了一次日落,又看了一次日出。
终于在清晨他们抵达了漠河,扑面而来的寒冷,他们戴着手套、围巾、帽子…
冰雪包裹着他们,阳光撒在雪给大地铺的棉被上,大地看起来蓬勃又松软。
他们在民宿办理了入住,民宿老板娘是典型的北方女人长相,五官硬朗,皮肤白皙。
她不停的打量郑熙北“好眼熟啊,像明星”
“很多人都这么说”郑熙北笑着回答。
她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把行李箱搬进二楼,推开房门,房间的布置很温馨。夏生检查了一下,环境很舒适,推开阳台的玻璃门,一股寒意钻进来,他又把门关上,隔着玻璃欣赏雪景。
郑熙北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组便携式泡茶器具,他拧开矿泉水瓶开始烧水,动作娴熟的开始沏茶。
他们并排坐在玻璃门边,夏生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游走在茶叶和茶盏中间,一阵忙活完,他把茶盏递给他“尝尝”
“我的平民嘴是尝不出好坏的”夏生笑。
夏生喝了一口,一股暖意从喉咙流入胃里,独把绿茶的清香留在嘴里。
“突然觉得又能活很久了”夏生说。
“所以你本来打算活多久?”熙北也喝了一口,笑着问他。
“本来打算活个六十几岁”
“是不是年轻了点?”
“怕老了走不动,在小黑屋里太可怜”
“人八十还能在公交抢座呢,你太悲观了”熙北又给他倒了一杯。
“那你想活多大?”
“150岁吧”
“贪心鬼”夏生说。
“前半生太累了,后半生要好好活啊”
“你老了,应该也很迷人”夏生看着他的面庞感叹到。
“那当然”熙北笑。
“刚刚老板娘的眼睛珠子都恨不得扣下来,长你身上”
“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所以,跟你拍戏的女演员应该也都抵制不了你散发的魅力吧”
“哪一个啊?”
“有多少个啊?”夏生装作很震惊的逗他。
“十个指头有点不够用,把你的也借我用用吧”熙北伸出自己的手掌看了看说。
夏生没有理他,掏出手机,打开短视频,热搜第一条,就是安茜茜和他的花前月下。
“很般配”他把手机递给郑熙北“看你笑得多甜”
郑熙北没有接手机,只看了屏幕一眼。
“这是霸王爱虞姬,又不是郑熙北喜欢安茜茜”他又喝了一杯茶。
夏生发出“嘁”的一声,继续喝茶。
郑熙北却低着头,眉开眼笑的乐了。
他们喝够了茶,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背包,准备出发去驯鹿园。
这是夏生第二次坐郑熙北的车,虽然这次是租的车。
相比第一次,他这次开的温和了许多。
他们穿梭在陌生的街头,轮胎摩擦着雪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大地的语言。
之前读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时候,夏生就对里面有一个情节特别好奇,萨满在救人时,必须遵循传统规则付出代价:一只小驯鹿仔代替姑娘死去,象征生命的交换。
而驯鹿又仿佛是鄂温克人的神,没有它们就没有鄂温克人。
“你在想什么?”郑熙北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用余光看夏生盯着前面发呆的样子。
“我在想驯鹿”
“不用想了,马上就见到了”熙北笑。
他们抵达驯鹿园,下车前,他们把自己包裹着只剩一双眼睛。
郑熙北裸露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奇的四下张望,一米八的大高个,模样居然有几分俏皮和可爱。
驯鹿似乎真的有灵性,它们远远的瞧见这两张新面孔,一大一小的驯鹿朝着他们走来,毛茸茸的耳朵在雪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生动,圆溜溜的大眼睛似乎在说欢迎。
郑熙北隔着手套抚摸它们的小耳朵,小耳朵在他的手套下来回磨蹭,他的大眼睛露出笑意,这种在舞台上见不到的郑熙北十分温暖人心。
“有点像小高”他笑着说。
夏生也摸了摸小驯鹿的小脑袋,不知道小高在陆献的家里过的怎么样了,陆献应该经常带它出去玩。
“陆献也想跟我们出来玩”夏生想起他和陆献说,要和郑熙北旅游时,陆献露出渴望的神情,他撅着嘴说,下次能不能带他一起。
“他不行”郑熙北掏出手机,手指在接触空气的一秒,就开始有点发红“他要看狗”
他把相机调成前置,拉过夏生,对着驯鹿,咔咔几下拍了五六张。
“等会分享给他”郑熙北的眼睛里透露出狡黠的笑意。
私底下的郑熙北总是透露出一股少年气,没有舞台灯光的裹挟,他似乎很放松。
“我觉得那句话不对”夏生说。
“哪句话?”
“少年心气是不可再生之物”
“我们正少年”郑熙北说完,在雪地上放肆的跑跳,这儿的他,没有摄像机,没有记者,没有眼睛,他就像这天地的一片雪花,随意飘洒。
他跑到前方,弯腰抓起一把雪,在手套里来回磨蹭,滚成一个大雪球。然后朝夏生这儿跑过来,夏生看情形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还想办法抓地上的雪,一个雪球朝着他的后脑勺就要砸过来,夏生麻利的转身躲过了,郑熙北叹气,这么好的机会!
正在叹气的时候,夏生逮住机会,把藏在背后的雪球砸向郑熙北,雪球不偏不倚在郑熙北心脏的位置绽放。
夏生哈哈大笑,熙北看着他高兴的模样,也笑意融入眼底。
跑累了,他俩仰头一头砸进雪地里,两个一米八的大字,驯鹿围绕着他们转圈。
面馆里,郑熙北捧着大碗的面汤呼呼的吸着,他的脸颊被冻的红彤彤,被雪打湿的头发和眉毛滴着水珠,眼睛也红红的像只小白兔。
面馆里没有什么人,不是什么旅游旺季,老板无聊的磕着瓜子。
他们吃完饭,继续开上车前行,极光一般出现在十点和夜里两点左右,现在天空已经暗了。
夏生在便利店买了一杯咖啡,他喝了一口,他喜欢无糖加奶的拿铁,奶中和了咖啡的苦。
“好喝么?”熙北问。
“尝一口?”夏生递给他。
熙北接过,盯着前方,喝了一口。
“奶味很浓”
“不喜欢?”
“还行,喝惯了美式”
“美式比我命还苦”夏生又喝了一口。
熙北笑。
他们的车缓慢行驶在路上,两边都是白桦林,夏生想起朴树的那首白桦林,他播放给郑熙北听。
“好悲凉”熙北说。
“我去听过朴树的音乐节,但是那天他没唱这首歌”
“跟谁去的?”熙北问。
“陆献啊,我没什么朋友”
“我之前也参加过音乐节”
“你唱歌很好听”
熙北跟着朴树的嗓音,轻轻的哼着调。
“很好奇站在舞台上的你”
似乎又开始下雪了,远光灯下一片一片落下,有的是两片相互缠绕的飘落,有的是独自旋转,还有三四片一起纠缠的。
车里的暖气很足,咖啡的香气围绕他们,音乐一首一首播着。
乱世多少红颜换一声长叹,
谁曾巨鹿踏破了秦关千里兵戈血染,
终究也不过是风轻云淡,
长枪策马平天下 此番诀别却为难,
一声虞兮虞兮泪眼已潸然,
与君共饮这杯中冷暖西风彻夜回忆吹不断。
他想起虞姬时候的郑熙北,他为他跳的那一支舞,漫天黄沙,他一袭红裙。
他又想起安茜茜的那一席红裙,郑熙北金戈铁马的样子。
夏生看着郑熙北,哪一个他才是真实的他,又或者哪一个都不是他。
“要不要看我演的霸王?”熙北问。
“我是打算等上映了去看看”
“电影院?不来现场?”
“哥,我是拿工资的,不是坐在老板腿上拿工资的”夏生无奈的笑。
“看我演的电影,当然我请客啦,这次是坐票”他笑“后台可以合影哦”
“好,那我到时候看看要不要值班”
“辞职吧,跟我干吧”
“给我开多少工资?郑老板?”
“都给你”
夏生白了他一眼,继续喝他的咖啡。
这是一种异样的美,虽然他们没能看到极光。
当黑暗包裹着白雪,繁星满天,犹如牛郎织女相会时的鹊桥银河。
天边出现淡淡的粉红,粉红中又夹杂着点点的绿,大自然是最好的画师。
他们坐在雪地上,静静地看着天,身边静的出奇,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车水马龙,繁星把他们的影子拖的老长。
越来越冷了,夏生盯着郑熙北好看的容颜问他冷不冷。
“冷”他点点头。
“回去吧”
“好”
他们又重新回到车上,似乎并没有因为极光而感到沮丧,反而这难得的美景抚平了他们的心灵。
他们打开暖气,拧开保温杯,头发上的小冰晶又开始一点一点融化。
熙北替夏生擦去脸上的水珠,他指尖的温度滑过夏生冻僵的面庞。
他们又在车里享受了一会孤独,然后开车回了民宿。
他们提前踏上了返程的路,因为元宝姐打电话给郑熙北,有个访谈需要他去一下。
郑熙北接到电话的时候,有点抱歉的看着夏生。
夏生点头表示理解,默默的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他们还打算继续自驾游,沿路去大兴安岭和长白山,看来人生总有点遗憾。
“没事,我们下次再来”郑熙北准备拒绝元宝姐时,夏生安慰他,看的出来电话那头的元宝姐也很无奈。
“你的假期还有几天?”熙北问。
“还有五天”
“那你和我一起去吧”
“去哪?”
“上海,参加访谈”
夏生想了一下,他回去似乎也没什么事,就点点头答应了。
郑熙北似乎很习惯在车上睡觉,他上车没一会又进入了睡眠。
夏生也闭上了眼睛,听着音乐。
摄像头,收音设备,无数个人包围着郑熙北。
他已经换了一身西装坐在访谈间的沙发上,精致的妆容把他优秀的五官刻画的更加深刻。
夏生真的很佩服他的从容,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显示屏的清晰度像个照妖镜。
主持人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他礼貌回应。
“今天的郑熙北看起来…嗯…很温柔”旁边有个戴着工作牌的小女生对另一个小男孩说。
“是的,今天眼里都有笑意”小男孩看着监视器也笑起来。
郑熙北的笑容有神奇的魔力,让人忍不住跟着牵起嘴角。
主持人问:“人生还有遗憾么?”
郑熙北答:“暂时没有”
主持人问:“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郑熙北答:“吃完饭在楼下散步”
夏生想起路灯下郑熙北好看的面容,他抬起头,发现郑熙北正在笑。
主持人问:“追凶十年的成功会影响你后面的作品么?比如霸王别姬,会很难超越么?会给你带来压力么?”
郑熙北答:“不会,每个角色都有每个角色的人格魅力,演员本身就是把角色代入到剧情,如果这个角色没能让观众动情,只能说是演员本身的失败,并不能说是超越不了之前的作品”
主持人问:“你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人么?”
郑熙北答:“算是吧,我尽量会做到最好,对得起每一位买票的观众”
主持人问:“作为爱豆出生,怎么把握好演员身份的转换?”
郑熙北答:“爱豆的时候,我热爱唱歌,演员的时候,我热爱表演”
主持人问:“最近大家都很磕你和安茜茜的cp,对此,你怎么看?”
郑熙北答:“安茜茜是很好的演员,演技非常专业,她把观众代入了剧情,这一点值得肯定”
主持人问:“只是表演?”
元宝姐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意思有点超纲了,主持人点点头笑了笑。
采访很快结束了,郑熙北对待这些问题非常游刃有余。
他们出了采访间,郑熙北卸了妆,戴上口罩和帽子。夏生跟在他身后,一瞬间他觉得他融入了助理的角色。
刚下电梯,就看到门口挤满了人。女生居多,她们手里拿着条幅,举着相机和手机。队伍中也有男生,男生对郑熙北的爱,丝毫不比女生收敛,大声叫着郑熙北的名字。
郑熙北伸手和他们打招呼,引得人群一声声的尖叫。
夏生跟在郑熙北的后面,感觉耳膜都要撕裂了,闪光灯闪的他睁不开眼睛,还好元宝姐替他挡了几个冲出来的人群。
他们从漠河回来时,元宝姐看到郑熙北身后的夏生,她瞪大了眼睛,老牌经纪人过目不忘的能力,她一眼就认出了夏生。
她不好意思的跟他说抱歉,她以为他是狂热的私生饭了。
夏生表示理解,他们握手重新认识。
等郑熙北忙完工作,已经接近黄昏了。
他带夏生去了一家高级的餐馆,餐馆在十几层楼的大平台上,硕大的落地窗,格局设置的很有私密性。
夏生落座后,透过窗户,夕阳就在他们头顶,俯身就是灯红酒绿的上海。
他想起那句如果你没钱,上海只是上海,只有东方明珠和外滩,只要你有钱,上海才是纸醉金迷的魔都,才是夜夜笙歌的十里洋场。
“又想什么呢?”郑熙北点完餐,看着夏生说。
“我在想”夏生说“感谢梦境,让我认识了你”
“敬梦境”郑熙北端起红酒杯碰了一下夏生的杯“我记得你最爱黄昏,所以带你来这儿”
“这儿确实是最美的黄昏”
他们吃完饭,在上海的街头走了走,路边的法国梧桐,和原是租界的小洋楼,把浪漫写到了极致。
“你今天有点沉默”熙北看着他。
“我觉得有点割裂”
“割裂?”
“像掉入了另一个世界,豪车、美酒、高级会所…”夏生接着说“一个原本不属于我的世界”
郑熙北等着他继续说。
“不对等的关系,真的可以维持么?”
“如果你给所有的东西都贴上价码,那确实不对等”郑熙北说“在我看来,今晚的饭比不过你那碗排骨汤”
“很安慰人”
“我没有安慰你”郑熙北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他“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所以想把自己觉得好的,同你分享”
夏生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他的心像一块冰块泡在温和的蜂蜜水中。
“在我看来,世间万物,你都配得”
夏生的眼睛有点模糊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人,他始终处于社会边缘,他总是躲在人群后面当那个隐形人。
那天晚上,夏生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掉入深渊,他一直往下沉,直到有一束光照进深渊。他的上方有一只手伸向他,他伸出手握紧,他看清光亮中手的主人…
这种感觉伴随着一如既往的下沉,郑熙北消失在一片光亮之中。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等他再次睁眼看清的时候。
他坐在一幅画面前,画上之人很像郑熙北,但是又不像他。
夏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看谁都像郑熙北。
例行公事一样,四处探索,依旧像唐朝的建筑风格。
屋子的布置十分雅致,文人字画,假山溪水。
书桌上摆放着各色颜料,毛笔也是应有尽有。
夏生坐在桌子上发愣,手肘撑着下巴思考。
“东南哥,你在干嘛呀”一路小跑过来的李从嘉,像只欢快的小兔子。
这个八九岁的少年,穿着一身水天一色的长袍,头发乌黑亮丽,眉眼真的有几分郑熙北的模样。
“熙北?”
“你说什么呢?”奶声奶气的李从嘉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夏生仔细的打量眼前这个可爱的男孩,确定不是郑熙北。
“东南哥,我们出去玩麽”李从嘉拽着他的衣袖,摇晃着他的手肘,撒娇的模样十分可爱。
“去哪玩?”
夏生宠溺的摸摸他可爱的小脑袋,笑嘻嘻的问他。
“我们偷偷跑出去,好不好?”
李从嘉的小手牵住夏生的大手,就把他往门外拽。
夏生没有办法拒绝这么可爱的小郑熙北,任由他拉着自己出门。
从房间门出去,进入庭院,有一池塘的莲花绽放在水中。
莲花的花蕊上有两只蓝色的蝴蝶,粉色的莲里透着两点生动的蓝。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李从嘉也看着荷花,他也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这是父亲的词…”
夏生听男孩呢喃着,读词的李从嘉是有几分南唐后主的艺术气息。
只是这“残”,“愁”此刻不能引起他的共鸣。
想起他的以后,不经唏嘘。
“走吧,不是要出去玩?”夏生打断他的思路。
李从嘉开心的蹦跳着拉着夏生出门。
他轻车熟路的带着夏生穿过由竹子作为隐秘条件的甬道,来到红色城墙边,周围都有士兵看守。
他环顾四周,没有人发现,他摸索着城墙上的红砖。
很快找到几块松动的砖块,他用力往前推。果然,一下子就推开了,他顺着墙洞爬出去。
夏生跟着他爬出洞,他想起嬴异人时期,他也爬过这样的一个小洞,然后遇见了郑熙北。
李从嘉出了城墙,就像放出笼子的小白兔,他基本都是旋转跳跃往前跑的。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如此鲜活的生命,在绿意和彩蝶中欢脱,让夏生勾起嘴角。
他们似乎走了很久,才来到附近的街市,街市很热闹。
有热腾腾的包子,有卖胭脂水粉的摊铺,有扛着糖葫芦的小贩,还有各色的茶水铺…
没有唐朝时期那么繁华,也不失市井烟火气。
夏生摸索着身上,从腰间取出一个绸缎小包,他掂量着,里面的碎银子不少,他感受到财富给自己带来的安心。
李从嘉似乎对这些小玩意都不是很感兴趣,他拉着夏生的袖子一一走过,直到停在一家酒馆面前。
“你还小…”
夏生还没说完,他就跳了进去。
小二正欲难住他,看见夏生跟在身后,便换了一副嘴脸,笑脸相迎。
“哟,客官里面请”
“客官我们白天有茶点,来点?”
夏生点点头,小二就去忙活了。
李从嘉走到酒馆墙面停驻,原来酒馆的墙面都是诗词,文字写在宣纸上,宣纸定在木板上。
字体有洋洋洒洒的洒脱派,也有规规矩矩的守旧派。
夏生感叹,中国文字的艺术美感,没有一个国家的字如中国的文字那样,它有意有境,它挂在那就如一幅幅山水画。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好词啊!真是好词…”李从嘉读着墙上的词感叹着。
这时,小二送来茶水和点心。
绿茶散发着独特的幽香,点心是红豆馅的酥,甜腻的点心与茶最配。
“东南哥,我也想写这么好的词”李从嘉吃了一块红豆酥,一边嚼着一边说。
夏生宠溺的擦掉他嘴角边的残渣:“当然,你会是最好的词人”
“可是,你不想当帝么?像你父亲一样”夏生问。
“我不想”他喝了一口茶,苦涩的茶让少年皱眉。
“为什么?”
“皇帝哪有诗词好”他认真的说“我喜欢有花,有草,有雾,有雨的生活”
果然是文艺少年,夏生笑着看着他,天真可爱的小郑熙北。
不知道郑熙北现在在忙什么,他回酒店睡觉的时候,郑熙北被元宝姐叫走了,似乎是有应酬,他应该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吧。
如果他们一起回酒店,一起入眠,不知道会不会进入同一场梦境?真想让他见见小从嘉,真想看看郑熙北小时候,是不是也像小从嘉一样活泼可爱。
他们吃完东西,天色还早,他俩穿梭在大街小巷。
“东南哥,买一盏灯笼回去吧”他指着摊铺说。
“要哪一个?”
摊铺上各色的花灯,有画有小兔子的,有小猫的,有小狗的…
李从嘉似乎都不满意,他指着没有任何图案的灯说。
“东南哥,我们买这个好不好?这些图案没意思,你给我画一个好不好?”
夏生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似乎是个书画能手,那估计游戏也会给他设定,他点点头。
他们回到城中,果然没有人发现他们不在。
贴身的几个侍从都以为李从嘉在东南先生那学习,也没有找寻。
他们穿过庭院,李从嘉提议去后花园赏荷。
后花园和御书房很接近,他们去后花园,必须要经过御书房。
御书房的侍卫太监和宫女在外面跪了一地。
李从嘉害怕的牵起了夏生的手,夏生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
“是父亲生气了?”李从嘉问。
“你过来”夏生叫一旁跪着的宫女“里面怎么了?”
“殿下在里面发火呢”宫女一边回答,一边和他们行礼。
“谁在里面?”
“是太子”
“是大哥?”李从嘉说。
宫女点点头。
“发生什么了?”
“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太子爷做事一意孤行,顶撞了殿下,殿下非常愤怒,说…”宫女低下头,思考着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说什么?”夏生接着问。
宫女扑通一声跪地,像下了某种决心一样“说如果太子爷继续这样不顾后果,就废掉太子爷,把皇位传给晋王”
随着宫女的声音渐消,里面又传来了一声瓷器破裂的声音。
夏生让宫女退下,拉着李从嘉准备离去。就在这时,里面伴随着一句“滚”出来一人。看衣服,绫罗绸缎,束发金冠,应该就是李从嘉的大哥太子爷李弘翼。
他昂首挺胸,丝毫没有半点悔改之意,他似乎看见了站在远处的夏生和李从嘉,他没有向前,他的眼底透露出凶光,李从嘉似乎很害怕他,他不自觉的向夏生的后面缩了缩。
夏生迎上他的目光,他淡然的对视,没有退缩。
直到李弘翼挥袖离去,他俩才往后花园前去。
后花园的荷花开的最好,在碧绿的荷叶衬托下,荷花犹如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着粉色衣裙,略施粉黛,清秀动人。
李从嘉到底还是小孩子天性,他喜欢美丽的事物。
他说世间万物都是造物者的创造,他喜欢晚霞,他喜欢树木,他甚至为落花流泪。
他命人把夏生的纸墨笔砚取过来,他们在荷塘的中央摇来一艘小船。
“东南哥哥,给我画一朵荷花吧,就那一朵”他指着荷塘中央的那朵“它一定是仙子变的,仙子爱玩,所以才来人间走一遭”
夏生笑他,拿起纸笔,在花纸上构形。
粉色的颜料在宣纸上晕染开来,虚化背景的“粉”,突出中间的那朵“粉”,那朵“粉”似乎有了生命,它摇曳的身姿,让你能感受到风,感受到阳光,感受到夏…
“东南哥哥,你有一双巧手,你也是仙子”
夏生停笔,宠溺的在李从嘉的眉心点了一点“粉”,更像那个人了,他笑。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李从嘉拿起画,一边读诗,一边按着灯笼的大小剪裁下来,涂上浆糊贴上,点上灯,荷花在灯光的映衬下,犹如在阳光下绽放。
他满意极了“我要把它放在床边”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李从嘉的个子也长高了不少,但是他孩子的天性在周围人的保护下,依旧没有消失殆尽。
他总是明媚着一张脸“胡作非为”,比如半夜偷跑出去,只为看东山上的日出。
他也总缠着夏生,让他画他所见之物,其实李从嘉也会画画,但是他更爱诗词。
“父亲命群臣登楼赋诗,就在御花园的御景亭上”李从嘉高兴的手舞足蹈“父亲还命你也前去,我们一起去吧”
夏生刚熨烫好的衣服袖口就被李从嘉扯出几道褶皱,他小时候的毛病还没有改掉,一兴奋就爱揪他的衣袖,一害怕就牵他的手。
“马上都要成年了,还这么不稳重”夏生笑着说,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长辈,原本只到他腰间的小孩,一下子高了许多。
御景亭上已经摆好酒席,假山上的雪还没有全部融化,亭上都用红绸彩缎装饰。
舞女翩翩起舞,宫廷的乐手附和,花团锦簇的热闹。
坐在中央的南唐中主李璟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李从嘉的文人风骨很像他。
“这是家宴,大家不必拘束”李璟笑着举杯。
群臣还是毕恭毕敬的起身双手端杯谢殿下。
舞姬们退场,一女子身着红斗篷,手抱琵琶走进来。
她修长白皙的指尖划过琴弦,先是一声,犹如幻听,不真切。
又是一声,紧接着一声一声,她的指尖越发用力,声音也随着她的发力,越来越清晰明亮。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沉浸在她的琵琶声中。
她的琵琶是热闹的,她的脸是清冷的。
柳叶眉,杏眼。
白皙的皮肤,红唇微张,似笑。
夏生认出了她,安茜茜!
一曲结束,少女抱着琵琶起身鞠躬行礼。
李璟左手边的大臣起身“她是小女娥皇”
李璟拍手称好,问她多大了,她答十六。
“她真漂亮,像梅园里的红梅”李从嘉看着她的脸小声的和夏生说。
娥皇似乎也看见了他们,但是她丝毫没有惊讶,反而莞尔一笑,这一笑,美的似乎能闻见梅花的清幽。
李从嘉想起梅园的红梅,他和夏生小声的说想去看看。
夏生带着他,偷偷的从人群后面跑出去。
梅园的花香在百里之外就闯入鼻腔,他们寻着香气,在松软的雪路上行走,皑皑白雪上印下他们并肩的脚印。
一望无际的红,一尘不染的白。
走着走着,大雪的另一个方向出现了另两个脚印。
夏生按住李从嘉,他在雪景里早已沉溺,他抬头疑惑的看着夏生,刚想说话,夏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排脚印似乎绕到了假山之后,夏生走到前面,把李从嘉护在身后。
他们躲在一颗大树之后,好在这棵树在冬天也枝繁叶茂,三个人躲在后面,也不易察觉。
“太子爷好兴致啊”似乎只有两个脚步声,其中一人说道。
“每年初雪,梅园的景是最不可辜负的,侄儿知道叔叔最爱寒冬腊梅,特邀请叔叔一同踏雪寻梅”太子爷李弘翼的声音传入夏生的耳朵。
“哈哈哈哈哈难得你有孝心”
他们行至湖边,只见李宏毅突然用力搬起身边的假石,朝着晋王的脑袋狠狠的砸下去,一瞬间鲜血顺着石头在白雪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花。
可怜的晋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倒了下去,不知是死是活。
夏生在李从嘉张嘴的瞬间,就捂住了他的嘴巴,他没能发出声音,眼泪却顺着眼角流入夏生的手心。
李宏毅查看身边,四下无人,他毫不犹豫的把晋王拖入湖水。寒冬腊月,如果此刻只是昏迷的晋王,现在也是去阎王那报道的路上了。
李宏毅静静地站在湖水前,等着晋王的尸首飘上来,他把行凶的石头扔下水,又把沾染了血迹的白雪揉成雪球丢进去。
他做完这一切,突然跳入水中,把晋王拉上来,然后大声呼救。
四面当差的小太监才从屋子里跑出来,他们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赶紧扶太子进最近的暖阁。
等殿下李璟到来时,晋王早已命丧黄泉。
他看着嘴唇冻的发紫的李弘翼,心疼的问他有没有事。
李弘翼摇了摇头“今日家宴,我高兴,多饮了几杯,结果不胜酒力,就想着来梅园吹吹风,散散酒意”
他抬头看向父亲,眼里多了一丝泪光“碰见叔叔,他不知怎么竟然失足跌入湖中”
李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回忆难过的事情了。
李从嘉随夏生回到了他的住处,他哆嗦的打着寒颤。
他不敢相信他敬重的大哥居然亲手杀了他们的叔叔!
“从嘉,帝王家少亲情…”夏生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个才刚成年的小孩。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李从嘉愤怒的说。
“因为他威胁到了他的皇位”
“父亲还在…”
“他终有一天会不在”
“他…”想到最爱自己的父亲有一天会离去,李从嘉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他会除掉一切皇位上的阻碍,包括你”
“我?”
“对”
娥皇嫁给了李从嘉,他们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
李璟的亲自指婚,惹的李弘翼更加嫉妒。
比起李弘翼的沉默寡言,果断刚毅,李璟更偏爱性格柔和的李从嘉。
婚后的李从嘉并没有变的成熟稳重,反而更加热爱诗酒年华。
他日日与娥皇弹琴谱曲,他填词,娥皇谱曲。
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俩在自己的桃花源记里日日笙歌。
又是人间芳菲尽,大雪之后,初春的暖阳照进夏生独居的小院。
他独自坐在庭院,喝着桃花劫,看着风卷桃花飞满天。
她走进来,站在桃花树下,粉衣罗裙,桃花都要妒忌她几分娇媚。
“喝么?”夏生递给她一个杯子。
她也不推辞,接过酒杯,自斟一杯坐在他的旁边。
“我认识你,我们在之前的游戏见过”安茜茜说。
夏生也点点头。
“你这次的游戏任务是什么?”她接着问。
“让李从嘉成为李煜,让他成为南唐后主”
“我也是”她喝了一口桃花劫。
“你看起来不开心”夏生看着她。
“他太像我的一位故人了”她说到故人,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柔。
“故人?”
“其实是我的心上人”她笑“在这个世界,我爱的人也爱着我,真好啊”
夏生也喝了一杯,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郑熙北的模样。
“我只能在剧里感受他的温柔,但是他的温柔,是项羽给虞姬的,剧总有结局,而他也终究不爱我”
她又喝了一杯。
“李从嘉呢?他爱的应该也是娥皇吧…”
安茜茜似乎有些醉了,可是她还是一杯接着一杯喝。
“可是…我不想离开,我不想让这场游戏过关”她的眼泪流下来。
她想起李从嘉娶她时穿的红妆,他那张和郑熙北基本无差的面庞,他搂她入怀,他说他爱她。
夏生呢?他确迫切的想出去,他也有想见的人…
他们都有各自的心事,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坐在一颗桃花树下共饮一壶酒。
“娥皇,你居然跑来和东风哥哥喝酒,怎么不叫我?”李从嘉从远处跑来,他长大的模样越来越像郑熙北。
“我要罚你”他笑着把琵琶拿给她“罚你弹一曲”
安茜茜接过琵琶,琵琶犹如她的爱人,在她的怀里浅浅的吟唱。
李从嘉端起酒杯敬夏生“这世间真美,春有桃花,冬有雪”
他喝了一口“小时候我把东南哥哥当老师,长大后我把你当知己”
他看向安茜茜,眼里的爱意随微风起“现在我遇见了一生挚爱”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安茜茜的琴声,桃花劫的酒香,春风的轻拂。
“有鬼!有鬼!有鬼啊!”
李弘翼在自己的殿中抽起刀,四处乱砍。
已是深更半夜,四下除了微弱的灯火,基本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伴随着李弘翼的嘶吼,四面八方守夜的太监宫女从自己值守的隔间里走出来。
面对李弘翼手里的刀,他们踌铸不前。
宫里的人都在传太子爷得了失心疯,夜夜梦见鬼魂索命。
“都滚开!都滚开!”
李弘翼挥动着长刀,他闯进黑暗里,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之前给他符咒的道士,他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奋力的向前跑去。
道士的白袍在黑暗里若隐若现,他穿过假山,绕过梅园,他气喘吁吁的跟在身后,日日被梦魇纠缠的他已经六神无主,瞳孔涣散,犹如一具活死人。
道士不见了,他停在湖水边看着周遭的一切,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他感觉到身后被猛烈的撞击,他一头栽入湖中,冰凉的湖水从他的鼻腔口腔里灌入他的胃中。
李弘翼死了,等人们发现时,他已经是飘在水中的尸体。
他的死,似乎没有多少人为他难过。
唯一难过的就是李从嘉,他终究要坐上帝位。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当皇帝,他就想跟娥皇长相厮守。
“真的有鬼魂索命么?”李从嘉问。
“鬼都是人们心里的”夏生点香,他开始喜欢熏香,太行崖柏的香气让他沉下心来。
“那他这是报应么?”李从嘉接着问。
夏生没有说话,他盯着缠绕缱绻的烟线出神。
李从嘉当了太子,他来找夏生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大多数的时间,他都陪在他的父亲李璟的身边。
夏生偶尔会想起他稚嫩时的面庞,喜欢拉着他的衣角叫他东南哥哥。
宫殿内,娥皇躺在李从嘉的怀里,他们坐在高高的楼阁之上。
满天繁星,娥皇娇嫩的肌肤散发着迷人的香味,李从嘉把鼻子凑到她柔软的发丝上,这香味让人安心。
“你这几天看起来似乎有心事”他问“是因为我当太子的原因么?”
娥皇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她就要离去,她的心就像落入寒冬腊月的冰水,难过的就要死掉了。
“你放心”他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像是某种承诺“后宫佳丽三千,你也是我唯一的皇后”
她搂着他的腰,依偎在他的怀中,她想起这些年和他的朝夕相处,他一颦一笑,他对她的情真意切。
她真的很舍不得…
“傻瓜,你怎么哭了”他从袖口取出一根金钗“送给你”
金钗是一朵莲花,雕工极其精细,花瓣的经脉都栩栩如生。
“我知道你不喜金银,不好俗物”他替她别在发丝上“但这支,它和你一样美丽”
李从嘉不懂她这几日为什么如此忧伤,就好像一朵随时要凋零的牡丹一样,她曾经是那么的明媚,他想许她世间的一切,只要她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