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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子时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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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攥着的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那冰冷的触感像一道奇异的屏障,将萧谦讼心底翻涌的自残冲动暂时隔绝在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指尖的轮廓,甚至能察觉到一丝极淡的、仿佛来自古老岩层的气息。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林墨的呼吸渐渐平稳,盖头下的视线落在两人相触的手腕处,大脑却在不受控制地复盘着进入副本后的每一个细节——
两个面色僵硬的老太太、缝死眼睛的鸳鸯鞋、拜堂时那道冰冷的视线、“新郎”两次意味不明的低语、突然出现又瞬间消失的诡异……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这个“新郎”绝非普通的副本NPC,他的力量深不可测,态度却暧昧不明。他似乎在遵循某种规则,又似乎在规则之外掌控着一切。
为什么要阻止自己伤害自己?萧谦讼想不通。在这个以“存活”为唯一目标的诡异世界里,这种行为显得格外不合常理。
“你……”萧谦讼下意识地想开口询问,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任务提示里没有说不能说话,但“拜堂时不可说话”的隐性规则让他本能地警惕。在不清楚对方底线的情况下,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可能致命。
他的细微动作似乎被对方捕捉到了。攥着他手腕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皮肤,那瞬间的冰凉让萧谦讼打了个寒颤。
“想问什么?”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纵容,仿佛在鼓励他开口。
萧谦讼沉默着,没有回应。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陷阱。在诡异世界里,好奇心往往是致命的。
对方似乎也不期待他的答案,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安静地站在他面前。
空气中的清冽气息始终萦绕不散,像一层无形的护罩,将周遭可能存在的恶意隔绝开来。萧谦讼渐渐放松了一些警惕,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只要待在这个人身边,似乎就能安全地度过这个副本。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白化病带来的敏感和长期的抑郁情绪让他很难信任任何人,更何况是一个身份不明、力量诡异的“新郎”。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动着窗棂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外面用力摇晃。红盖头边缘被风掀起一角,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萧谦讼下意识地抬眼望去,透过那道缝隙,他看到了一片模糊的黑影。
那黑影贴在窗纸上,形状扭曲,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抓挠,发出“沙沙”的声响。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凄厉的哭嚎,像是女人的声音,又尖又细,穿透窗户纸钻进房间,带着刺骨的怨毒。
“新娘子……开门啊……”
“把新郎官还给我……”
“你这个外来的狐狸精……去死吧……”
恶毒的诅咒伴随着抓挠声不断传来,听得林墨头皮发麻。他的大脑瞬间做出反应——新的诡异,目标明确,似乎与“新郎”存在某种恩怨,而自己被视为了“入侵者”。
攥着他手腕的手骤然收紧,萧谦讼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气息的变化——那清冽的冷意中多了一丝极淡的戾气,像是平静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波澜。
窗外的哭嚎声突然拔高,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窗户上。窗纸被撞破一个洞,一只青灰色的、布满褶皱的手伸了进来,指甲又尖又长,直扑萧谦讼而来!
萧谦讼的心脏猛地一缩,身体本能地向后仰去。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手腕被一股力量猛地一带,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几步,撞进了一个冰冷而坚实的怀抱。
那怀抱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却异常稳固,将他牢牢护在怀里。
“放肆。”
一声极淡的呵斥响起,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
紧接着,窗外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那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碾碎。抓进房间的那只青灰色的手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腐烂,最后化为一滩黑色的粘液,滴落在地板上,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风停了,窗外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萧谦讼靠在对方的怀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以及……对方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那瞬间的生死时速让他暂时忘记了焦虑和恐惧,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恍惚。
鼻尖萦绕着那清冽的气息,身体贴着冰冷而坚实的胸膛,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他想推开对方,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牢牢攥着,身体也被对方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放……放开我。”萧谦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种陌生的、过于亲密的接触。
对方没有立刻松开他,只是低头看着他。虽然隔着盖头,萧谦讼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落在自己的头顶,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意味,像是在确认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那道禁锢着他的力量才缓缓松开。
萧谦讼立刻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心脏依旧跳得飞快。他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试图平复呼吸,指尖却再次传来熟悉的痒意——刚才的惊吓和紧张过后,自残的冲动又开始抬头了。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用指甲掐着掌心,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咚——”的一声梆子响。
子时到了。
随着这声梆子响,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原本无处不在的红似乎变得黯淡了一些,空气中的香脂味和清冽气息都淡了许多,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束缚被解除了。
【提示:子时已至,盖头可摘。】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萧谦讼的心微微一动。
可以摘盖头了。
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看到这个“新郎”的真面目了。
这个认知让他既紧张又好奇。这个拥有碾压性力量、态度暧昧不明的“新郎”,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盖头的边缘。那布料光滑而厚重,带着一丝凉意。
就在他即将掀开盖头的瞬间,那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想清楚了?”
萧谦讼的动作顿住了。
对方的语气很平淡,却像是在提醒他什么。看到“新郎”的真面目,会发生什么?是安全,还是危险?
他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子时是规则的转折点,盖头摘下后,是否会触发新的任务?或者,“新郎”的真面目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但他又想到,对方在两次诡异出现时都保护了自己,甚至阻止了自己自残。如果对方真的想害他,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或许……看看也无妨?
萧谦讼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他缓缓掀开了盖头。
随着盖头被摘下,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只有桌上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锦袍,衣料上绣着暗金色的云纹,在昏黄的灯光下流淌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他的头发很长,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松松地束在脑后,几缕黑色的发丝垂落在额前,衬得他的皮肤愈发苍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颜色极深的眸子,像是最深沉的夜空,里面没有任何光亮,却仿佛能吸噬一切。此刻,那双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
萧谦讼的呼吸微微一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俊美得如同冰雪雕琢而成,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感。
这就是……“新郎”?
男人看着他,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萧谦讼。”他突然开口,清晰地叫出了萧谦讼的名字。
萧谦讼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从未告诉过对方自己的名字!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你……”萧谦讼再次开口,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警惕。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微微俯身,那双深邃的眸子离林墨更近了,近得能看清里面倒映出的自己苍白而惊愕的脸。
“记住,”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在这个世界,只有我能护着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萧谦讼的脸颊。
那指尖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烫得萧谦讼的脸颊微微发麻。
萧谦讼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对方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只有我能护着你”?他为什么要护着自己?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里盘旋,却没等他问出口,男人的指尖已经收了回去。
“好好休息,天亮之前,不会再有东西来打扰你了。”男人直起身,转身走向房间角落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仿佛入定了一般,不再理会萧谦讼。
萧谦讼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侧脸,心脏依旧跳得飞快。
他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他的行为举止完全不符合诡异副本的逻辑,既没有按照“鬼新娘”的剧本行事,也没有露出任何要伤害他的迹象,反而处处透着一种……保护欲?
这种保护欲让他感到不安,却又有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安全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冰冷的触感。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几道浅浅的月牙形伤痕清晰可见,那是他之前掐出来的。
自残的冲动还在,却比刚才淡了许多。
萧谦讼走到床边坐下,床上的被褥冰凉,带着一股陈旧的味道。他靠在床头,看着角落里闭目养神的男人,大脑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什么要保护自己?天亮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焦虑感再次袭来,伴随着淡淡的疲惫。他知道自己应该保持警惕,应该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但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或许是因为子时已过,危险暂时解除;或许是因为那个男人就在不远处,那清冽的气息让人莫名安心;或许,只是单纯的累了。
萧谦讼打了个哈欠,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他最后看到的,是角落里那个玄色的身影,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守护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他不知道,在他睡着之后,那个原本闭目养神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他苍白的睡颜,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和占有欲。
男人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仿佛在描摹空气中某个无形的轮廓。
“萧谦讼……”他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这次,别再跑了。”
夜色渐深,洞房里寂静无声,只有油灯的火苗偶尔跳动一下,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距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