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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洞房暗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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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盖头下的世界依旧是沉沉的暗红,空气里那股清冽如松雪的气息越来越清晰,几乎要盖过周遭陈旧的香脂味。萧谦讼的后背绷得笔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白痕——疼痛让他勉强压下了那股想要撕扯什么的冲动。
脚步声在他身前停下。
没有预想中的靠近,也没有任何话语。对方就那样站着,仿佛与这满室的红融为一体,却又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萧谦讼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像实质般落在他的盖头、肩头、乃至垂在身侧的手上。那视线并不灼热,甚至可以说冰冷,却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仿佛在描摹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东西”)为什么不动?他在等什么?是不是在盘算着怎么“处理”自己这个祭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一种极轻微的、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对方动了?
萧谦讼的神经瞬间揪紧,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了冰冷的梳妆台边缘。他的大脑在这时又变得异常清醒——
当前处境:与“新郎”共处洞房,盖头未摘,处于被动状态。
已知信息:新郎是副本关键人物,气息与其他诡异不同,视线带有强烈的审视感。
潜在危险:未知。但“不可在子时前摘盖头”是明确规则,打破规则可能触发死亡。
应对策略:保持不动,观察对方行动,等待时机。
“害怕?”
清冷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在大堂时更近,就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与那清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萧谦讼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冻住了一样。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得更低,长长的睫毛在盖头内侧投下一片浅影。
对方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几乎听不真切,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自己的发顶。
很轻,很柔,像是一片羽毛落下。但林墨却浑身僵硬,因为那触感虽然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他甚至能想象出对方此刻的姿态——或许是微微俯身,指尖悬在他的头顶,眼神专注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的头发……很软。”对方又说了一句,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萧谦讼咬紧了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不明白这个“新郎”到底想做什么。按照诡异副本的逻辑,对方此刻不该直接动手吗?还是说,这是某种玩弄猎物的方式?
大脑里的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冷静地分析着现状,试图找出对方的弱点和行为模式;另一个则被恐惧和焦虑淹没,不断回放着那些关于“祭品”的可怕联想,指尖的痒意越来越强烈,几乎要控制不住。
“规则……你都记住了?”对方的声音又远了些,似乎直起了身子。
萧谦讼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的回应会不会带来危险,但沉默似乎更不妥。
“很好。”那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遵守规则,才能活下去。”
这句话像是一句提醒,又像是一句警告。萧谦讼的心跳更快了,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在房间里踱步,脚步很轻,却总能准确地让他知道对方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了梆子声,“咚——咚——”,一共敲了十下。
亥时了。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
萧谦讼的腿已经有些发麻,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很不舒服。更让他难受的是心理上的煎熬,那种未知的恐惧和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让他不得安宁。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新的气味——像是……腐烂的肉味。
那气味很淡,却异常刺鼻,混杂在原本的香气和清冽气息中,显得格外突兀。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上爬行。
萧谦讼的头皮瞬间发麻。那不是“新郎”的脚步声,那声音更小,更密集,带着一种湿滑的质感。
他的大脑立刻做出判断:新的诡异出现了。
“新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房间里的清冽气息骤然变得冷冽起来,像是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在门口附近徘徊。林墨甚至能听到一种类似“嗬嗬”的喘息声,黏腻而恶心。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缩得更紧了。盖头下的视线死死盯着地面,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带着恶意的气息正在靠近。
突然,那爬行声停了。
紧接着,是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在了喉咙里。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寂静,连那腐烂的肉味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萧谦讼的心脏狂跳不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浸湿了鬓角的头发。他能感觉到,刚才那股阴冷的恶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重的、属于“新郎”的冷冽气息。
是他做的?
这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萧谦讼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个看不清样貌的“新郎”,面无表情地解决了那个试图闯入的诡异,动作干净利落,带着绝对的碾压性。
这与他之前对“新郎”的危险预判似乎有些偏差。对方虽然散发着危险气息,却似乎……在保护他?
为什么?
萧谦讼想不明白。他的大脑开始混乱,刚才那瞬间的恐惧和紧张过后,疲惫感和焦虑感再次袭来,那些负面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开始想,刚才如果那个诡异冲过来,自己是不是就死了?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在这里承受这些?他明明什么都做不好,在医院里是个累赘,在这里……恐怕也活不过今晚吧?
指尖的痒意越来越强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那点疼痛已经不足以压制内心的躁动了。他需要更强烈的疼痛,来让自己从这种自我厌弃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就在他的手快要抬起来,想要触碰自己手臂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很凉,却异常有力,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攥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萧谦讼的身体猛地一震,盖头下的眼睛瞬间睁大。
是“新郎”!
他什么时候走到自己面前的?
对方的指尖带着刺骨的寒意,却精准地阻止了他的动作。萧谦讼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那视线里似乎带着一种……不悦?
“别做傻事。”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在我这里,不准伤害自己。”
萧谦讼愣住了。
他不明白,这个诡异的“新郎”,为什么要阻止他自残?这不符合任何逻辑。
对方没有再说话,只是保持着攥住他手腕的姿势。那冰冷的触感透过嫁衣布料传来,意外地让萧谦讼混乱的大脑稍微平静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就在头顶,很近,却没有任何侵犯的意味,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感。
就好像,他是对方的所有物,不允许被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伤害。
这个认知让萧谦讼感到一阵寒意,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窗外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十一下。
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
洞房里的寂静仍在继续,只是这一次,空气中多了一丝微妙的张力。
萧谦讼低着头,感受着手腕上那冰冷而有力的禁锢,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