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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猩红嫁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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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还残留在鼻腔里,萧谦讼睁开眼时,入目的是一片刺目的红。
不是医院惨白墙壁上溅开的血污那种红,而是厚重,凝滞,带着某种陈旧香气的红——红绸帐幔垂落,绣着缠枝莲纹样的被面铺在身侧,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像香灰混着胭脂的味道。
他动了动手,指尖触到冰冷光滑的布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繁复的嫁衣。大红的缎面裹着单薄的身体,领口和袖口滚着精致的黑边,针脚细密的近乎诡异。
萧谦讼的脸色比这房间里的墙壁还要白,白化病让他的皮肤缺乏色素,连睫毛都是近乎透明的浅金色此刻被这满室的红衬着,像一尊易碎的瓷像。他下意识想蜷缩起来,指甲却先一步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欢迎玩家萧谦讼进入副本:鬼新娘】
【副本任务:完成与“新郎”的婚礼,并存活至天明】
【任务提示:遵循古礼,不可忤逆“长辈”,不可在子时前摘下红盖头】
【失败惩罚:成为祠堂的新祭品】
冰冷的机械音直接响在脑海里,萧谦讼的呼吸骤然一紧,又是这样……不是幻觉,也不是濒死体验。他记得自己前一秒还坐在医院的窗台上,楼下是模糊的车流,风灌进单薄的病号服,心里那片空茫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然后,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传来,再睁眼,就到这里了。
“自杀性抑郁”——心理医生的诊断还在耳边回响。可现在,他却选择“结束”的权利都没有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萧谦讼的神经上,他攥紧了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大脑却在这时异常清晰地运转起来——
任务要求“完成婚礼”“存活至天明”,任务提示到“古礼”“长辈”“子时前不可摘掉红盖头”,任务失败惩罚是“成为祭品”。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两个穿着深色对襟褂子的老太太,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亮的吓人。她们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红盖头和一双红色绣花鞋。
“新娘子,该上盖头了。”左边的老太太开口,声音沙哑的像砂纸在摩擦,“时辰快到了,别让新郎官等急了。”
萧谦讼没有动,他在观察这两个“长辈”,她们的动作僵硬,眼神里没有丝毫活人的温度,身上隐隐透着一股土腥气。
“怎么,不愿意?”右边的老太太眼神沉了下来,托盘往萧谦讼面前递了递,“进了这门,就得守这的规矩。不听话的新娘子,可没有好下场。”
威胁。萧谦讼瞬间判断出对面的意图。遵守“古礼”是任务提示,反抗很有可能触发死亡条件。
他抬起苍白的脸,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
老太太们的脸稍微缓和了些,一人拿起盖头,一人蹲下身子去要给萧谦讼穿鞋。那绣花鞋是正红色的,上面绣着鸳鸯,针脚却歪歪扭扭,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鸳鸯的双眼是用黑线缝死的。
换鞋的时候,萧谦讼感觉,老太太的手指冰凉刺骨,就像是刚从冰水里打捞出来。他的焦虑感在上升,指尖又开始发痒——那是他想要自残的征兆。但他强迫自己忍住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盖头落下,眼前瞬间一片暗红。光线被隔绝,其他感官变得敏锐起来。他能听到老太太们离开的脚步声,能闻到盖头布料上更浓郁的香味,还能听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唢呐声,调子喜庆,却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被搀扶着起身,脚步虚浮地跟着人往外走。脚下的路凹凸不平,似乎是铺着青石板,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土腥味更重了,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新娘子,记住了,拜堂的时候,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说话,不能抬头”搀扶着他的人低声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尤其是新郎官……千万别多看。“
这是额外的提示?还是陷阱?萧谦讼的大脑飞速转动。“不能多看新郎”——这是否意味着新郎有问题?或者说,看到新郎的真实样貌会触发危险?
他被引到一个大厅里,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味道。耳边响起嘈杂的人声,却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
“一拜天地——”有人高喊。
萧谦讼被按着弯腰。他能感觉到前方有一道视线,冰冷、专注,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那视线让他浑身发冷,比刚才老太太的手还要冷。
“二拜高堂——”
他再次弯腰,这次,他闻到了更浓的腐朽气味,像是来自供桌后面的那两个牌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烟雾缭绕,却始终聚而不散。
“夫妻对拜——”
萧谦讼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被引导着转过身,面对着那个散发着冰冷视线的存在。他能感觉到对方就站在面前,很近,呼吸间带着一股清冽的、像是雪后松林的气息,与周围的腐朽味道格格不入。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红绣鞋上。大脑在告诉他,不能抬头,绝对不能抬头。
就在两人的额头即将碰到一起时,萧谦讼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极轻的低语,像是叹息,又像是呢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你的眼睛,很干净。”
那声音很好听,清冷低沉,却像一根冰针,瞬间刺入萧谦讼的耳膜。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盖头下的脸色更加苍白。
这就是……新郎?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新郎”,和周围的“诡异”不一样。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强烈的恐惧和焦虑覆盖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又开始掐手心,疼痛使他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拜堂结束,他被送入了洞房。
门被关上,落了锁。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盖头还在头上,眼前一片暗红,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他不知道“新郎”会不会来,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刚才拜堂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抬头看一眼?如果“新郎”来了,自己该怎么办?任务说要存活至天明,这漫漫长夜,该怎么熬过去?
还有……医院的窗台,风真的很大。
焦虑感像潮水一样涌来,指尖的痒意越来越强烈。他想掀开盖头,想找个东西狠狠划一下自己的手臂,想通过疼痛来确认自己还“活着”。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触碰到盖头边缘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很轻,很慢,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心脏上。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然后,门锁“咔哒”一声,被拧开了。
门,开了。
一股清冽的气息涌了进来,驱散了房间里的部分浊气。
萧谦讼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胡思乱想都被强行压了下去。他屏住呼吸,低着头,感觉那道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在了自己身上,比在大堂时更加专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他知道,“新郎”进来了。
这个副本里,最神秘、最危险的存在,就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