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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月6日 周日 大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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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不想地冲了上前。
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掌握的格斗技巧全都没有派上用场。我几乎是凭借本能般将安遥死死护在怀中,硬生生用后背接了下这一记重击,“嘭”的一声炸开。剧烈的疼痛感瞬间在我脊背化开,迅速变为火辣辣的疼。
安遥浑身剧烈颤动一下,面上的血色散得一干二净,“……林医生?”
诊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几位病人猛地站起,梁悦更是直接掏出手机对准男人,“你干什么!公然打人可是违法的!”
“我干什么?”男人吼道,“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是他爹!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他抬手作势还要继续,却被我猛然钳住手臂。男人顿时感到恼羞成怒,他想要挣扎,可我懒得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我顺势向上扣住他的胳膊,腰腹发力向下一沉,直接将他整个人狠狠抡起,朝着玻璃门的方向奋力一摔。只听一声巨响,男人重重砸在玻璃门上,带着紧闭的玻璃门嗡嗡作响。
我温和久了,让许多人忘记实际上我真实的性别。
我想要上前,却被身后的安遥轻轻抓住了衣角。
“安遥,没事的。”我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指尖,“有我在。”
男人倒在地上,瞧见我走进挣扎着想爬起,却因手臂脱臼使不上力,只能像条死鱼在瓷砖地上扑腾,全然没了刚刚嚣张的气焰。
“你、你别过来!”他声音破了音,像只滑稽的鸭子,“杀人可是违法的!”
“没关系。”我笑道,“我是医生。”
我走了近蹲下,利落地握住那条脱臼的手臂一推一送,轻易将那错位的关节恢复原位。
“你知道吗?”我放轻了声音,“我有上千种办法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让你这辈子都走不了路,只能像条蟑螂在地上爬。”
“就算你去报警也没有用。毕竟——”
我笑了起来,“我最清楚切哪里最合适。”
男人浑身抖得像筛糠,面上满是冷汗,两腿战战好似要当场大小便失禁。
“我脾气不好,有些话只说一遍。”我好心地替他打开门,“离这远点,否则我见你一次废你一条胳膊。”
“你猜猜,你有几条胳膊可以给我废的?”
男子瞳孔骤缩,顿时连滚带爬地冲出诊所,很快就没了踪影。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将玻璃门轻轻合上。此刻我无心关注其他人,满脑子全是安遥。安遥整个人缩在椅子上,小脸煞白,嘴唇毫无血色。
我顾不上其他,连忙将他横打抱起。他的呼吸轻得吓人,好像男人离去后把全身所有的生气都一并带走。
我抱紧他,“安遥,没事了。”
“有我在呢。”
我径直走进休息室,反手锁上门。可安遥丝毫没有因为脱离刚刚那个窒息的环境有所变化,仍旧维持着蜷缩在我怀中的姿势,手上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力度大得指尖都压得泛白。
“安遥,”我轻声喊他,“能听到我说话吗?”
安遥没说话,只是将脸埋得更深。
我的心骤然收紧。
安遥会不会是进入陷入了应激性的木僵?我在脑中不断翻找着各类医学知识,却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我突然有点后悔当初怎么没多辅修一门心理学,以至于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恐惧折磨。
我尝试再观察安遥此时情况,却忽然感到怀中一颤,有什么潮湿的温热液体砸落下来。先是一滴,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不停地砸落在我的掌心,凝聚成小小的一片湖。
“林医生……”安遥抬起脸,泪水无声地淌了满脸,“对不起……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你道什么歉?”我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这又不是你的错。”
“可、可是……”安遥哽咽得几乎喘不过气,“要不是因为我,您就不会受伤……”
“这算什么伤?”我叹了口气,“以前帮小孩子打疫苗的时候,被抓得比这个还狠呢。”
“我说你呆只是调侃一下,怎么你真这么呆啊?”我捧着他的脸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捏了下,但没使劲,“你现在最该考虑的是自己,而不是把错揽到自己身上,更不是关心我。”
安遥摇摇头,“我、我不重要的,林医生最重要……”
我没说话,只能收拢手臂将他更深地圈进怀里。
安遥,你以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你觉得自己的存在都是一种负担?
我心疼得快无法呼吸,但又无可奈何。
我该怎么救他?我该怎么帮他?我不知道。
我能清除病变组织,却无法替安遥清除埋藏在暗处的隐患。今天赶走了那个男人,可下一次呢?只要赌债还在,只要那份法律上该死的监护关系还在,安遥就永远无法真正安全。若是对方真去报警,按照程序恐怕……
“林医生……”怀中传来安遥微弱的哭声,“您,您别要我了……”
“我留在这里只会连累大家。”他胡乱用手背抹着不断涌出的泪,“这段时间能遇到您,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我不该奢求太多。”安遥哽咽道,“我已经知足了。”
我呼吸一滞,“不行。”
“你不能走。”我抓住了他的手,“你回去怎么办?万一他再对你动手怎么办?万一——万一——”
“万一他又把你抓去……抵债怎么办?”
安遥的睫毛被泪水黏连在一起,浅浅地投下细碎的阴影,“我不知道。”
“但、但我也不能留在这里,”他轻声说,“林医生您不知道,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到时候他会伤害诊所里的每一个人……”
我打断了他,“不行。”
“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我说,“别怕,有我在。”
安遥的呼吸一滞,似乎将所有未尽的言语都化作一声轻轻的抽噎。他最终沉默下来,将脸深深埋进我的颈窝,只是轻轻浅浅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