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纸扎店通鬼市》枕月听风言

8、晨露无心

　　“晨露调和，无心研磨……”凌玥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眉头紧锁。这听起来像道家的机锋，又像某种制作工艺的隐喻。

　　晨露好理解，不就是早上叶子上的露水吗？可“无心”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心无杂念地磨？还是需要一种叫“无心”的材料？

　　接下来的几天，凌玥白天尝试各种可能。她收集了最纯净的晨露，调整了木粉和植物汁液的比例，甚至在研磨时努力放空大脑，试图达到“无心”的状态。

　　结果……依旧是一堆或焦黑或散碎的不合格产品。唯一的进步是，失败的产物散发出的味道从刺鼻变得……仅仅是难闻。

　　“炼丹都没这么难！” 凌玥对着那堆废料哀叹，感觉自己快被逼成化学家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考虑是不是真要拉下脸去找清虚道士帮忙破译时，一个意外给了她启发。

　　那天傍晚，她因为连续失败而心烦意乱，习惯性地拿起刻刀，对着一段普通的练习木料随手雕刻起来——这是她最近减压的方式。她心不在焉，脑子里想的全是安魂香，手下无意识地刻着，不知不觉，竟雕出了一个歪歪扭扭、但颇有几分神韵的小兔子，正是那晚自己会动的那只。

　　雕完最后一刀，她才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小木兔，哑然失笑。算了，至少手艺有点进步。

　　她随手将小兔子放在窗台上，准备去收拾失败的香膏。就在这时，窗外恰好吹进一阵晚风，将几滴凝结在窗棂上的夜露（近乎晨露）吹落，正巧滴在那小木兔身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几滴露水接触到木兔的瞬间，仿佛被吸收了一般，木兔表面闪过一道极淡的微光，随即，一股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安宁气息，从木兔身上散发出来！

　　虽然远不如真正的安魂香，但那感觉，同出一源！

　　凌玥猛地愣住，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划过脑海：

　　“无心”……难道指的不是心态，而是“无意识的行动”？或者说，是在一种专注于另一件事、心无旁骛（无心于此）的状态下，完成的动作？

　　而“晨露”，不仅仅是调和剂，更是某种“引子”或“催化剂”，需要在成品完成的瞬间，与蕴含了制作者“无心之念”的物品结合？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她立刻重新投入实验。

　　这次，她不再刻意想着“我要做安魂香”，而是像平时练习纸扎一样，心平气和地处理引魂木粉和辅料，脑子里想着的是如何将它们均匀混合，就像调和纸浆一样。当混合物达到一个细腻均匀的状态时，她舀起一勺清晨收集的露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滴了进去。

　　没有刺鼻的烟雾，没有奇怪的变色。

　　露水与香粉缓缓融合，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泽，一股纯正、醇厚、令人心神宁静的香气缓缓弥漫开来——与老秦留下的安魂香，几乎一模一样！

　　成功了！

　　凌玥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终于破解了制作的秘密！关键在于那种“无意为之”的专注状态，以及晨露作为最后点睛的融合剂！

　　她趁热打铁，如法炮制，又做出了几根成品。虽然成功率还不是百分百，但已经掌握了诀窍！

　　这意味着，鬼门驿的命脉，暂时保住了！

　　当晚，她信心满满地点燃了自己制作的第一根安魂香。青色烟气袅袅升起，稳定地萦绕在门口和轮盘周围。鬼市通道平稳如常，甚至感觉比之前更加稳固了一些。

　　阿勇第一个窜进来，猛吸几口，惊讶地说：“咦？凌掌柜，今天的香味道好像有点不一样？更……更清新了点？不过效果一样棒！”

　　连一些常来的老鬼顾客也表示，今天待在门口感觉特别舒服。

　　凌玥心中暗喜，这说明她制作的安魂香品质甚至可能略有提升？难道是因为她独特的嗅觉在过程中起到了微妙的优化作用？

　　原料危机暂时解除，凌玥松了一口气，但王掌柜那边的威胁依然存在。她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无论是纸扎手艺还是应对灵异事件的能力。

　　她开始更加勤奋地研读《扎彩秘要》，尝试制作更复杂的纸扎品，并且有意识地运用“无心”的状态。她发现，当她沉浸在制作过程中，心无杂念时，做出的纸扎似乎都多了一丝灵性，虽然离老秦那种“阴间硬通货”的水平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是“抽象派”了。

　　同时，她也开始主动在鬼市承接一些力所能及的“业务”，比如帮鬼魂寻找丢失的微小物品（靠鼻子），调解一些小纠纷（靠安魂香和越来越熟练的吐槽），慢慢积累阴德和口碑。

　　这天晚上，她刚送走一个来定做纸扎梳妆台的古代仕女鬼，正准备关门休息，忽然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阴冷气息靠近。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现代西装、但脸色惨白如纸、周身散发着强烈怨气的男鬼，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眼神空洞地盯着她。

　　“我……死得……好冤……”男鬼的声音沙哑而充满恨意，“他们……都骗我……我要……报仇……”

　　这股怨气之强，让门口的安魂香都晃动了一下。

　　凌玥心里一紧。看来，第一个真正的“大单”（也可能是大麻烦），上门了。

　　而这个西装男鬼的出现，似乎也引来了暗处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包括那个阴魂不散的王掌柜的手下。

　　平静的日子，看来是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