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信任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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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雨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她带着张炎躲开主干道，穿过几排密集的吊尸，最终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配电室门前。门是锁着的，但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细铁丝，三两下就捅开了老旧的锁芯。
“进来。”她侧身让张炎先进去，自己则在门口警惕地观察了片刻，才闪身进入并重新将门带上。
配电室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机油混合的味道。唐雨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的、需要手摇发电的手电筒，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室内一角。这里堆满了废弃的电缆和工具箱，是比通风管道更宽敞、也更易于防守的藏身之处。
“我们在这里休息十分钟。”她靠在门上，声音有些疲惫，“十分钟后，不管你恢复得怎么样，我们都必须离开。”
张炎没有回答。他蜷缩在一个工具箱旁，双手抱着头，脑子里依旧是那个暴雨之夜的混乱景象。
女人的哭喊，孩子的尖叫，刺眼的远光灯，还有那声撞击的巨响……
每一个碎片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在他的记忆里烙下痛苦的印记。
那到底是什么？一场车祸吗？
为什么我会梦到这些？那个女人是谁？孩子又是谁？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记忆中那张女人的脸，但那里只有一片模糊。
“别想了。”唐雨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第一次接触‘锚点’都是这样。记忆的冲击会让你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混乱状态。你越是想弄清楚，就陷得越深，精神消耗得也越快。”
张炎慢慢抬起头，手电筒的余光勾勒出唐雨一半的侧脸，她的表情冷静得近乎冷酷。
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张炎混乱的心中悄然发芽，并迅速长成参天大树。
她知道得太多了。
从“人格坟场”的规则，到“七日之期”的倒计时；从“游荡者”的成因，到“记忆锚点”的悖论……她就像一个拿着游戏攻略的玩家，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她甚至知道他会因为触碰锚点而产生记忆闪回，知道他的精神状态会变得混乱。
“你……”张炎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刚才说，你见过不止一个像我这样的‘新人’。”
唐雨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是。”
“他们人呢？他们都去哪了？”张炎追问道。
“死了。”唐雨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不带一丝感情，“变成了你看到的那些吊尸。”
“都死了？”张炎的心一寸寸变冷，“为什么？他们没有找到‘记忆锚点’吗？他们没有反抗吗？”
“有。”唐雨转过头，手电筒的光芒从下往上照着她的脸，让她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怪物，“但他们和你一样，太弱了。意志薄弱，精神脆弱，在第一次正面遭遇自己的第二人格后就彻底崩溃。或者，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无法自拔，最终被活活耗死。”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失望。
张炎死死地盯着她，那颗怀疑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不对。”他缓缓地站起身，逼近了唐雨一步，“你不对劲。你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一个和我们一样的‘囚犯’。你对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就像这是你家一样。”
唐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你救我，打怪物，找藏身处，告诉我规则……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引导我。”张炎的声音越来越大，心中的怀疑彻底爆发，“在那个‘我’出现的时候，他说你是什么？‘一个迷路的引导者’？”
“引导者”三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的疑点。
“他认识你！”张炎的情绪激动起来，“或者说，他认识你这种‘存在’！你根本不是什么幸存者！你到底是谁？！”
面对张炎的质问，唐雨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她握着手摇手电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我警告你，张炎。”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危险的意味，“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你所有的疑问，等你活过七天再说。”
“我现在就要知道！”张炎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他一伙的？也许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我引向另一个陷阱！也许你所谓的‘记忆锚点’，根本就是他用来彻底吞噬我的诱饵！”
这个猜测一出口，连张炎自己都吓了一跳。但越想，他越觉得有可能。
唐雨的出现太巧了，她的帮助太及时了，她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在这片绝望的坟场里，任何不合常理的善意，本身就是最大的可疑之处。
“你以为你是谁？”唐雨终于被激怒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焰，“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个鬼地方，带着你这么一个拖油瓶到处跑吗？”
“铛！”
一声脆响，她将手中的钢管狠狠地杵在地上。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是……”她的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
这种欲言又止，更加深了张炎的怀疑。
“我不是什么？”他逼问道。
唐雨猛地抬起头，用那根冰冷的钢管指向了张炎的喉咙，她的手很稳，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
“别再问了。”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张炎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中充满愤怒、痛苦和决绝的女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她身上那股隐藏在冷静之下的，近乎疯狂的偏执。
两人在黑暗中对峙着，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唐雨缓缓地放下了钢管。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没错，我确实是‘引导者’。”她终于承认了，声音疲惫而沙哑，“但我和他不是一伙的。我的使命，是引导像你这样的主人格，活下去。”
她靠在墙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每一个‘人格坟场’里，都会随机诞生一个‘引导者’。我们拥有比普通主人格更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初始信息’。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七天之内，帮助‘新人’找到生路。成功了，我们或许能获得离开自己‘坟场’的契机。失败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失败了，我们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成为‘迷失者’，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新的‘新人’在我们面前死去，直到我们自己的意识也彻底疯狂、磨灭。”
张炎愣住了。引导者，迷失者，新的规则像潮水般涌来。
“你……失败过？”他试探性地问道。
唐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猛地扭过头，避开了张炎的视线。
“这不关你的事。”她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我告诉了你想知道的。现在，信不信由你。但我告诉你，张炎，我比你更想让你活下去。因为你，是我最后的机会。”
说完，她不再看张炎，开始沉默地摇动手电筒，为它补充电力。嘎吱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配电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坦白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清楚。她的坦白背后，是更深的秘密。
她最后的机会？这是什么意思？她之前那个“新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信任的裂痕已经产生，就不可能轻易弥合。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脆弱的同盟关系，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们依然需要彼此，但不再是同伴，而更像是……两个各怀鬼胎、被共同的敌人逼到一起的赌徒。
“时间到了。”唐雨站起身，将手电筒熄灭，“准备走了。”
她拉开门，探头向外看了看，然后回头对张炎说：“下一个区域，会比你想象的更危险。跟紧我。如果你死了，别指望我会为你收尸。”
张炎默默地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走出了这间短暂的避难所。
他看着前方那个熟悉的、却又变得无比陌生的背影，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她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但他知道一点：在这个地狱里，他唯一能百分之百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7章 信任危机
